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禦繁華 無處可逃 4402 字 3個月前

那人又細細看了她數眼,又和身邊的人輕聲商量了幾句,收起長刀,俯身將維桑提到自己身前,勒轉馬頭,呼喝了一聲:“收隊!”

約莫是在傍晚時分,重回長風城。

隻是離開之時,維桑在城牆上方,看著城下洶湧而來的攻城巨浪;此刻,她身處巨浪之中,徑直被送去了主帥營帳。

侍衛掀開了厚重的油氈布,案桌後方坐著的男人抬起頭,淡茶色的眸色流轉,最後落在這個腳步依舊從容、並不見如何懼怕的年輕女人身上。

片刻之後,他站了起來,輕笑道:“我道是誰,原來是嘉卉郡主。”

記憶中的元皓行還停留數年前,他站在群官之間,品階不高,麵容亦是俊美秀氣,那時維桑對上他的眸子,隻覺得冰如寒潭,莫名的心中微顫,卻還是江載初在她耳邊說:“那便是元皓行。”

沒出川蜀之前,她便已聽說過這個年輕人的名號。晉朝中武將儘數出自景家,而文官則以元家為首。那時維桑因為知曉京城第一美人便是元家的女兒,更是曾被指婚給江載初,連帶著對元家也極感興趣。

“那京城最好看的男子呢?”

江載初笑道:“這可難倒我了,景雲你說呢?”

景雲斟酌道,“也有人說過元皓行好看……”

維桑歪著頭,上下打量江載初,秀挺的鼻梁,劍眉斜飛入鬢,薄%e5%94%87又那樣斯文好看……那個元皓行,莫不是比他還好看麼?

許是猜出了她心中所想,江載初%e5%94%87角笑意更深,卻隻淡淡道:“皓行確有美男之譽,京中號稱風儀無雙,隻是他心中未必喜歡這個稱謂吧?”

“你和他……和元家很熟麼?”維桑躊躇片刻問道。

景雲已經識趣的躲了開去,他便沒什麼顧忌,%e4%ba%b2昵地捏了捏她的臉頰,低聲笑道:“我雖與元家小姐有過婚約,也隻在幾次宴席上見過。你還想問什麼,不妨直說。”

她用手托著下頜,低低問道:“你和那位元小姐的婚約若是沒有取消,可你又遇到了我呢?”

他輕柔地笑了笑,指尖卷著她長而柔順的發絲,戲謔道:“你可有願意同彆的女人共事一夫?”

維桑直起身子,用力搖了搖頭,極是認真地鼓起腮幫子:“那你可彆想!”

他似是能猜出她的回答,溫柔笑了笑,“總歸我要把你明媒正娶接進門,那麼,那個婚約總得想法子推掉的。”

明明是說著玩的話,她卻當了真,歎氣道:“那元小姐可真可憐……”

江載初輕輕笑了笑:“怎麼會呢?京中貴胄,求娶她的人千千萬萬。我卻覺得,她跟著我這樣一個落魄的皇子,以後日日提心吊膽,才是可憐呢。”

維桑知道他是開玩笑,卻笑不出來,隻能用力抓住他的手,一字一句道:“你怎會這麼想?”她頓了頓,麵頰略略有緋紅,“我卻覺得,嫁給你,也是件很好的事。”

如今回想起來,那個時候彼此允諾的事,竟一件一件的,都沒再能實現,卻也令人歎惋。維桑揚起微笑,“元大人,三年未見了。”

元皓行繞過了案桌,站在了她麵前。

他是文臣出身,即便在軍營之中,亦是輕袍緩帶,素白長袍簡單清雅,麵容俊美如畫,聲音亦是溫文爾雅:“寧王殿下夤夜護送的原來是郡主,那麼我便明白了。”

時至今日,他依然叫江載初寧王殿下,維桑笑了笑,卻不點破。

元皓行眸色在她身上頓了頓,“其實時至今日,我依然不知,郡主到底何處吸引了寧王殿下,令他甘願為了你,不惜傾覆了天下。”

維桑知他隻是感慨,並未回答,心中卻悵然,那段王朝的往事,她又該如何回答?

他卻依舊不緊不慢道:“若論姿容顏色,隻怕郡主還比不上舍妹……”

“元大人是文臣領袖,今次怎得以身犯險,%e4%ba%b2征長風城?不怕京中皇帝與太後有什麼不測麼?”

“郡主倒是很關心我。”元皓行微笑,命侍衛端上了茶,一副長談的樣子,“如今朝中的形勢,也不必瞞著郡主。太皇太後和周銀生都盼著我铩羽而歸才好呢,一時半刻也不會對皇上下手,這我倒不擔心。”

“所以,長風城陷落的消息一到京城,你便星夜入宮,向太後和皇帝要了兵符,直奔此處而來?”

“不錯。”元皓行輕描淡寫道,“當然也稍做了準備。”

“可惜江載初不在城內。”維桑歎息了一聲,“大人可白跑了一趟。”

元皓行笑了一笑,鳳眸好看地彎起來,似是有些苦惱:“也是。我倒沒想到他已經跑了。”他話鋒一轉,“幸而郡主在我營中,興許,他會願意為了你,再回來這一趟。”

維桑抿了抿%e5%94%87,“那麼,隻怕大人要失望了。”

元皓行一笑不答,卻似對那些往事極感興趣:“郡主可知道,當年若是朝中那幫人聽了我的話,卻也不會落得這個局麵。”

“大人當時說了什麼?”

“倒也沒說什麼,隻是覺得,那一日便應該將寧王殺了,那幫人囉囉嗦嗦,惹出了那麼多麻煩。”元皓行歎惋道,“也是天意如此吧,隻可惜了郡主一段好姻緣。”

維桑微微笑著,“都過去這麼久了,原也不記得什麼了。”

“今日與郡主暢聊,真令人感慨人生在世,光陰若過客……”元皓行手中托著茶盞,輕聲感慨.

維桑注意到他手中的器具,竟是如今皇%e4%ba%b2貴胄皆難求一片的汝瓷華口茶托。

雨過天青的溫潤色澤,與這年輕男人的氣度交相映襯,仿佛這不是軍營,更像是是曲水流觴的精致園林。

“外出打仗,還把汝瓷帶著,大人真風雅。”

“郡主喜歡?我家中還有一套,遣人去拿了來送與郡主,名瓷配美人,倒也不錯。”元皓行抿%e5%94%87一笑,“今日郡主行路也乏了吧?我讓人送你去休息。”

維桑跟著侍衛出門,抬頭才發現,這夏日的天氣,竟也這般陰冷。

遠處兩軍似乎暫時休戰,她抬頭望了望直欲壓下的雲層,輕輕咬了咬%e5%94%87,江載初……這些年過去,你該當不會如同那時一般不顧一切了吧……

因為連日暴雨的天氣,關寧軍被困在暴漲的禹河邊四日了。

河水比起往日寬了整整一倍,橋又被衝垮,士兵們忙著伐木做工事,一時間卻也沒有辦法搭成,將領們急得嘴角皆起了水泡,卻又無可奈何,隻能日夜督促。

這一日傍晚,江載初終於接到了來自長風城的密報,他看了看落款時間,心中略略盤算,忽然大步出營,示意侍衛將烏金駒牽來。

“將軍,去哪裡——”

未等侍衛說完,他已經飛身上馬,輕輕“籲”了一聲,j□j駿馬如箭般射出,往西南方向去了。

溼潤的夏風擦在臉頰兩側,得知了她的行程,江載初隻覺得一顆心終於漸漸放下來了。

大雨後突起洪峰,隔斷了去路,卻也讓她趕了過來,這樣想來,倒也不全是糟心的事。

天色漸漸暗沉下來,他略略緩了馬速,聽到遠處有零星馬蹄聲傳來,心思一動,凝眸向前方望去。

果真是有數匹馬奔近,他反倒拉住了韁繩,靜靜等著。

約莫是十數人,為首的騎兵間路中央一人一馬,揚手示意同伴放緩速度,抽出了長刀:“前方何人?”

烏金駒不耐地嘶鳴一聲,那人驀然見到江載初的臉,急急喊了聲“籲!”

旋即十數人皆翻身下馬,單膝扣地,唯有中央護著的那人以風帽遮麵,依舊坐在馬上,緩緩催馬前行。

她行至身側,江載初沉默看著,隻覺得一顆心跳得愈來愈快……明知將她帶在身邊諸多不便,可現如今,亂世之間,他實在不放心將她留在身後。卻不知,這一路,她又經曆了艱險不曾。

這般想著,他探身過去,雙臂微微用力,將她抱至馬前。

然而抱起的瞬間,那顆尚在用力跳動的心,卻倏然頓住了。

他抱過她許多次,可這一次……

風帽滑落,露出女子的側臉,美豔不可方物。

是他熟悉的臉,可不是她。

作者有話要說:

☆、舊識(十)

江載初隻覺得渾身僵住,任憑她撲進自己懷裡嚶嚶哭泣起來,卻一動不動。·思·兔·在·線·閱·讀·

“怎麼會是你?”

他醒悟了一般,重新抬眸,望向薄姬,繼而放開她,翻身下馬,走至連秀麵前,怒聲道:“韓姑娘呢?”

“韓姑娘在我們趕到之前,已被擄走。”連秀不敢抬頭,沉聲道,“路上遇到了薄夫人逃難而來,末將便擅自將她帶了來。”

“你說她落入了敵營之中?”江載初咬著牙,重複了一遍。

“元皓行在長風城陷落的翌日就趨軍疾行,抵達長風城下立刻攻城。那一晚侍衛隊護送韓姑娘出城,途中被截殺,侍衛隊全部戰死。韓姑娘被擄走——”

隻覺得一股熱血湧上腦海,江載初一言不發,卻赤紅了眼睛,回身走至烏金駒前,伸臂抱下薄姬,自己又翻身上馬。

正欲催馬前行,忽然覺得有人扯住了自己的右%e8%85%bf。

急怒之下,江載初低頭一看,卻是%e4%ba%b2衛營無影。

無影自他起事開始跟隨他左右,雖是啞巴,武藝卻精深,素得江載初的信任。

他無法開口,隻能用力抱著江載初的%e8%85%bf,隻是不放開,目光中滿是懇求。

“滾開!”他低聲喝道。

無影用力搖了搖頭,伸出一隻手,在自己喉間比劃了一下。

江載初大怒,右%e8%85%bf用力一掃,徑直往他%e8%83%b8口踢去。

這一踢何等力道!

無影承受不住這樣的巨力,噴出一口鮮血,卻依然緊抱著他,一動不動。

連秀與眾騎兵皆跪下,一臉驚懼,齊聲道:“將軍,不能回去!”

幾滴鮮血濺在臉上,漸漸變涼,江載初終於冷靜下來,那股暴戾之氣漸漸褪下去,他終於啞聲道:“放開。”

無影臉色蒼白至極,依舊倔強地抬頭看他,仿佛在等他一個承諾。

江載初握緊了腰間佩劍瀝寬,這細雨茫茫中,仰頭長笑。

這世事待他,為何這般艱難?

他隻想退隱避世之時,叫他遇到韓維桑,傾心待她的後果,卻是片體鱗傷;

如今他奮起於亂世之間,重遇當日騙他的女子,卻也決意將她留在身邊,陰差陽錯,她又被擄走,生死不明。

他與她若是無緣,為何一再遇上?!

若是有緣,又為何總是這般錯身而過?!

笑聲漸漸止歇了,前方忽然有一匹快馬疾馳而來:“上將軍!浮橋已經架起!可以渡河了!”

江載初挺直脊背,望了望前方茫茫夜景,心中明白,這是渡河的最好時機。他該趁著元皓行率大軍被長風城拖著,全力向前行軍,直抵京師。

可……就這樣將她拋在身後麼?

若是等上一等……元皓行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