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禦繁華 無處可逃 4342 字 3個月前

臂還受著傷呢!”

景雲哈哈一笑,戲謔道:“你說我魯莽?”

維桑此刻哪有心思與他開玩笑,愁腸百結,事已至此,想來想去,也隻剩最後一招了。她定了定神,向江載初道:“江兄,累得你做不成生意,我真是十分抱歉。不過,不過,也不需擔心,昨日的禍是我闖的,我自會承擔。”

江載初側過頭,聽她說得這般鄭重,忽然有些忍俊不禁,咳了咳:“你卻要如何承擔?”

“其實,其實我是——”

庭院外又是稀裡嘩啦一陣腳步聲,有人一腳踹開了書房的門:“什麼東西?給滾出來!”

景雲幾步走上前,冷冷看著來人:“你又是什麼東西?”順勢一腳踹向那人%e8%83%b8口,將他踢出了門口。

庭院中一個男子臉上還包紮著布條,身材精壯,神色猙獰,狠狠道:“三個刺客一個都不準少,給我殺了!”

他身前一排弓弩手,拉滿了弓,隻待一聲令下便要動手。

景雲依舊安靜站著,聲音雖輕,卻滿是威懾:“你們不分青紅皂白便要殺人——我倒要看看,這世道還有沒有王法!”

周景華聽聞抓到了刺客,匆匆奔到此地,卻見那年輕人站著,器宇軒昂,不由有些疑惑,旋即更怒:“動手!”

長弓拉滿,箭在弦上,維桑忽然踏上一步:“住手,我是——”

她話未說完,江載初卻已攔在她身前,擋住她的視線,右手負在身後,淺淺道:“周景華,你卻是要對誰動手?”

雖已天暮,最後一絲光亮未歇。

周景華驀然得見這俊美淡漠的容顏,正冷冷看著自己,腦子轟的一聲炸了。

年初入京述職,恰逢寧王北征歸來,他在群臣中見到殿下穿著黑甲走在大殿中,雖然年輕,卻眉宇沉靜,腳步沉穩,隻是渾身上下那讓人無法釋然的殺意,凜得他縮回了目光。

卻未想到,此刻這“刺客”抓得竟是寧王!

周景華隻覺得自己雙%e8%85%bf發軟,拚著最後一絲力氣喝退了弓箭手,轉身狠狠給那軍官一個巴掌,雙膝跪下:“殿,殿下……”

他身後的侍衛們不明所以,卻也呼啦啦跪了一地。

江載初淡淡移開目光,心下卻隻記得回過身。

韓維桑愣愣看著他,“你便是新來轉運使,晉朝的寧王殿下?”

作者有話要說:

☆、杏林(五)

她的目光裡有震驚,也有難以克製的一絲厭惡。

仿佛是最輕薄的琉璃展碎了,又或是最壯美的日落匿在黑暗中。終有一日,他們得麵對真實的彼此——可這一日來的時候,我希望是我先開口。至少,這是我力所能及的誠意。

江載初輕輕歎了口氣,歉然道:“先前瞞著姑娘,很是對不住。”

維桑還未開口,院子裡又呼啦啦來了些人,為首的卻是蕭讓。

他不認得江載初,隻見到維桑站在那裡,連忙半跪道:“郡主。”

周景華呆呆抬起頭,卻見那少女兀自怔怔的站著,忽然明白自己這一抓,既抓了寧王,卻還抓了蜀侯的寶貝女兒,嘉卉郡主。饒是他素來橫行霸道,卻也不禁出了一身的冷汗。

元熙四年,晉帝下旨,令寧王江載初赴蜀地,任錦州水陸轉運使,五月上任,督運所征糧草與賦稅及上供錦緞,同理蜀地監察一職。

諭旨尚未正式到錦州,寧王卻已如此尷尬的方式出現在錦州各股實力前。

蜀侯韓文景得知此事,即刻趕來,要將寧王接入自己府上。寧王殿下略略謝過後,便不再推辭。

蜀侯伴著寧王殿下走出小院的時候,特意看了女兒一眼,維桑心虛,下意識的往一側躲了躲。江載初不動聲色將這一幕收在眼底,彎腰入轎前,貌似不經意道:“王爺,郡主隻怕這會兒還沒回過神呢。”

蜀侯怔了怔,又狠狠瞪了小女兒一眼:“小女素來頑劣,還請殿下海涵。”

“小王初入錦州城,確是掩飾了身份。郡主恰是在小王極窘迫的時候,出手相助。隻是小王還沒機會表明身份,倒是讓郡主受驚了。”寧王薄%e5%94%87一抿,似笑非笑望向亦步亦趨的周景華:“這倒是要謝謝周大人了。”

周景華脊背一涼,饒是他老謀深算,此刻一時間也想不到什麼托詞,隻抹了抹汗,半哭不笑道:“衝擾了殿下,下官實在罪該萬死。”

江載初淡淡道:“我初入錦州,城裡很是繁鬨,卻不知周大人在搜尋什麼此刻?竟將好好一座城攪得死了一般。”

“是,是昨晚有刺客行刺——”周景華慌忙解釋。

“依本王看,所謂刺客,不過是寥寥幾人罷了,周大人在錦州還是頗得民心的。”江載初說得頗意味深長。

“是,是,下官原也擔心殿下初來此地,或許也會被驚擾。這樣想來,是下官做得過了。”周景華忙道,“我即刻讓人撤了這禁令。”

“周大人很是寬厚子民。”寧王笑了笑,拂袖進轎。

至此,追蹤刺客一事不了了之,直至離開蜀地,周景華都不敢再提起半個字。

當日蜀侯便在府中設宴,將寧王請了進來。因前任周景華尚未離開,且轉運使府邸也未修葺,蜀侯便一力邀請寧王先在府上住下。寧王淺淺推辭了一番,便答應了。

他獨自住在侯府東苑,這幾日蜀地官員絡繹不絕的趕來,輪番這般接見下來,也真是耗費了不少精力。這日下午,寧王殿下終於厭倦了,留下景雲一人頂著,自個兒出了門。

侯府的花園雖比不上禦花園,甚至比自己在京中的府宅園林還小些,卻勝在精致。江載初沿著小徑,一路欣賞怪竹奇石,忽然看到前邊大柳樹下的石亭中坐著一大一小,周圍並沒有丫鬟嬤嬤伺候著,可兩人動靜卻不小,遠遠聽著便覺得熱鬨。

“鳥鳥——”童音。

“不對啦。”大的那個不輕不重的彈了一指在小娃娃額間。

“咕咕%e9%b8%a1……”

“不對——”

“姑姑,我要出去玩——”小家夥終於開始不配合,踢蹬著小%e8%85%bf開始吵鬨。

“噓,輕點聲!想姑姑被罵死啊?”維桑連忙塞了一塊糕點在小家夥嘴裡,“等過了這陣再說。”

身後忽然響起輕輕的腳步聲,維桑一回頭,卻見數日不見的寧王殿下背著手,含著淺笑站在身後,也不知聽自己和阿莊胡鬨說話聽了多久。

她慌忙站起來行禮:“見過寧王殿下。”順腳還輕輕踢了踢侄子。

“咦?”阿莊抬頭看了一眼,高高興興的說,“是大哥哥嗎?”

“叫殿下。”維桑重重咳嗽了一聲。

到底是世家出身,雖不清楚殿下和大哥哥有什麼分彆,阿莊還是極有禮數的站起來,像模像樣的行禮道:“殿下。”

“免了。”寧王一把抱起小家夥放在自己膝上,翻著他扔在一旁的小人書,疑惑道,“這是什麼?”+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姑姑在教我認字兒。”阿莊努力解釋道,“她非說我錯了。”

江載初定睛一看,原來是首詩歌,第一句是……鵝鵝鵝。他失笑,微微抬眸,維桑坐在石桌對麵,卻沒了往日的自然,反倒隱隱露著警惕疏離。

阿莊卻不喜歡大人這般直愣愣的坐著,被江載初抱著又覺得無聊,掙紮了數下,自個兒去樹下玩了。維桑看著他的背影,心中琢磨著正是個離開的好機會,將將要站起來時,寧王殿下微微垂下眼簾,歎了口氣道:“打算就這麼生分了麼?畢竟和姑娘也是過命的交情啊。”

維桑怔了怔,默默看了他一眼:“那件事我很承你的情。可……我也不想瞞著你,我沒法子像以前一樣和你做朋友了。”

她的聲音又輕又軟,還不肯看著他,江載初隻覺得心尖那一處又酸又癢,愣了好一陣才開口:“是怪我瞞著你麼?”

維桑搖頭:“不,不是因為這個。可你是朝廷派來的轉運使大人啊。”

江載初的眉目忽然舒展開,“你大可不必說得這麼客氣。”

“呃?”

“你是討厭朝廷派來的人。”他%e5%94%87角輕輕勾著,眸色清亮,“可韓姑娘,你並不討厭我。”

維桑噎了噎:“你不就是朝廷派來的麼?”

“唔,寧王是朝廷派來的水陸轉運使,可我不是啊,我隻是你在城外杏林遇上的朋友。”他聲音篤定,很是鄭重,“你以為我很是喜歡轉運使這頭銜麼?被派到此處收取糧草稅賦,這邊的農夫商販,哪個不罵寧王?可稅賦是朝廷定的,隻是經了我的手送去,千兩也好,萬兩也罷,與我有半分關係麼?”

他一長串說著,維桑聽得一愣一愣,下意識要反駁:“可是周景華——”

“我知道你要說他。”他雙?%e5%94%87抿得薄而鋒銳,隻語氣淡淡說了一句話,“可你要將他與我相提並論麼?”

維桑無意識的卷弄著垂下的發絲,她知道他說的每個字都沒有錯,可是……他們還是沒法像之前那樣相處了。她垂著眼眸,一言不發站起來,想要牽了侄子離開。

“韓姑娘,我家在京城的府邸,隻怕比你家的侯府還要大些。”

他卻仿佛沒有察覺,徑直輕聲說著話。

“很小的時候,我還跟著我娘和我爹一起生活,那時他便為我置下這產業。我娘不是正妻,可是爹對我們很好,好到大娘總覺得,我會分了她兒子的家產。”他望著碧綠的柳枝,慢悠悠的說著,“我娘不是個喜歡爭的,也從未那樣想過。可是爹太喜歡她,又或者是怕他自己若是走得早了,我們娘倆早晚得受欺負。”

他講得分明是天子的家事,語氣卻像是在家長裡短一般閒適,維桑聽得入神,停下腳步,輕聲問道:“後來呢?”

他卻不答,悵然道:“我娘早我爹一步先走了,沒倆天,爹也走了。大娘的兒子繼承了所有的家產,大娘卻始終對我不放心。於是將我派去很遠的地方,打理一樁很危險的生意。稍有差錯,我便回不去了。”

“可我命大,三年時間,在那地方認識了一幫兄弟。那裡住的吃的,都比不上在家中精致,每日間麵對又都是生死大事,可是大家心%e8%83%b8寬闊,從不互相算計。要和人拚命的時候肝膽相照,性命相托;閒下來便圍爐吃酒吃肉,過得很是快活。”

“大約是他們又怕我在那邊紮下了根,於是我又被叫回家中,來到了此處。”

江載初淡淡一笑:“來到這裡,你是我交下第一個朋友。你刻意與我疏遠,我無甚可說。隻聽郡主的意思罷。”

溫煦的春風吹過來,輕輕撩撥起兩人的發絲和衣角,維桑想著那個故事裡的江載初,心底忽然間有些刺痛。若說他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可是說到底,也不過是個被皇帝太後猜忌、須得活得小心翼翼的王爺;比起自己生活在父兄長嫂的庇護之下,可真憋屈得多了。

站在那裡凝思半晌,她終於轉過身,試探道:“阿爹把我禁足了,殿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