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這些年委屈你了。”
無影怔了半晌,不知哪來的力氣,竟坐了起來,%e8%83%b8`前的傷口裂開,鮮血重又滲了出來。
江載初目光轉為淩厲,自上而下地打量這個啞巴侍衛:“磨骨,扮啞,這三年多時間,堂堂錦州城防禦使,可真是忍辱負重。”
他惱怒自己被蒙在鼓中,若不是他手臂內側那塊屬於荊州城防軍的文身未徹底毀掉,隻怕還是不能識破此人身份。
無影側著身子滾到了地上,悶悶的聲響,又強撐著磕下頭。
江載初看著他,一言不發。
空氣中似乎有蘸著水的棉絮,沉沉墜下來,死一般的靜謐中,“啞”了三年的無影終於開口了,頭一句話完全不成語調:“殿下……”
“誰讓你一直埋伏在我身邊?所謀又是何事?”江載初抽出手中長劍,抵在無影喉間,語氣中已經蘊含怒氣,“是不是她?”
劍尖已經刺破皮肉,鮮血流下來,無影卻並無懼色,雙目直視江載初:“殿下,這些事與郡主無關,請……勿要牽連她……”
江載初短促地笑了聲,手微微用力,劍尖便往前送了半分:“與她無關?”
“當日的迷心蠱,全是我的主意。一開始,郡主並沒有答應,後來侯爺與世子妃接連去世,她又要奉旨入京,深恐小世孫無人照應、被人欺淩,方才聽了我的話……”
回想起那段時間,他又何嘗不明白韓維桑心中的糾結與怨恨,可他也隻能逼她,一步步不能回頭罷了。
“路上的馬賊,亦是事先安排下的。殿下為了救郡主身負重傷,在昏迷的數日內,郡主在你身上下了蠱……按照約定,我假裝力竭身亡,實際上悄悄趕赴京城,削骨易容,換了身份,做了獄卒,等候大婚那一日。”
“中迷心蠱之人,原本是必死的。可郡主千方百計找來了術士,將反噬的血凝用在自己身上,確保殿下無恙,才有了含元殿那一幕。”
江載初自然早已知道這一層,隻是蕭讓是第一個%e4%ba%b2口這般證實的。
他狹長雙眸輕輕眯起,聲音不辨喜怒:“你繼續說。”
“事發那一日,黑甲軍在深夜前來救人,雖是聲勢浩大,一路強攻……可是殿下,若沒有郡主事先布置下的人裡應外合,卻也很難將人從天牢中就出。”
“殿下可知道……當日我向郡主進獻此計,郡主沉默良久,問我,若是她這般做了,我能不能留在你的身邊做護衛。否則,她便是死了,也不能放心。”
“她拚儘全力做下了這一切,三年後……我卻看著她留在你身邊,被折辱得不成人形……殿下,她這樣一個驕傲的人,為了你,真的什麼事都能忍下來……”
營帳中重新安靜下來,無影的目光望出去,視線已有幾分模糊,他隻覺得自己%e8%83%b8`前背後傷口皆在裂開,火辣辣地疼痛,可他此刻強自撐著,繼續道:“殿下,你可以殺了我……可不要再責怪郡主……”
背後那道刀傷終於裂開,濃稠的熱血瞬間流了出來,無影在徹底失去意識前,喃喃地重複:“殿下,請不要再責怪郡主……”
最炎熱的夏季已然過去,如今初秋的深夜已經帶來絲絲涼意。
江載初站在營帳之外,心中氣結翻湧往複,一時間竟不能平順下來
世事弄人,他肩上負擔的天下蒼生、民族大義,如何能說拋下便拋下?
而他隻是要見她,%e4%ba%b2口問問她,卻也關山萬裡,見麵亦是奢念。
“大司馬,元大人在四處找你。”一名侍衛匆匆跑來,“請您即刻前去主營。”
江載初強行壓下心中鬱結,緩聲道:“知道了。”
元皓行這些日子消瘦的厲害,不複當初輕袍緩帶的貴公子模樣,眼瞼下一片墨青色,顯然也都不曾睡好。
“新陣法還是破不了鐵浮屠嗎?”元皓行徑直問,“一點辦法都沒有?”
江載初額角隱隱生疼,揉了揉,啞聲道:“不行。我們的輕騎兵對於馬匹來說,還是太重,無法將速度優勢發揮到極致。隻要稍稍慢下來,便會被對方所克。”
“是啊,總不能讓士兵不穿盔甲便上陣。”元皓行麵有憂色,“最新邊關來的線報,冒頓可汗果真已經入關,景雲景貫沒有攔住,隻怕他很快就會過河西,入函穀關,同冒曼回合。”
兩人互望一眼,彼此心知肚明,若是被匈奴人占據函穀關和關中平原,即便日後能收複中原大地,從此以後也沒了天塹格擋,匈奴騎兵隨時長驅直入,中原再無寧日。
江載初疾步走至輿圖前,深鎖雙眉,目光緊緊落在中央那一塊:“他們是在誘引我們,希翼兩處大軍彙聚在函穀關下。那裡適合匈奴騎兵衝擊,將我們一舉殲滅。”
“那如何應對?”元皓行緊緊抿著%e5%94%87,“不能眼看他們占據關中平原。”
“我軍氣勢、戰力皆不遜於匈奴。若是能找到克製鐵浮屠的方法,我也有信心同他們一戰。”江載初修長的手指在輿圖上移動,心中一時難以定奪,“若是沒有其他方法,便真的隻有用人海戰術,與他硬拚了。”
“對了,你的侍衛沒事吧?”元皓行轉而問道,“剛才你是從他那裡來?”
無影……蕭讓……
腦海中有隱約的想法一掠而逝,江載初驟然沉默下來,良久,方喃喃道:“皓行,適才你說我們的士兵若是不穿盔甲速度就能起來了,可以從容在鐵浮屠前變陣夾擊。”
元皓行奇怪道:“是啊,可是如何能不穿盔甲?”
“如果能找到一種更輕卻又堅固的甲胄……”江載初眸底有了淡淡光亮,“以及一支騎術更為精湛的士兵的話……”
無影再一次醒來時,意識到自己的傷處已經重新包紮過了。
“那年你們布置下用來伏擊送%e4%ba%b2隊伍的馬賊,是從何處找來的?”年輕男人的聲音沉沉響起。
“殿下。”蕭讓又一次掙紮著要爬起來。
“不必起來了。”江載初淡淡道,“躺著吧。”
“那些馬賊……皆是川洮真正的馬賊。”
“數量有多少?”
“那時民不聊生,各地都有馬賊,人數不下萬人。我們找了大約五百。”無影頓了頓道,“其實那些馬賊雖然出身卑賤,卻極為桀驁不馴,也是因為郡主的緣故……”
“她那時小小年紀,為何能同那些人有交情?”
“也不算交情,隻是那時川西馬賊興起,一次抓了許多,按侯爺的意思本要儘數抄斬的,後來是郡主開口求了情,才改成流放。”無影低聲道,“後來消息傳出去,那些馬賊很承郡主的情。”
江載初站起身,在軍營中踱了幾步,似是在沉思,良久,他身形頓住:“本王若是要那些馬賊為我所用呢?”
無影怔了怔:“那……恐怕要郡主再幫一次忙。”
元熙三年九月,匈奴可汗冒頓入關,左屠耆王率軍向西北與其回合,統軍約三十五萬之眾,一直在河西、西州兩郡牽製敵人的景雲引軍南歸追擊,與此同時,鎮守永寧一線的寧王江載初亦率軍二十萬北上追擊,收複中原淪陷之地。
大部軍隊開始往函穀關調動的時候,並沒有人知道,真正的寧王江載初,沒有在前往函穀關的路上。
管道之上,十數騎人影正悄然無聲地疾馳向洮地。
第八章 許偌^_^思^_^兔^_^網^_^文^_^檔^_^共^_^享^_^與^_^在^_^線^_^閱^_^讀^_^
九月之後,便是一場秋雨一場寒。
四合院中,一個七八歲的男孩正在練劍,用的是一把木劍,一招一式雖然稚嫩,倒也是像模像樣。一套劍法練完,在旁等著的少女手中拿著一件外袍,急忙要幫他披上,小男孩卻抹了抹臉:“我在練一遍。”
少女本想勸阻的,身後有人走過來,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讓他練吧。”
小男孩一見到她,小的眉眼彎彎:“姑姑,我練給你看。”
“姑姑看著呢。”韓維桑笑道,“練完咱們再一道吃飯。”
她是在一個月前見到阿莊的,時隔三年多,小家夥長大了不少,個子也到了自己的腰間,比起小時候肉乎乎的樣子,眉宇間已經是顯出了一絲清秀俊朗來,就像......他的父%e4%ba%b2。小家夥剛見到自己的時候,愣了愣,並沒有同她十分%e4%ba%b2近。她立在原地,也隻是微笑著看著他,眼眶卻已經是溼潤了。
“是……姑姑嗎?”小男孩終於遲疑著跨出了一步。
她衝他伸出手。
小男孩仰頭看著她,終於撲進她懷裡,喃喃地說:“姑姑,你騙我……你說三個月便回來的啊……”
如今望著那個小小的身影,韓桑偉心中覺得既慶幸有滿足,她在外流落了三年多時間,留下侄子一個人。她也曾經害怕他獨自留在錦州。因為當了三年多的傀儡而變得膽小懦弱。可如今再見,他雖然有些認生,行為舉止彬彬有禮,不失一位小小君侯的尊嚴。
阿莊練完了劍,未晞便帶著他去擦臉換衣,厲先生推門進來,都總嘟囔著:“餓了,何時用午膳?”
韓桑偉抬起眸子,笑道:“先生來了,今日備下了梅子酒,想來先生會喜歡。”
厲先生慢悠悠的走過來,似乎連話都懶得說,搭上了她的手腕。
“比起昨日好了些,午後還是要記得去泡藥浴。”老人施施然往裡邊走,直言不諱,“每日這麼做,雖不能拔除你身上的蠱毒,但也能保你無恙。”
厲先生嘔心瀝血,終於尋到一張古方,上邊要用到一洮地特產的名貴藥材,喚作赤箭。因新鮮摘下的赤箭葉舒緩氣血的功效最強,江載初便將她送到了川西產赤箭的山
穀附近住下,如今也有近兩個月了。
午膳十分簡單,是新鮮的竹筍燒肉和炒青菜,桌上三個人,吃的津津有味。
“姑姑你下午還是要泡藥水嗎?”韓東瀾放下碗筷,禮儀十分周全,“那我去練字了。”
午後略略休整,便是固定泡藥澡的時間。
韓維桑是真的不大願意去,偏是厲先生和未晞盯得緊,她隻能回到房中。
屋子裡飄淡淡的藥香,韓維桑遵照厲先生的囑咐,每日午時要泡整整一個時辰。她的身子如今十分畏寒,泡在這藥水中,渾身上下像有無形的小針密密紮著,這一個時辰著實十分難熬。
韓維桑閉著眼睛忍受著身上的痛癢感,聽到身後大門響動的聲音,低聲懇求道:“未晞,今日泡半個時辰好嗎?”
未晞並沒有理她,隻是往水桶中加水,她心知這件事上未晞很是堅持,隻能輕輕歎口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