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禦繁華 無處可逃 4099 字 3個月前

那你幫我把頭發挽一挽,有些落下去了。”

未晞放下了水桶,回身找了會,才找出了篦子。

長發被放了下來,重新挽了挽,紮上去的時候卻有些笨手笨腳,韓維桑被扯到了幾縷頭發,忍不住低低呼了聲痛,回頭道:“輕點——”

屋內蒸騰的熱氣中,她的視線裡出現一張年輕男人的臉。

劍眉星目,比起數月前,麵色略有些黝黑,眸子是異樣的黑沉,深邃得望不到儘頭,一瞬不瞬地看著她,接著,在那黑沉的漩渦之中,泛起了幾絲笑意。

韓維桑眨了眨眼睛,那一瞬間,隻覺得自己病發了,以至於出現了幻覺。

她魔怔一般,將手伸出來,直到濕漉漉的指尖觸到他的臉頰,咦?那樣真實的觸?感。

“你可以再用力掐一下自己。”他的聲線低沉悅耳,“不是在做夢。”

韓維桑終於反應過來,驚駭之下,整個人沒入藥水中,隻一雙水靈靈的眼睛看著他,一言不發。

“我在外麵等你。”他明秀的眼中含著笑意,揉了揉她的頭發,轉身離開。

屋外是匆忙趕來的厲先生,因為剛從午歇中被叫醒,見他從韓維桑房間出來,老人有些不悅得皺起眉。

江載初一路風塵仆仆而來,尚來不及換衣休整,顯出幾分風霜之色來:“先生,她現在身子如何?”

“不是每日都給你遞書信嗎?”老先生橫眉冷對,“男女授受不%e4%ba%b2……殿下怎的這般隨便?”

江載初臉上掠過一絲尷尬,從容道:“本就是內子,我關心她有何不妥?”頓了頓,心中卻隻關心一件事,“先生,蠱毒有辦法拔除嗎?”

“當年韓姑娘將血凝放在自己的體內……我找遍了法子,也沒辦法化去。”說起這個,厲先生又愁得揪起胡子,“如今隻能以赤箭強壓著。”

如此說來,赤箭隻是治標不治本。

儘管信中早已得知,課江載初這近一個月快馬加鞭兼程來此處,心中到底存了念想,以為會有些進展,隻是聽到此處,他心中重重一沉。

“寧王叔叔!”身後忽然有童聲傳來,還帶著幾分驚喜。

江載初回身一看,卻見阿莊正興奮的向自己跑來。隻是跑出了數步,孩子又停下了腳步,上下打量江載初,俊秀的小臉上露出一層淡淡的倔強隔閡來。

江載初大步走向孩子,半跪下來與他對視,摸著他的頭道:“長這麼大了。”

阿莊下意識的想要避開,最後終究還是沒有動,低聲道:“姑姑和你都騙我。”

%e8%83%b8口的酸澀難以抑製,江載初深深吸了口氣,苦笑道:“阿莊,是叔叔不好。”

“可我想,大概你們都忙不過來吧,所以,早就不怪你們了。”阿莊努力挺直腰背,小大人似的,認真道,“叔叔,在姑姑麵前,我們就不說這個啦!不然,她好像很難過呢。”

他站起身,笑道:“我知道。”

說話間未晞走來,牽過阿莊的手,笑道:“咱們練字吧,小姐醒來還要檢查呢。”他拉著阿莊走開,經過江載初身側時,目光猶自惴惴。

因為赤箭有安神之效,每日浸泡完藥水,韓維桑總要沉沉地睡上一個時辰。

未晞給她換上衣裳,扶她走至床邊,低聲道:“上將軍來了。”

“嗯。”她眼神已經微倦,正欲躺下去,卻見未晞為難的樣子,又問,“怎麼了?”

未晞至今還能記得在長風城他對小姐凶神惡煞般的樣子,忍不住打了個寒噤:“若是他問起之前的事……”

“他不會問你的。”韓維桑安慰般輕輕拍她的手,閉上了眼睛。

因為藥效,往日裡這一覺皆是無夢,仿佛墜入了黑暗的深淵。韓維桑又體寒,即使早早在被內放了湯婆子,沒沒覺得那個深淵總是又暗又冷。

可這一次,不知怎麼回事,仿佛有人生了火,他覺得前所未有的暖和,以至於神智慢慢回來時,竟貪戀這夢裡的溫暖,不願睜開眼睛。

她隱約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強迫自己睜開眼。

江載初就睡在身邊,蓋著統一床棉被,自己枕著他的手臂,正縮在他懷裡,向來冰冷的雙腳因為貼著他的%e8%85%bf,竟也暖烘烘的。

他亦是沉睡,許是剛剛沐浴,頭發還是濕漉漉的,隨便撥在一旁,眉眼鬆弛,嘴%e5%94%87勾著笑意,不知在做什麼美夢。

韓維桑睜大了眼睛,適才匆忙的一瞥,她並未看得如何仔細。

可現在再看,他是真的瘦了,兩頰都凹陷下去,更顯得五官的深邃立體,眉骨處幾乎凸出來,而劍眉斜斜揚起,幾乎插入鬢間,隻是如同裁剪過的鬢裡,竟混雜了一絲白發,是老了嗎?

就像自己照鏡子時,也能發現眼角下極為細微的皺紋。

她的眼眶微微發燙,身子輕輕動了動,他在夢中仿佛察覺到了什麼,手臂更加用力,將她扣在懷中,不讓她離開。

韓維桑慢慢降頭低下去,額頭抵著他結實的%e8%83%b8口,重新閉上了眼睛。

而她並不知道,在她又睡去之後,江載初卻悄無聲息睜開眼睛,用一種緩慢而堅實的力量,一點點地將她更深地嵌入自己的懷抱。

韓維桑第二次醒來時,對上他清醒的雙眸,雙頰緋紅,掙紮這便要起來。

“陪我躺一會兒。”江載初靜靜地說,輕撫著他的肩膀,仿佛在懇求,“就一會兒。”

他的手臂抱著她,這樣用力,他也無從選擇。

“每一日我在軍中,和匈奴人對陣的時候,都在擔心……擔心你有一日悄無聲息就走了。”他將臉埋在她烏黑如瀑的秀發間,喃喃地說,“幸好你還在。”

“上將軍……你怎麼會在這裡?”韓維桑遲疑著問,“匈奴人被打敗了?”

江載初不答反問,“你還叫我上將軍?”

她在他中怔了怔,如今她早已習慣稱他上將軍。

“有一件事,我還未謝你……”韓維桑鼓起勇氣道,“這三年,多謝你一直照看著阿莊。我一直怕他獨自留在錦州,做著有名無實的洮侯,終日被人擺布,變成了怯懦遲疑的性子。多謝你將他保護起來,他如今……和我預想的,很不一樣。我……很高興。”

這三年時間,江載初一直扶持楊林,又將洮侯接到一處彆苑,由專人看管。阿莊每日心無旁騖地習武練字讀書,從未收到政局影響。

江載初輕描淡寫道:“將來天下大定,川洮這一帶,終究還是要還給他的。我怎能看著他自小成為傀儡,你試了自己的性子。”

她怔怔地自他懷中抬起頭,他亦低頭看著她,聲音溫和:“再者,他也是我的侄子。我本該這麼做。”

韓維桑此刻心中一片茫然,全然不知他一句“也是我的侄子”是何意,想要說些什麼,卻無從說起,隻能愣愣的看著他。

“我曾想你求%e4%ba%b2,是你不願意。我為你傷痕累累,反出洛朝,這些不是你對彆說的嗎?”江載初長長歎口氣,伸臂抱緊了她,嘴角笑意輕柔,“我江載初這一生,也隻遇到了一個你,如今,你可還願意嫁給我?”

她目瞪口呆的看著他,不知所措。

這幅樣子極是可愛,江載初忍不出湊過去,與她鼻尖廝磨,有動情的%e5%90%bb了下去。

良久,韓維桑用力推開他,微微氣喘,卻搖頭,堅決道:“江載初,我不願意。”‖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他深深看著她,並不意外她的回答,隻是眼神有一瞬間黯然:“你還是不信我。”

韓維桑掙紮著坐起來,抱住自己的膝蓋,並不望向他,輕聲道:“我不是不信你……是不信我自己。”

“我信將來總有一日,四海升平,九州清晏。可我怕是看不到那一日了。”她的眼神有些輕微的迷離,遙遙地望向那裡,最終聲音變得清晰,“江載初,會有那樣一日的。所以,你絕不能娶我。”

他坦然望著她,想了想,低聲道:“是擔心沒有子嗣嗎?”

“不,我並未想那麼久遠……”韓維桑靜靜道,“隻是過往的那些事,便是你原諒我了,我也沒法原諒自己。”

如今再提起那些事,江載初總覺得仿佛隔了前世今生,那些記憶都變得模糊不清,至於其中的愛恨,他也不願再去分辨了。

可他知道她素來固執,也知一時間無法勸她回心轉意,索性略過這個話題不說,隻是貪戀一般看著她,此刻她在自己身邊,便已心滿意足。

韓維桑心中還有許多疑問:“你過來這裡,誰替你鎮守中原?”

“元皓行。”

聽到這個名字,韓維桑眼神略略閃爍了一下,欲言又止。

倒是江載初不甚在意道:“他還不知道自己替你和景雲背了黑鍋吧?”

韓維桑頗有些心虛地望向他:“你早就知道了嗎?”

“你何時和景雲串通的?”江載初淡淡看她一眼,“那是送走薄姬,冷靜下來,我就知道這件事沒有那麼簡單。”

韓維桑轉開了視線。

“你來青州府找我,心中自然是存著幾分對過往情分的把握I。可元皓行,你同他毫無淵源,怎會求他相助?”江載初頓了頓,“我隻是氣你,即使到了後來,亦不肯對我說半句實話。”

他亦坐起來,口中說著氣她,可眼神卻是平靜而和煦的。又問:“那個時候你自顧不暇,為什麼要將薄姬送回我身邊?”

他有些彆扭地看她一眼,其實心中想問的是另一句話:“難道你對她,真的沒有半分介意?”可到底說不出口,良久,才沒好氣地說,“你以為我行軍打仗,帶個女人在身邊很方便嗎?”

韓維桑從容地回望他,不知為何,清透的眸子裡露出淡淡的悵然,輕聲道:“我錯了……那時我總以為,你心中定是在乎她的。而我又是必死之人,何必再拖累你……所以找了景雲,求他替我劫出阿莊。這樣,你會覺得我又一次背叛了你,會真正對我死心。”

她在說話時,長睫如同蝶翼般在輕顫,江載初專注地看著她,伸手將她攬進懷裡:“你還錯在哪裡?”

“我還錯了許多。”她將頭放在他的肩膀靠著,“我不該以為,自己這般逆來順受,你心中會覺得高興一些。”

他不輕不重地擁著她,閉著眼睛,鼻中能嗅到溫暖的藥香味道,內心深處隻覺得溫熱踏實,語氣繾綣至極:“還有呢?”

“……還有?”

“還不懂嗎?你最錯的是……隔了三年,隔了這樣久,才來找我。”江載初側過頭,去%e4%ba%b2%e5%90%bb她的臉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