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禦繁華 無處可逃 4391 字 3個月前

雅的妹妹從未有過這般驚慌失措,哭得雙目紅腫:“大哥,先皇明明將我指給了寧王,如今他還在外征戰,我若是入了宮,以後如何自處?”

先有天下,再有家,是元家的祖訓。

龍椅上那個人,儘管並不是元皓行心中所稱心的皇帝,可是他天下儘握,還握得十分穩當,自己便會竭儘全力地去輔佐他。

明知妹子心中鐘意的是寧王,也明知皇帝將她接進宮,不過是為了證明,如今他比這個弟弟強了百倍不止,可是元家還是如皇帝期許的那樣,先退了婚,將妹妹送進了宮。

幸而寧王倒是淡然,並不說什麼,大勝匈奴後班師回朝,甚至還為皇帝送上了賀禮——一匹來自大宛的汗血寶馬。隻是京中傳言烈烈,更有嘲笑寧王吃了啞巴虧的,不計其數,哪怕是他的戰功彪炳,卻被這些閒話奪了風頭。後來寧王很快地接任川蜀轉運使,隻怕也與躲避這些流言有關。

想到這裡,這個素來不動聲色的年輕人,嘴角露出一絲冷笑。

人生在世,誰沒有些不如意的事呢,何況如他們這般天生承受著家國期望的,若是執著於情愫,為了一個女子死去活來,未免也太過可笑了。

正在沉思間,轎子忽然間一晃,似是停了下來。

元皓行正欲掀開轎簾,忽聽轎外有人大聲道:“元大人,宮裡傳來的消息,妍妃娘娘剛剛誕辰下龍子。”

皇帝並未立後,如今妍妃生下的便是長子。

對於帝國來說,這大概是這個蕭條的一年始端,唯一一個好消息吧?

元皓行慢慢閉上了眼睛,%e5%94%87角微勾,淡聲道:“知道了。”

元熙五年元月,帝國皇帝%e4%ba%b2征匈奴大敗而歸,二十萬士兵最終帶回關內的,隻餘萬人不到。朝中大將、川蜀世子韓維巳皆戰死,皇帝在入關之時,征調的三萬川蜀士兵作後勤用,卻意外地在回軍撤退的時候成為抵抗掩護的主力,雖因統帥判斷失誤中了敵人的陷阱,卻死戰不屈。最終皇帝安全入關,三萬人卻隨著世子戰死他鄉。

此時的錦州城內,雖是元月新年,卻是死氣沉沉,一派暮色。

阿莊似乎還不懂“阿爹走了”是什麼意思,隻是乖乖地換上了孝服,跪在靈柩前儘孝。許是因為時間久了,小腦袋一低一低的打瞌睡,維桑看著心疼,將他抱起來,吩咐婢女送他回房睡覺。

一夕之間,家中死了兄長,父%e4%ba%b2與阿嫂都病倒了,府上喪葬的事務管家大多來找維桑商議,她這才體會到操持這一個家,曾經兄長和阿嫂付出了多少心血,遑論掌管蜀地軍政之權的父%e4%ba%b2兄長了。思及兄長,維桑心中又是一痛,正恍惚的時候,錦州城防使蕭讓將軍正大步走來。

“將軍來找我父%e4%ba%b2麼?”維桑連忙起身。

“剛從侯爺那裡出來。”

“蕭將軍,你臉色不大好。”維桑看著這個劍眉星目的年輕將軍,輕聲道,“父%e4%ba%b2這幾日病倒,許多事麻煩將軍了,還請注意身子。”

“朝廷允諾的撫恤金一分都沒撥下來,不知道被哪裡克扣了。”蕭讓咬牙,壓低了聲音道,“侯爺聽了,也隻說用府庫的銀子先墊上——可如今我們蜀地的府庫,哪還有錢?”

“朝廷真是欺人太甚!”

“寧王今日還要來吊唁,郡主你還是先回房去歇歇,一會兒陪著侯爺一起出來吧。”

“寧王?”維桑怔了怔,她已經好幾日沒有見到江載初。

“代替皇帝來的。”蕭讓%e5%94%87角微微一抿,冷道,“隻怕馬上要到了。”

作者有話要說:

☆、婚約(五)

韓壅換了官服,在門口迎接寧王的車駕。

江載初隨從不多,輕車簡騎,隻帶了景雲就過來了。

按照官階品級,蜀侯還需向他行禮,他連忙伸手扶住了,“不用多禮。”頓了頓,又道,“侯爺身子好些了麼?還請節哀順變。”

韓壅因這一場大病,清瘦了許多,一夜之間,連帶著頭發都白了大半。此刻他已恢複了冷靜:“好了許多了。”

身旁侍從遞上了一個錦盒,江載初道:“這是本王從西域帶回的歸元丹,侯爺大病初愈,還需補一補元氣。裡邊還有一支雪蓮,有明目之效,不妨讓世子妃用一用。”

韓壅道了謝,又命人收了起來。兩人行至靈堂,江載初下意識地看了看一旁戴孝的韓家人,卻沒見到維桑的身影。心中微微失落,卻聽到清脆的童聲喊道:“寧王叔叔。”

他轉過身,阿莊被人牽著,正向自己走過來。小娃娃穿著一身白衣孝服,搖搖晃晃地走過來,因為驀然見到他,表情還有幾分高興。

他%e5%94%87角抿出了一絲笑,目光慢慢從阿莊身上,挪移到牽著他的那個少女。

數日未見,維桑瘦了許多,腰間的線條空空落落,烏鬢雪膚,卻又多了幾分憔悴。她不輕不重地拉了拉侄兒的手,低聲提醒道:“韓東瀾。”

阿莊規規矩矩地行了禮,江載初走上兩步,將他半抱起來,又撫了撫他的頭,“世孫不用多禮。”頓了頓,方道,“好好照顧你母%e4%ba%b2。”

阿莊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

維桑行了禮,他神色複雜地看著她,終究沒有伸手去扶。

敬香,作揖……寧王將三支香插入案桌的香爐內,轉過身,在所有人目光的注視下,從容掀起了官袍,跪了下去。

韓壅臉色微微一變,連忙上前阻止道:“王爺,與禮不合,不可!”

“侯爺,世子為國儘忠,我替晉朝百姓跪他與川蜀三萬子弟,合情合理。”他推開了韓壅相扶的手臂,鄭重叩首三次,方才起來。

韓壅不再多說什麼,帶著女兒和孫子叩首還禮。最後維桑攙扶起父%e4%ba%b2,輕聲道:“阿爹,小心身子。”

蜀侯輕拍女兒的手背,淡淡笑了笑,轉向寧王道:“王爺,可有空去我書房內一敘?”

江載初點了點頭,目光輾轉落在維桑身上,又慢慢抬起,直到她的視線與自己凝望。

兩個人分明都沒笑,可他的眸色中,卻有一種安定的力量,沉靜地等待。

維桑%e5%94%87角輕輕抿了抿,悄悄挪移開了視線,低下了頭。

“王爺?”韓壅輕聲提醒了一句。

寧王回過神,心中淡淡歎了口氣,鎮定道:“侯爺請。”

維桑不知道江載初要去同父%e4%ba%b2談些什麼,大約又是些朝廷撫恤的事,這幾日因為要總理府內大小事務,竟沒閒下片刻。況且如今府上發生的事,自己又怎能安得下心來?

那日阿嫂聽到了這個消息,原本已經好些的病症忽然又嚴重了,竟生生暈了過去,醒了之後悲慟過度,大夫再三叮囑她不能再哭,她卻終究還是忍不住,躺在床上默默地流淚。維桑還記得自己跑去看她時,繡枕上全是斑斑血跡,阿嫂終於還是什麼都看不到了……而大夫過來診脈,也隻搖頭開了幾張方子,卻也不過聊儘人事罷了。

每次夜裡,精疲力竭地睡下,竟是無夢無懼。可是今日見了江載初,心頭除了兄長離世的哀痛,卻又多了一絲茫然,她與他之間……究竟要如何走下去呢?

嬤嬤因為回家去料理兒子的喪事,不再有人時時盯著她,她倒覺得有些不習慣起來。丫鬟已經用湯婆子暖過了被子,她在被窩裡縮起身子,忽然聽到床幃外有輕微的動靜。

維桑怔了怔,躺在被窩裡一時不敢動,隻輕聲問:“是你嗎?”

床幃輕輕飄動,他的聲音低沉,又帶著一絲疲倦:“是我。”

維桑坐了起來,隔著帷幔,隱約能看到他的身影,可她忽然沒有勇氣掀開去看看他,隻說:“你和我爹,談了些什麼?”

“都是些朝廷的事。”他簡單地說,頓了頓,“這些日子本該陪在你身邊的……”

維桑打斷了他:“我知道你很忙,沒關係。”

床幃忽然被掀開了,他修長的身影就站在她的床邊,陰影攏住了她的身子,他俯下`身去抱住她,小心翼翼地動作中滿是不言而喻的溫柔。←思←兔←網←

他仿佛沒有聽到她同他說的那些客套話,隻是抱著她,從輕柔到用力,在她耳邊說:“韓維桑,我們成%e4%ba%b2吧。”

她的身子僵了僵,呼吸掠過他的頸側,良久才說:“江載初,你想過沒有……可能,我並非是你的良配。”

他悶悶笑了聲,卻緩緩道:“除了你,我想不出還有誰能配得上我。”

“你最好能娶一個家世顯赫、能幫到你的小姐,像元小姐那樣的……”

她的話並未說完,江載初卻驀然側臉,用力堵住了她的%e5%94%87,含著她的氣息,一字一句道:“傻丫頭,我已是出身天下最顯赫的家族,還需要誰來幫襯?”

他們之間的距離不過寸許,維桑睜大了眼睛看著他,他的睫毛微卷,長度竟不遜於自己。她認識他這麼久,總覺得他這人內斂謙遜,從未用這樣的語氣說話——或許是因為,他從來都把這一份驕傲十分小心地掩藏起來了吧。

他慢慢放開她,低頭抵著她的額頭,輕聲說:“我今晚來這裡,是要告訴你——我想娶你,和家世、朝廷全然無關。我想娶你,隻是因為你韓維桑。”

維桑怔怔看著他,有些不明白他說這句話的含義。

他拿掌心輕輕揉了揉她的臉頰,“不多久朝廷應該就會給你我賜婚……我想,你要有心理準備。”

“賜婚?”維桑一愣,%e8%84%b1口問道,“朝廷為什麼要賜婚?”

江載初深深看著她,心中雖然無奈,卻也不得不硬著頭皮解釋,“這一戰川蜀傷亡太大,加上你兄長又戰死……朝廷為了緩和關係,便隻能令兩地聯姻。最合適的對象,就是我和你。”

月光從窗欞外落進來,她看著他輪廓雋然的側臉,那雙狹長明亮的眼睛正帶著難掩的忐忑望向自己——明知不該衝著他發脾氣,可是維桑還是難以控製地,氣得渾身發抖。

“皇帝那麼昏庸,死了我們這麼多人,如今他想出的補償法子就是‘恩賜’我們這些賤民可以和他的家族聯姻?!”

江載初沒有說話,隻是將%e5%94%87抿成了一絲繃緊的直線,牢牢攥著她的手不肯放開。

維桑與他對視了良久,那腔憤怒漸漸的湮滅了,取而代之的,卻是前所未有的無力,眼淚一滴滴的,仿佛珠子一般,從臉頰上滾落下來。

“對不起,我想娶你,本事再單純不過的事,卻不得不讓這件婚事變得這樣複雜……”

她打斷了他:“我爹呢?我爹怎麼說?”

“侯爺已經答應了。”

真的能嫁給他了,不用擔心父%e4%ba%b2的阻力,可是不知為什麼,那種喜悅感卻漸漸淡漠了,隻留下一種難以言說的無奈。

“好,我嫁。”她側過身子,伸出手臂抱住他的脖頸,慢慢將自己的臉頰貼在上邊,又重複了一遍,“江載初,我嫁給你。”

作者有話要說:

☆、婚約(六)

上元節原本是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