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禦繁華 無處可逃 4381 字 3個月前

“韓維桑,我問你最後一次。”劍眉之下,他的雙目璀璨如同天邊明星,也帶著一絲難掩的戰栗與緊張,“你……願意跟我走麼?”

他的掌心這樣熾熱,幾乎叫她疑心他又開始發熱,可他的動作分明又是鎮定的,“我想帶著你和阿莊離開這裡。”他淡淡笑了笑,“天下何辜,蒼生何辜,可是……那些和你,和我又有什麼關係呢?”

維桑靜靜地看著他,年輕男人那樣誠摯而懇切的眼神……讓她知道,這個世上,如今也隻有他,願意毫無保留地將一切都送給自己。

她也知道現如今是兩人一起離開最好的機會,朝廷認定是馬賊所為,不會牽涉到旁人。

一個“好”字就在%e5%94%87邊,她幾乎要說出來,可她看著他,目光盈盈,還帶著水光,卻隻是說不出口。

天邊的星星漸漸黯淡下去了,眉眼如畫,可卷軸上的墨跡已漸漸乾涸了,再沒有意氣風發和鮮活妍動。

江載初慢慢鬆開她的手,無力地滑落下去。

她連忙扶著他。

他微微彎下腰,笑聲啞澀:“我明白了。”

她原本隻是扶著他的胳膊,一點點地貼近過去,抱著他的身子,帶著哭腔道:“對不起,對不起……是我對不起你。”

他一下一下,輕柔地摸著她的頭發,柔聲道:“我沒怪你。”

這幾日的擔憂與焦慮,終於在靠著他的時候,徹底的發泄出來。維桑伏在他懷裡,哭到近乎哽咽,她想和他在一起,可她不能……什麼都不能……甚至不能想一想。

“傻姑娘,我雖不能娶你,可向你保證——我會在你身邊,離你很近的地方。”他低低地說,“這樣想,你會不會好受一些?”

“可我要嫁給皇帝——”她猶在大哭。

他卻依舊不急不緩地撫著她的後背,“你嫁給皇帝,我會留在京城。不用害怕那裡沒人認識,我會一直在那裡……”他%e5%94%87角的笑意不變,卻又帶著淡薄的哀涼,“維桑,你想要做什麼,我總會幫你。”

“可我是要嫁給皇帝啊!”她在他懷裡拚命搖頭,“我要給他生兒育女,你看到會難過。”

他伸手托起她的下頜,在她額上輕輕一%e5%90%bb,低低道:“若是有那樣一日,你為皇帝生下了孩子,我答應你,我會將他送上帝國最高的那個位置——這樣,你會高興一些吧?”

她難以置信地看著他,他知不知道自己在承諾什麼?

他這般不喜朝廷內詭譎爭鬥、兄弟爭權的人,竟允諾她,會將她的孩子送上帝國儲君之位……這意味著,接下去的數年,數十年,他都要和那些他不喜歡的人和事周旋,隻是為了她而已。

這一輩子,為什麼要讓她遇到這樣一個人,卻又不能同他安然走完這漫漫一生?

或許這便是命運吧。

維桑含著眼淚,笑著同他對視:“我不要你承諾那樣多……隻想請你答應我一件事。”

“你說。”他眉眼沉靜。

“若是有一天,我做了對不住你的事,請你……不要再這樣喜歡我。”她深深吸了口氣,一滴滾燙地淚滑落下來,“不值得。”

“不願嫁給我,還不許我心中記掛你麼?”他深深地凝視她,幾不可聞地歎氣,“維桑,這件事,我也許做不到。”

這一晚後,江載初身上的傷一日好似一日,也不再整日昏睡。隻是維桑頗為憂心的是,他們兩人如今在這小小的山穀中,整日吃些野外采摘的果子——這些東西,又怎能助他恢複呢?她有些發愁的將剛剛洗淨的一袋果子放在江載初麵前,“我本想看看湖裡有沒有魚,可又抓不著……”

江載初看見她打濕的裙擺,臉色沉了沉:“你去捉了?”

“沒有——”維桑抬頭看見他的臉色,忙說,“放心吧,我不會讓自己出事……”

他的表情略略和緩了一些,隔了一會兒才說,“我在關外時,受過比這個還重的傷,那時連果子都沒得吃,水都沒有,還不是熬下來了?”

“就是你%e8%83%b8口的傷嗎?”維桑怔了怔。

“嗯。”

“你為什麼……從來都不同我說?”

“說給你聽讓你擔心麼?”他淡淡一笑,“又不是什麼好事。”

兩人談談說說之間,他便又有些精神不濟,倚著柱子閉上了眼睛。

維桑正在撥弄柴火,隱約聽到遠處的車馬喧嘩聲,下意識望向江載初,他果然甚是警醒,已睜開眼睛,低聲道:“我的劍呢?”

維桑將瀝寬遞給他,又扶他站起來,眉眼間一片平靜淡然。

“你不怕?”他站在她身前,微微笑道,“若是馬賊追來的話。”

“不怕。若真是馬賊,你重傷不敵的話,請你讓我先走。”她安靜凝望他。

他牢牢握著她的手,安然一笑:“好。若是那樣,我隨後就來。”

馬蹄聲越來越近,她戀戀看著他的眉眼,笑:“總之,我要走在你的前邊。”

“好。”

他的長劍指向地上,垂眸斂目,維桑卻能感受到此刻他身上散發出的凜冽寒意。

維桑忍不住向遠處望去。

淩亂的馬蹄聲中,還有盔甲武器輕輕敲打發出的聲響。

為首那人奔近,翻身下馬,表情如釋重負:“寧王,郡主!”

是%e4%ba%b2衛隊的侍衛長——馬賊已經被肅清,而這七八日他們一直在四處搜尋他們的下落。

江載初慢慢將長劍入鞘:“起來吧。大家無事就好了。”

“請寧王和郡主隨屬下一道回去吧。”

維桑一顆心終於重重墜落下去。

這一日終究還是會來的。她同他安靜呆在這與世隔絕的小山穀,也終究會被人找到。

她那樣果決地拒絕他私奔的提議,可到了這一刻,原來,心底還是難過,無以言說。

江載初微微側身,看了她一眼,將她此刻的失魂落魄儘收眼底,傷口忽然間又痛了起來,忍不住低聲咳嗽。

她連忙伸手去扶他。

他卻避開了,維桑忽然明白過來,他已在避嫌。

侍衛上前扶住了江載初,他正要跨出廟門,又回頭看了她一眼。

“生火用的柴木是哪裡來的?”

維桑怔了怔,卻沒有回答。

他們全家皆篤信佛教,可她……竟然為了他能取暖,劈開了寺廟中原本供奉的木佛。江載初微微歎息了一聲,臉上驟顯溫柔:“你不該這樣做……”

她從他身邊走過,用極輕的聲音說,“我想,總有一日,我所做的一切都會有報應的吧。既然總要有報應,也就沒什麼可怕了。”

大隊人馬候在穀口,見到他們找到了寧王與郡主,不由歡呼起來。

景雲雙目微紅,跪在江載初麵前,低聲道:“殿下,是景雲沒用。”

江載初將他扶起來,簡單一個動作竟也出了薄汗,隻道:“起來,和你有什麼關係?”

景雲又看了維桑一眼,卻見她正踮起腳尖,有些焦灼問:“蕭將軍呢?”

景雲臉色一僵,沉聲道:“郡主,蕭將軍他……他帶隊全殲了馬賊。”

“這我知道,可是他人呢?受傷了麼?”維桑皺了皺眉,“他在哪裡?”

景雲低下了頭,“蕭將軍他……力戰殉職。”

維桑身子微微搖晃一下,臉色刹那間變得雪白,大約是要開口反駁,可最終,她伸手扶住了車轅,輕聲問道:“他……他的身子,如今,在何處?”

那一場戰事已經是十幾天之前了,景雲還記得蕭讓血染甲盔甲,刀口卷刃,漸漸力竭不支。隨後被馬賊的屍身往後一帶,便一道滾落進了萬丈懸崖。

景雲當時奮力往前一抓,卻也隻抓住了他衣角的下擺。

看著維桑此刻的臉色,他著實不敢再將這句話說出來,隻是躊躇著看了江載初一眼。

“屍骨無存,墜下懸崖了麼?”維桑閉了閉眼睛,聲音微啞。◆思◆兔◆在◆線◆閱◆讀◆

他不說話,便是默認了。

維桑深吸了口氣,轉而走向西方,遠遠望著月亮峽,怔怔看了許久。

“郡主……”景雲剛開口,卻被江載初止住。

他隻是看著她單薄的背影,輕聲歎道:“讓她靜一靜吧。”

一直站到了天黑,整隊人馬都在無聲地等待,偶爾有馬匹嘶鳴聲,更顯得天地寂寥。

維桑終於轉過了身,輕聲吩咐:“走吧。”

景雲扶著她上馬車,又仔細看了看她的臉色,卻察覺不出異樣,隻是眼眶紅了一些。他心中擔憂,忍不住便道:“郡主……”

“我沒事。”維桑腳步頓了頓,勾起一絲微涼的笑,“此去京城,路途遙遙。蕭將軍……他能留在故土,未嘗不是件好事。

他隻覺得她的語氣這般冷靜,又這般蒼涼,仿佛一盤冰水,將自己也澆得徹底。他不由回頭看了一眼,寧王已經換好了傷藥,卻並未進馬車,隻是遙遙望著這裡,目光雖然克製,卻難掩關切。

眼見這個慘淡的結局,景雲忽然覺得維桑說得沒錯,“此去京城,路途遙遙”,對於所有人而言,是真的,都不是一件好事。

作者有話要說:

☆、辜負(四)

回程異常的順利,二十日之後,車馬便已經進入京都郊外。

這一日已是傍晚,車隊在驛站中休整,遙遙已看望見京城巍峨城牆。

維桑剛下馬車,見江載初走來,動作頓了頓,問道:“殿下,明日便入城麼?”

“郡主且在此處安心休息,陛下已派遣了禁衛軍來此處看護,擇日便能入京。”他的目光極為有禮地落在她眼睛與嘴%e5%94%87間,“我這便回宮中複命,就此彆過了。”

維桑一手已經扶在車轅上,隻是手指卻不經意間抓緊了。

這些日子,他們不曾說話,不曾目光交錯,可她知道他一直在自己身邊。

如今,他到底還是要走了。

她忽然油然而生起恐懼,目光不由自主抬起來,半晌,方才低低道:“寧王,你的傷可好了?”

“好得差不多了。”他安然對她一笑,轉身要離開之前,薄%e5%94%87卻輕輕一動。

她看得很清楚,無聲地,他對她說:“彆怕,我在你身邊。”

快馬疾馳回到自己府上,沐浴後換上官服,宮中內侍已經在寧王府候著,一見便笑道:“殿下,陛下和太後可一直等著您呐。”

江載初恭敬道:“煩請公公領路,本王也急著入宮麵見聖上與太後。”

寧王趕至宮內,皇帝正在紫宸殿用晚膳,一見他便擱下象牙箸,笑道:“回來了?”

他絲毫不敢怠慢,依著儀禮跪下磕頭,直到皇帝%e4%ba%b2自來扶他站起。

“皇弟這一去可清減了許多。”皇帝拉著他的手,仔細端詳,歎道,“我聽聞回來的路上遇到了馬賊,還負了傷?”

寧王含笑抬頭,“陛下,所幸無事,馬賊已被全殲。郡主亦是安好。否則臣弟便是有負所托。”

“來來來,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