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禦繁華 無處可逃 4359 字 3個月前

我們的馬賊嗎?”

“是他們。”江載初直接道,“是韓維桑帶我去找的他們。”

“這麼說,當年的馬賊,果然是她安排下的?”景雲咬牙道,“殿下,你怎麼——”

“你做的那些事,我也不同你計較了。”江載初安靜道,“如今她遠在故土,自然也不會再禍及我,你不必憂慮過重。”

景雲漲紅了臉,看江載初的臉色,明白正是因為他沒傷害到韓維桑,才這般好說話。

當時是她%e4%ba%b2自來找自己,言明隻要能救出侄子,她便有方法令江載初心死。本就合了他的心意,他自然一口答應下來。

後來韓維桑遇上薄姬卻是巧合,隻是他們索性順水推舟,想來那番話讓薄姬說出來,更能令江載初死心罷了。

“那些人如何能信得過?”景雲此時也不去想那些亂七八糟的事,難以置信道,“強盜小賊,如何上得戰場?”

江載初皺眉不答,徑直道:“入了軍營之後,你替我做一件事。”

“何事?”

“將軍中最好最快的馬,換給他們。”

“什麼?”景雲幾乎要跳起來,額上起了青筋,“殿下,這如何可以?!”他目光中又帶著幾分不屑回望,“他們能抵擋得住匈奴人的馬刀嗎?殿下你不知道以往洛軍軍中,他們洮人也隻配運送輜重嗎?”

江載初勒停了馬匹,甚是冷靜地看了景雲一眼。

“知道我為何讓你去做嗎?”

景雲心中一凜,心知他心中真正是已動怒,可自己如今能這般胡來?將麾下精銳騎兵們的戰馬讓給這一幫來曆不明的馬賊,他又如何跟通遼將領們交代?

“讓你去做,是因為要破鐵浮屠,非得如此不可。”江載初一字一句道,“與敵寇的決戰就在來日,主帥的命令,你如今也不聽嗎?”

他們在戰場上並肩,從來就極有默契,他也從未同景雲說過這般重話。

景雲愣了半晌,方才低聲道:“是。”

往前行了數十裡,終於見到函穀關。

這連接關內外的重地,在夜色中透出一股肅殺之氣。關口以西如今被匈奴人占據,隔著厚重工事和城樓,江載初默然抬起頭,高懸的燈籠透出瑩瑩光亮,是這殺伐之地唯一的暖色。

兩軍各自的陣線之前,是一塊極大的空曠之地,足以承載雙方騎兵們的慘烈廝殺。

他微微閉上眼睛,鼻中仿佛能嗅到血腥味彌散開來。

“殿下,元大人傳來的迷信。”

江載初接過那枚蠟丸,捏碎之後,卻見裡邊隻有兩字:帝薨。

早就知道這一日遲早會來,小皇帝的狀況一日比一日糟,可真正得知之時,他還是覺得%e8%83%b8口透涼——是一種十分寂寞的哀涼。

這個世上,比起自己居更高位、更難以選擇自己人生的那個人死了,儘管他隻是個孩子。

而剩下的這一切,家國、戰爭、權謀,自此全然落在自己肩上,他再無路可退。

江載初深深吸了口氣,聽到%e4%ba%b2衛低聲道:“還有件事,將周景華自永寧城押往陳縣途中,他……跑了。”

“何時的事?”

“半個多月前了。”

“他不會武功,如今又沒有同夥,如何能跑?”江載初聞言一怔,皺眉道,“捉回來了嗎?”

“沒有。”

如周景華這般敗類是該殺,可他若是跑了,對如今戰局亦毫無影響,況且他這般小人,如今沒了權勢,很難掀起波瀾,頂多是讓元皓行覺得心下不爽罷了。

江載初待要將這件事放在腦後,卻驀然間覺得,心底有一絲難以言明的不安。

此時匈奴軍營中,一輛馬車正緩緩駛入,最終停在主營帳口。

從車上跳下的男人略有些消瘦,敘事因為精神不佳,臉色暗沉,又像是頗富態之人倏然間瘦下去,麵皮都是鬆鬆垮垮的。

在這精兵圍繞之中,男人略有些緊張與拘束,腳步又急又快,幾乎是踉蹌著跪倒在營帳中間,頭都不敢抬起。

上座的男人開口,卻是 一口極流利的中原話:“周大人起來吧,無需多禮。”

“謝左屠耆王。”

男人顫顫巍巍站起來,小心抬起頭,卻見手臂粗的牛油蠟燭間,那人身材高大,濃密的長發紮成一條條小辮,又彙成一股極粗的束在腦後,五官極為深邃,一望便知不是中原人。

“周大人所說的‘厚禮’何時能到?”

“在,在路上了。”

冒曼又審視著男人,克製住心底冷嗤聲,若不是他找了人送來一封密信,直言有辦法對付江載初,他早就忘了當日能入關來,便是托了這位仁兄的福,竟異想天開地許諾萬金“借兵平亂”。

為了以防萬一,冒曼派人將周景華救出,聽他說的那個方法,他卻覺得頗不靠譜。

若不是可汗%e4%ba%b2臨此處,自己又頂著巨大壓力,想要在最短時間內迅速擊潰洛軍,他也不會聽著周景華的建議去做那件事。

“還有幾日能到此處?”冒曼沉%e5%90%9f了片刻。

“三日內必到。”周景華忙道。

乍聞這個名字,周景華臉上頓現扭曲的表情,良久,方道:“大王隻要這件事聽我的,便是要他下跪臣服,也不是難事。”

“周大人,如今江載初著實對鐵浮屠一籌莫展,連戰連敗,我救你不過因了往日的情分。”冒曼冷笑了一聲道,“你那些手段,當真是洛人風格,下作得很。”

周景華用力咬了咬牙,眼中閃過一絲毒蛇般的光亮,低下頭道:“是。”

冒曼揮了揮手,示意他可以先下去。

這個夜晚,已經可以察覺到對方正在頻繁調動方陣,冒曼一伸手掀開厚重的幕簾,遠眺這函穀關。決戰就在近日,關山萬裡,戎馬半生,先輩們用了數百年未曾做到的事,就要在自己手中完成。冒曼隻覺得自己一顆心跳得如同戰鼓。

這一夜洛軍的營帳中,確實頗不平靜。

副帥營帳中,擠滿了高級將領。

景雲看著底下一張張不甘的麵孔,隻覺得腦袋如針刺般,一波接著一波的痛。

“景雲!為何讓我虎豹騎讓出一千五百匹戰馬?!”孟良從進帳至今,就是暴跳如雷的模樣,“我的士兵沒了馬怎麼打仗?!”

他開始還在耐心解釋,無奈進來的將領越來越多,漸漸地,景雲沉了一張臉,一言不發。

吵了好半天,景雲的耐心耗儘,終於猛地拍了桌子,大聲道:“你們鬨夠沒有!”

帳內安靜了半晌,景雲站起來,麵色陰晴不定,看著眾人道:“不願換馬,你們怎麼不願去向殿下請命?一個個在我這裡鬨算什麼英雄!不知道我也是奉命辦事嗎?!”

“你虎豹騎換了一千五百匹,可知我神策營換了多少?”景雲狠狠盯著孟良,逼問道。

孟良怔了怔,猶自不甘心,嘟囔道:“反正我不願換!我這就去找上將軍,就說虎豹騎明日願首戰出征。那鐵浮屠就交給我們來對付好了。”

景雲不怒反笑:“好,你去找上將軍!”

營帳中火藥味漸濃,忽聽有人道:“關寧軍願意換出這一千匹戰馬。”

人人轉向那個方向,連秀麵容平靜道:“我這便去布置。”

“連秀!你可是被鐵浮屠打怕了嗎?”孟良聞言脖子一梗,沒好氣道,“你可知這些戰馬是換給誰的嗎?那幾千人我已去看過,個個蔫巴巴的,哪像能打仗的樣子!回頭你怎麼對得起你手下的兵!”

“連秀正是為了對得起手下將士的命,才願意將戰馬換出。”連秀深吸一口氣,“在座各位,可曾和鐵浮屠交戰?”

無人應聲,隻是從他們的臉上,能看到不服與好奇之色。

“關寧軍五千精銳,追擊匈奴時與他們撞上,上將軍同我%e4%ba%b2在前線指揮,五千人還是被打殘,隻剩一千多人回來了。”回想起當日慘痛戰況,連秀用力咬牙,臉頰上肌肉微微鼓起,“諸位或許覺得是關寧軍不夠勇武,可我現在敢這樣說,關寧軍若是和鐵浮屠重遇,我們眉頭不皺就能再上!可是五千人還是會如上一次這般,折損大半而歸!你說我怯懦也好,膽小也罷,這一次,我還是信上將軍的安排,自然有其道理所在。”連秀說完,頭也不回地離開營帳。

剩下的人麵麵相覷,良久,孟良等人終於不甚甘願地點了頭。⊙思⊙兔⊙網⊙

江載初在淩晨時召集了諸將領,陣圖展開,指著劃成片區的左右中三部道,直接道:“我軍與匈奴皆已備戰多日,天亮後戰端開啟,再無退路。”

麾下眾人眼神皆是一亮,他們從各地趕來,等這一日,亦是等了許久了。

“左翼,孟良領虎豹騎。”

“是!”

“右翼,景雲領西北軍。”

“是!”

“中陣——”

江載初頓了頓,目光巡視眾人。

按照往日的習慣,他從來都是自領中陣。而中陣被選中的軍團,亦是覺得能和上將軍並肩作戰,極為榮耀。尚未領命的諸位將領皆都屏息,眼神中卻是極為期待。

“景貫將軍,請你領神策軍與你原本麾下四萬精銳,坐鎮中央,務必向前推進。”

景貫是軍中將領年歲最大之人,聞言起身,拱手道:“必不負殿下期望。”

“上將軍,那你呢?”孟良抓了抓腦袋。

江載初淡淡笑了笑:“我領五千洮軍,居後策應。”

不顧在座之人錯愕的臉色,江載初霍然站起,一字一句道:“諸位將軍,中原氣數在此一戰,請務必竭儘全力,驅逐胡虜,不死不休!”

天亮之時,雙方不約而同擺出陣勢。

朔風已起,旌旗獵獵。

在左屠耆王和休屠王的簇擁下,冒頓可汗登上高台。

左屠耆王麾下近二十萬士兵,加上自己入關帶來的十萬,此次己方兵力之盛,直逼當年自己橫掃漠北各大部族之時。

“開始吧。”冒頓簡單一句話,傳令兵飛馳而去,高台之下的人浪開始湧動。

黑壓壓的一片片如同巨型齒輪,往前翻滾。

“父汗,我去掠陣。”冒曼手握長刀,單膝跪下。

冒頓揮了揮手:“去吧。”

同以往每一次都是由匈奴軍隊先行挑釁不同,這一次,卻是由洛軍率先發起攻擊。

左右兩軍先行,勢不可擋,如同雄鷹展翅一般,將匈奴軍陣包裹在兩翼之間。

而匈奴軍隊順勢被壓成錐形,尖峰處已經同洛軍中部衝撞到一處。

在將領的催促下,騎兵們開始一次次反複地往前衝擊,洛軍試圖包圍對方後圍剿,而匈奴軍隊則意圖中央突破,期冀但時間內將洛軍中央方陣一割為二。

如此拉鋸戰最是考驗士兵的戰意和耐力。

戰爭開始之時,往往他們還能殺紅了眼。可是持續兩三個時辰後,還能活著的士兵們手中多少已有了數條人命,砍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