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禦繁華 無處可逃 4453 字 3個月前

生擒了她,必然要他回軍作為交換,隻怕信使即刻便到。

這一生中,他經常要做兩難的抉擇,卻又覺得,從未有一次,如這般艱難。

雨水順著鬢角,漸漸滑落至下頜……他隻覺得頭顱要炸開一般,思考與量變得異常艱難。直到無影跪著,扯了扯他的長袍,對著北方,比劃了一下。

他先是漠然看著。

忽然間茅塞頓開!

江載初勒轉了馬頭,對傳令官道:“即刻渡河,延誤者斬!”

人人鬆了口氣。

江載初俯身,將無影拉了起來,低聲道:“多虧你提醒我。”

無影白森森的牙齒上還有鮮血,甚是可怖,卻對他憨厚笑了笑。

如今等著元皓行找上來未免太過被動,但是他可以儘快長驅直入,直抵皇城,以整個大晉朝廷來脅迫元皓行,交換韓維桑。

這也是他最好的選擇——

和元皓行爭奪時間,不給他拖延的機會!

波瀾壯闊的禹河上浮橋已經搭建起來,征調的民船樓船也已經在岸邊就緒,兵馬嘶鳴,卻又井然有序。先鋒營已經渡過河去,在對岸接應,同時預防敵人突襲,連秀帶著%e4%ba%b2兵在橋邊督視,忽的想起了什麼,低聲問:“景將軍那邊還有消息麼?”

%e4%ba%b2兵搖頭道:“還沒有。”

他抬眼望向主帳,這個素來勇敢果決的軍人,眸色中竟也流露出錯綜複雜之意。

江載初回到營帳之後,絕口不提適才之事,神色如常。大軍過河之際,他還在靜靜看著輿圖,指尖頓在京城之下,似是竭力在思索什麼。

薄姬悄聲踏進,他也不曾抬頭,隻道:“這一路急行軍至京城,不知有幾場硬仗要打,我會送你在附近小住,戰事結束便送你回青州府。”

薄姬卻恍若不聞,隻是走到江載初身邊,跪了下來:“將軍,你帶著我吧。”

從下而上的角度望過去,他的下頜方硬堅定,目光卻是隻落在桌上,並未有絲毫流連在她身上,隻說,“彆胡鬨。”

“你帶著她就不是胡鬨麼?”薄姬伸手抓住他的長袍,輕聲道,“將軍,從前……你不是這樣的。”

他終於俯下`身,將她拉了起來,淡淡道:“我不喜一樣的話,卻要說上許多遍,阿蠻,你知道的。”

眸色那樣的深冷陌生,薄姬記得適才自己戴著風帽,慢慢走近他時,他就在馬上看著自己的身影,眼神卻是灼熱喜悅的……從指尖開始發麻、變冷,她直直仰起頭,看著這個年輕男人,輕聲道:“可你就不問一聲,為什麼是我來這裡麼?這一路上,我又遇到危險了不曾?”

江載初皺了皺眉,聲音愈發冷淡:“你好好的在這裡。”

“當日我被景將軍送出了城,是我一心要見你,便吩咐衛隊折了方向,未想到遇上了敵軍。衛隊全部戰死,我差點被人□,是韓維桑救了我。”薄姬一雙明澈的眸子緊緊盯著江載初,“可你知道她和誰在一起麼?”

江載初怔了怔,“誰?”

“是個極好看的年輕人,我聽她叫他元大人。”薄姬勾起一絲笑,眼神怨毒,“我不想被她救——我寧可在那裡便死了!可她救了我,還對我說……”

她分明能感受到這個男人身上聚集起越來越重的寒意,曾經溫柔將她望著的眼睛也變得陰鷙可怕,仿佛有無形的壓力迫在自己身上,竟無法再說下去。

“你說,她和元皓行在一起?”

“我,我不知道是不是元皓行,但她叫他元大人,似乎很%e4%ba%b2昵——還,請他放了我。”

“阿蠻,我可以容忍很多事,唯獨她的事……”他抿起%e5%94%87角,冷聲道,“你最好不是在騙我。”

薄姬駭得雙膝跪下,伏身道,“我,我不敢欺瞞將軍。”

“這件事我並未同連將軍他們說,因為,因為,韓維桑對我說的那些話,我不敢說。”

江載初略略低頭,看著她修長潔白的後頸,輕道:“你說。”

“我聽到他們在說起什麼蜀地,侄子之類……然後那位元大人請她放心。韓維桑對元大人說,說她欠你良多,便請他將我放了,算是……還你的人情。”

說到這裡,她悄悄抬起頭,覷了一眼江載初的臉色,卻見他俊美的臉上收起了怒色,竟沒什麼表情了,怔忡之間,隻問道:“她還說了什麼?”

此刻薄姬心中稠亂如同燙粥,驀然想起路上那人對自己說:“你若要得到他的心,便聽我的話,這般告訴上將軍——”

那時自己還問:“可這般騙上將軍,他發現了怎麼辦?”

“韓維桑的事,他會失了分寸,我會叫他相信的。”

……

事道如今,她竟開始覺得害怕,不敢再說下去。

“我問你,她還說了什麼?”上方傳來的聲音已然冰涼徹骨。

她打了個哆嗦,隻能鼓起勇氣,學著韓維桑當日的語氣道:

“你見過他後背一道道傷口麼?知道那是怎麼來的麼?你又知道他為何反出晉朝?”

“你知道他曾向我求%e4%ba%b2,最後,卻是我不願嫁他麼?”

“你知道他為了救我,連命都可以不要麼?”

“你覺得我在和你爭?可我和你,又有什麼好爭的?”

……

主帳中就這樣沉寂下來,可是空氣之間,分明有暗流在激湧,薄姬分不清那是什麼,此刻她隻是跪著,心中隻有一個念頭——她絕不敢抬頭去看那個人的臉色。

那根細細的弦被拉緊到了極致,下一秒就要斷開。

“你信她說的麼?”江載初忽然間開口,語氣極為淡漠平靜,仿佛說起旁人的事。

薄姬難以克製地開始顫唞,她依舊伏身,將身子蜷縮成小小一團,斷續道:“我,我,自然是不信的。”

男人短促地笑了聲,卻不置可否。

案桌上燭火明滅不定,侍衛掀簾進來,遞上一封急報:“蜀地急報。”又悄無聲息地退開了。

江載初壓住%e8%83%b8口翻湧的情緒,在燭光下展開密報,上邊隻有一句話:

韓東瀾被劫。

砰的一聲巨響。

薄姬瑟瑟抬起頭,卻見一張黃木案桌已經被擊得粉碎。他不再是那個遇事舉重若輕、待人溫文和雅的年輕男人,取而代之的,是英俊的臉上那樣駭人的神情。

暴怒,卻又哀涼。

平靜,卻又洶湧。

他踏著一地狼藉,徑直走出營帳外,翻身而上烏金駒,疾奔至禹河邊。

關寧軍已經渡過了小半,江風拂在臉上,黏黏濕濕,他望著奔騰而過的河水,忽然開口道:“她又騙了我。”

身後無影慢慢催馬而出,在離他一丈的地方,神情複雜地看著年輕統帥。

“央求元皓行救出阿莊,這一次,她又拿了什麼去換呢?”江載初用指尖輕輕揉了揉眉心,掩去了悵然無奈,“這世上,大約也隻有我一個人,會這般一而再,再而三的容忍她。”

無影默不作聲地站著,也不知有沒有聽見。

江載初鳳眸輕垂,從不曾與外人言說的軟弱與彷徨就這般漸次而起。他望著奔騰不息的禹河水,%e5%94%87角浮起一絲冰涼的笑意:韓維桑,你心中可曾想過,我也不過是個尋常人,卻也經受不起……這般再三的背叛。

作者有話要說:  舊識全章完。

接下去又會是回憶了,回憶中會寫到為什麼妹子和小江甜蜜蜜的小兩口搞成了這幅樣子。

因為想要一氣嗬成好好寫完這段,還要前後修改,暫時不會往上更新,等將婚約一章全部寫完再更新。

這篇文會出版,所以不會是坑……

關於什麼時候更新,我會在圍脖上預告滴……大家可以關注我的圍脖~

☆、婚約(一)の思の兔の文の檔の共の享の與の線の上の閱の讀の

元熙四年年末,逢五抽一的稅率在蜀地施行近一年;年中之時,戰事膠著,兵部從全國緊急征兵。蜀地軍力素來不強,卻也勉強湊出精壯男子三萬,奔赴西北。蜀地民生日艱,又遇上百年難遇的大旱,鄉間鬻子賣女,民怨沸騰。

維桑拉著小侄子去給父%e4%ba%b2請安的時候,老遠在門口,就聽到父%e4%ba%b2的歎氣聲。

她將阿莊拉到自己麵前,低聲道:“韓東瀾,爺爺心情不好,你一會兒背詩給他聽,可彆背錯了。”

阿莊似懂非懂地聽著,用力點了點頭。

門嘩的一聲拉開了,蜀侯韓壅負手走出來,阿莊小跑過去,一疊聲叫:“爺爺!”

韓壅俯身,抱起孫兒,笑道:“阿莊今日認字了麼?”

“認了!”阿莊忙道,“爺爺,我背詩給你聽!”

且聽著小侄兒流利地背完了,維桑乖巧地跨上半步,“阿爹,你午飯吃了麼?”

蜀侯看了女兒一眼,“上午去了哪裡?”

阿莊搶著答:“去了寧王叔——”

維桑連忙拿手捂住小家夥的嘴巴,“我帶著阿莊去街上轉了一圈。”

素來寵愛女兒的蜀侯臉卻微微一沉,伸手喚了侍女過來:“帶世孫去休息吧。”

“我帶阿莊去——”

他打斷了女兒的話,徑直道:“你跟我進來。”

維桑略有些惴惴,跟著父%e4%ba%b2進了書房,父%e4%ba%b2卻隻坐著,並不開口。

“去了轉運使府?”

“呃……”

“寧王昨日已經和我說了。”韓壅長歎了口氣。

維桑臉漲得通紅,低了頭,暗暗地想,早上的時候江載初為何不曾說起這件事。

“尚德侯與虞文厚的世子,我皆去看過,人品與才識都不錯。我韓家與他們又幾代交好……都是良配。”韓壅頓了頓,許是因為頭次這般和女兒說起婚姻大事,竟也是字斟句酌,“寧王雖貴為皇子,為父卻覺得……”

“父%e4%ba%b2,我知道你不喜歡他,川蜀之地,沒有一個人喜歡他。”維桑抿了抿%e5%94%87,輕聲道,“可他現在做的,並不是他想做的事。”

她抬起頭,眼睛亮亮地看著父%e4%ba%b2,“你說的那兩位世子,他們都很好,可是,女兒不喜歡。”

韓壅盯著女兒,許久方道,“你知道寧王的身世麼?他這般的處境,我怎麼放心將你嫁過去!嫁過去留在京師終日擔驚受怕麼!”

“好歹他也是皇子,是王爺。總能護著我。”維桑低了頭,輕輕咕噥了一句。

韓壅一時間竟不知說什麼好,這個女兒自小捧在掌心長大的,正因為太過寵愛,養成了這般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一時間要勸她回頭,卻也不知從何說起。

寧王……他並不是討厭這個年輕人。

按理說,晉朝的二皇子,戰功彪炳的大將軍,也足以配得上女兒……昨日他也確是真心實意地向他提%e4%ba%b2,可現如今的朝廷內憂外患,皇帝對這個弟弟如此忌憚排斥,他如何能答應?又如何敢答應?

心中下定了決心,蜀侯將臉一沉,“朝廷的事你懂什麼!今日起我會讓人看著你,不許再出門找寧王!”

維桑怔了怔,仰著頭,隻是盯著父%e4%ba%b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