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頁(1 / 1)

禦繁華 無處可逃 4370 字 3個月前

眼神交彙。他莫名覺得有些不安,卻見皇帝已經站在了郡主麵前,笑著向她伸出手:“郡主遠道而來,辛苦了。”

嘉卉郡主慢慢直起身子,順從地將手放在皇帝手中。

皇帝牽起了她的手,轉向眾人,笑道:“眾卿平身。”

百官紛紛起身。

當此時,寧王亦站了起來。

皇帝與郡主離他隻有三步之遠。

他大步跨上前,刷的抽出了腰間玉劍。

因入殿之時,百官皆是搜過身,不許攜帶武器,寧王身上配著的玉劍因是禮器,玉質脆弱,自然沒想到會成為此刻的凶器。

——這個舉動太過意外,人人怔住,隻呆呆看著中央立著的那三人。

寧王一把推開了郡主,徑直將那把劍插入皇帝後背。

淩厲至極的冷風劃過,皇帝下意識的往旁邊一閃,堪堪避開,肩上龍袍卻已經劃破。

他看到寧王赤紅的眼睛,以及周身散發的戾氣,大喊起來:“救駕!”

禁衛軍這才反應過來,抽出兵器從殿門口奔來。

隻是含元殿寬敞之極,他們奔來也需一段時間。大殿裡一片混亂,皇帝身邊的內侍頗為機靈,拿著手中拂塵重重格向寧王手中玉劍。

卡啦一聲,玉劍裂開成兩截。

寧王隻是冷冷笑了笑,反手一掌將那內侍擊得飛開,跨上一步,終究還是抓住了皇帝的衣襟。

皇帝看著這個陌生人一般的弟弟,身子開始發抖:“你——你要做什麼?!”

寧王恍若未聞,雙目赤紅,神色極為可怖,右手用力,將手中碎裂的玉劍,嗤的一聲,插入了皇帝的%e8%83%b8腔。

皇帝的身子抽搐了數下,口中噴出一大蓬鮮血,頓時軟倒在地上。

變故來得如此突然,太後尖叫一聲便暈了過去。

而江載初刺出那一劍後,隻是呆呆站著,任憑禁衛軍將他拿下,竟是沒有掙紮反抗。

他雙目中的赤紅已經漸漸淡下去,心頭那股邪火也被澆滅,隻剩下茫然。

剛才自己是怎麼了?為什麼看到維桑的眼神,耳中聽到低低的咒語聲,他便立刻抽離出了所有的意識,自己做過了什麼?!

禦醫已經趕了過來,查看了片刻,站起顫聲道:“陛下……歸天了!”

江載初低頭看了看自己前襟的血跡,地上碎裂的玉劍……是自己殺了皇帝?

窒息感一層層浮上來,最後湧成巨大的浪潮,將自己席卷其中。

他又怎麼會中了邪一般,以手中玉劍弑殺皇帝?

“中邪”……

腦海中浮現這兩個字,像是被一把鋒銳至極的劍刺進了心臟,江載初下意識的轉過頭去找維桑。

她已被侍女扶起,站在禁衛軍身後,%e5%94%87角嫣紅,眼神卻同他一樣,有些恍惚。

韓家是巫蠱世家,進京,遇襲,重傷,痊愈,弑君……

仿佛有一根絲線將這一切串接起來。

她一次次地說對不起他,原來如此——

那把無形的劍又被深深送進去,鋒刃狠狠的絞動,將一顆心碾成血肉模糊的肉泥。

他那樣信任她,心甘情願地,將一切都給她。

可原來,她一直在欺騙他。

這個陷阱,是她%e4%ba%b2手挖下的。

她要他殺了皇帝,這樣不會有人將這一場滔天之禍怪罪在蜀人身上……

她要他……背棄一切,要他將這個帝國推入四分五裂的境地。

這就是他傾心相愛的女子!

他最後一次望向她。

她的眼神終於抬起,與他交錯,沒有笑容,臉頰上分明帶著脂粉,卻神色蒼白如同白紙。

沒有解釋,沒有心虛,什麼都沒有,隻有茫茫的一片,死氣沉沉。

悲慟到了極致,江載初隻想仰頭大笑,可是渾身再沒有半點力氣。他喉間微微一甜,嗆出一口鮮血,閉上了眼睛。

朝堂上寂靜無聲,人心惶惶六神無主,閣老重臣們麵麵相覷,竟無一人出來主持這局麵。

直到元皓行越眾而出,走至丞相王廷和身旁,低低說了兩句話。

王丞相回過神,走至眾人麵前主持大局。先令禁衛軍將寧王押入天牢,又命禦醫看護太後,將嘉卉郡主與一眾女眷送入內殿。

朝堂上留下數位重臣,不過半個時辰,晉朝便推立了最年幼的皇帝。

五個多月的皇子江希逸被立為新帝,由母%e4%ba%b2妍妃、太皇太後輔政,即日登基。

解決了最重要的帝國子嗣問題,便是如何處置寧王。

後世將這一場議事稱為“元熙密議”,參與者皆是當時朝廷上分量最重的官員。他們推立了新君後,獨獨在如何對待弑君的寧王問題上,兩派意見相持不決。

元皓行淡淡道:“諸位大人,新帝已立,寧王眾目睽睽下弑君叛逆,決不能留著。理應快刀斬亂麻,即刻在獄中賜死。”

簡單的一句話,卻如同一滴水落入滾燙的油鍋之中,刺啦一聲,激起強烈反應。

“寧王敢這般當中行刺皇帝,又怎麼會全無準備?”

“冒失殺了寧王,隻怕他西北舊部不答應——便是在京中,景家與他交好,又如何會袖手旁觀?”

……

愈是討論,便愈發沒個結果出來。待到最後,元皓行皺眉道:“我倒覺得,這次行刺,像是寧王隨意為之,並無精心準備。”他頓了頓,“此刻寧王舊部尚未動手,若能一舉將他殺了,他們也無可奈何。待到他們想到營救之法,才會天下大亂。”

一眾官員皆是持重之人,商議之後,依舊決定將寧王押在天牢中,待一一收繳了寧王舊部的兵權,再移交給大理寺行,依律處死。此外,嘉卉郡主尚未同皇帝成%e4%ba%b2,突遭變故,亦不能視作後宮皇帝家眷,便送回原先驛館處,再做處置。

元皓行後來無數次想起,若是這一場廷議,晉朝大員們聽了自己的建議,史書便會沿著另一個方向書寫。可惜,那時自己資曆尚淺,人微言輕,終究還是改變不了這個時代的命運。

元熙五年六月十六日晚,數千黑甲武士強闖天牢,劫出江載初。

事發後被軟禁的景雲從家中偷出城防魚鑰,在南門同眾人彙合,擁簇著江載初出了京城,一路南去。

景家家主是景雲的伯父景貫,%e4%ba%b2向新帝與太皇太後請罪,並率禁衛軍出城追擊。

彼時元皓行站在城門口看著那支遠去的軍隊,卻輕輕搖頭,心知已經來不及了。

寧王回京前,皇帝特意將他的舊部打散,以防他擁兵自重。帝國全境,遍布那時的西北軍。卻不曾想,這樣一來,卻方便了他出逃至南方自己的封地——因這一路上,皆能遇到舊部,也能不斷的吸納新軍。

亂象已成,再無可挽回。

已近七月,元皓行卻覺得有些寒意,他靜靜看著城牆遠處飄忽不定的雲彩,忽聽侍衛來報:“嘉卉郡主受了驚嚇,在驛館病逝。”

“已死了?”元皓行悚然一驚,他心中還有許多疑團,還想要問問那位郡主。

“太皇太後說她不祥之人,屍身已經火化了……”

元皓行伸手揉了揉眉心,重又望向遠方,想起那一日自己向皇帝建議由寧王迎娶嘉卉郡主。皇帝本已同意,未知周景華在一旁輕輕笑了一聲。

皇帝同元皓行的目光同時落在他身上,元皓行道:“周大人有何高見?”

“不,不……”周景華連忙直起身子,擺手道,“我同陛下想得一樣,陛下了卻一件心事,寧王也稱了心呢。”

皇帝臉色微微一凜。

周景華卻用閒話家常般的語氣道,“我離開錦州之前,倒是見過郡主。那時寧王還未赴任,卻已認得郡主。他們言談舉止間,頗為%e4%ba%b2昵。若是陛下賜了這段美滿姻緣,寧王倒是能遂了心意,可喜可賀。”▓思▓兔▓網▓

元皓行在旁聽著,心底咯噔一聲,慢慢去看皇帝臉色。

皇帝倒笑了:“寧王喜歡上的姑娘,朕倒是有些好奇。”

周景華忙道:“聽聞寧王就是為了討好這位郡主,才將蜀地的稅率一減再減。”

皇帝依舊在摩挲著拇指上的扳指,閒閒一笑:“指婚的事不急,容朕再想想。”

元皓行跪安後,同周景華一道出了後殿。

走至宮門口時,年輕人狹長明亮的目光落在身邊同僚洋洋得意的臉上,卻冷冷笑了笑:“周大人果然好機鋒。”言罷,也不等他反應過來,徑直掀開轎簾走了。

那個時候……雖覺得周景華嘴臉無恥了些,皇帝小心眼了些,卻也決然想不到今日這個局麵。

若是能預料到,真該感歎一句,喜事變為喪事,真正是世事無常。

元皓行眯起眼睛,霧霾中皇城的巨大輪廓如同在海市蜃樓中沉浮,這樣愈壓愈近的風暴中,這個年輕人很清楚,晉朝最為艱難的年代,即將到來。

作者有話要說:  回憶到這裡結束,有些讀者覺得太過冗長了,但是如果木有這段的話就無法解釋前文中江載初的恨意從何而來,所以我寧可寫得細致些。

禦繁華的封麵已經出來了,我的微博上有貼,大約是下個月上市,後邊還有10w字的內容。

出版前還會有1~2次更新,時間不定,謝謝大家一直閱讀這個故事,祝節日愉快~~~~!

☆、引狼(一)

長風城外,已是深夜。

維桑在營帳之中,聽著遠處戰鼓擂動,忍不住翻身起來,輕輕撩開了幕簾。

主帳燈火通明,將士往來不絕。許是晉軍要有大動作了。

維桑靠在榻上,稍稍閉了閉眼睛,此時江載初應該接到薄姬了吧?那麼,他也應該知道自己已經落到了元皓行手中。

景雲說得很對,她已不能再留在他身邊了,至於阿莊,他如今已經不求旁的,隻希望他平安就好。維桑抱膝,裹緊了身上的錦被,心底的寒意一陣陣泛上來,最終湧到喉間,變成一長串難以克製的咳嗽……她連忙從懷裡掏出一個小瓷瓶,倒了一粒丸藥吞下,簾外忽然有一道清潤男聲:“郡主不曾睡吧?”

是元皓行。

維桑連忙起身,檢查了衣著,方道:“大人請進。”

元皓行依舊是一身白衣,輕袍緩帶,雖忙碌至深夜,卻精神奕奕,並無倦色。

“大人夤夜來此,不知所為何事?”

“難得月朗星稀,又聽聞郡主未曾入睡,便來閒聊一二。”元皓行極有禮貌道,“郡主可願奉陪?”

維桑伸手攏了攏鬢發,笑容溫婉:“自當奉陪。”

兩人皆在案邊坐下,元皓行指尖輕輕敲著桌麵,“元某心中著實被一件往事困擾,費儘思量,卻始終不得其解。”

“元大人這般聰慧之人都難以想通,隻怕維桑也幫不上什麼忙了。”

“當年郡主入中原之前,是在川蜀便認識了寧王吧?”

“是。”

“若是元某所知並無謬誤,寧王早已鐘情郡主?”元皓行深邃雙眸沉沉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