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禦繁華 無處可逃 4377 字 3個月前

肅然的景雲,勉力坐起來,“將軍。”

“這三軍上下,可等著嘉卉郡主出主意,如何拿下長風城呢。”景雲橫劍在膝,冷冷道。

“是,我這就去見上將軍。”維桑掀開錦被,定了定神爬起來。

景雲手中把玩長劍,那拇指抵著劍鞘,一下一下,一字一頓:“郡主,這一次,你最好規規矩矩的。若有一絲異動,不管上將軍如何,我一定,一劍殺了你。”

“是上將軍讓景將軍來告誡我的麼?”維桑動作頓了頓,麵無表情道。

景雲冷冷哼了一聲。

“不管將軍信不信,如今的韓維桑,已經不是當年的嘉卉郡主。如今的韓維桑,比任何人都希望,上將軍平定天下。”維桑慢慢抬起眸子,霧蒙蒙的眸色中,叫人看不出虛實,“這一點,景將軍或許懷疑,可是上將軍比誰都清楚。”

景雲靜默半晌,起身離開,然而衣角在門口一現而逝,他頓步,並不回頭:“當年一劍之下,王朝分崩離析。韓維桑,你如今可覺得稱心?”

韓維桑低低咳嗽不止,卻並不回答。

景雲也不再等,摔了門,徑直離開。

“等等——”維桑忽然喊住他,“帶我去見將軍。”

景雲回過身,臉上的笑意有些詭異,微微拖長了聲音:“此刻你要去見他?”

“三月之期,我不敢誤。”

“跟我來。”

景雲的腳程極快,維桑重病之後,略有些乏力,便有些跟不上。

約莫一炷香之後,便到了王府西苑。景雲並不看身邊少女,隻簡單道:“如今上將軍寵愛薄姬,起居都在西苑。”

維桑“嗯”了一聲,蹙著眉,隻望向前方庭院深深,雕梁畫棟,不知在想些什麼。

通報的侍女匆匆奔來,“上將軍請兩位進去。”

兩人走至門口,便聽到屋內有女子聲音,嬌柔問道:“將軍,用白芷還是甘鬆?”

卻聽男子聲音沉沉,笑道:“讓她們去準備罷,你喜歡便行了……”

白芷與甘鬆是沐浴所用香料,想必室內正是一片旖旎之情,維桑不由有些躊躇,不知是否該進去。卻聽江載初隔了門,淡道:“既然來了,怎得不進來?”

兩人推門進去,卻聽見“哎呦”一聲,一名年輕女子穿著鵝黃色及%e8%83%b8裙,梳著雲鬢,站起身嬌嗔道:“將軍,後苑你怎麼隨便讓人進來呢?”

“阿蠻,不許無禮。”江載初放下手中書卷,毫不在意地理了理略帶褶皺的長袍,%e5%94%87角笑意寵溺,“景雲你認得的。這位韓姑娘,是我帳下謀士。”

維桑抬眸,望著這年輕姑娘,她自小見慣美人,卻也隻覺得眼前這位是真正絕色,宋玉說真正的美人“增之一分則長,減之一分則短”,真正便是說這樣的女子,也難怪他這般寵愛。

“夫人。”她盈盈下拜行禮。

薄姬笑了笑:“起來罷。”眼前這少女這般消瘦,近乎枯槁,身上手上傷痕累累,令她覺得前幾日這般吃味,還耍些小手段,當真是過慮了。

“將軍,妾先回避了。”薄姬美目在上將軍身上淺淺一撩,轉身離開。

作者有話要說:

☆、長風(四)

“那日沒說完的,此刻繼續吧。”江載初展開案桌上輿圖,示意兩人走近。

維桑走了許久,出了一身虛汗,不由%e8%88%94了%e8%88%94乾裂的%e5%94%87,正要開口,卻見江載初將手中黑釉茶盅遞了過來,“先喝口水,慢慢說。”

維桑接過來,卻躊躇片刻,因是他喝過的茶盅,隻是道了謝便又放下。

江載初黑眸中深渦一旋,複平靜如初。

“將軍,東邊的山頭,這一座喚作獨秀峰。正對長風城中軸街。咱們要夷平的,便是這一座。”

“你這不是異想天開麼?”景雲不耐打斷,“效仿愚公移山?是想挖上十年二十年?”

維桑並不理他,隻是注視江載初,淡淡道:“將軍,你可還記得蜀地的都江堰?”

江載初麵無表情道:“記得。”

“那你可記得,當年我們去那堰堤處遊玩,有位老丈,詳詳細細的告訴我們這都江堰是如何修築的麼?”

景雲臉色一變,霍然起立:“韓維桑!現如今提起當年的事,你是有意的麼?!”

江載初卻極為平靜,隻淡淡道:“景雲彆打岔,讓她繼續說。”

“當年李冰大人修築都江堰,為將嘉陵江換道,活生生劈裂了一座擋道的山峰。”維桑笑了笑,“他那法子,很是管用。”

江載初站了起來,因是在內苑,他穿著甚是隨意,披著長袍,麵色卻漸漸凝重。顯然,隻這一句話,他便全然明白了維桑的意圖。

“這段時日長風城乾旱未雨,獨秀峰上諸多枯木,倒是易燃。”他沉%e5%90%9f道,“可是水呢?”

“前幾年,為解旱災,當地村民請人在山邊修了一道引水渠,能灌溉良田千畝。水量堪足。”

“水渠如何改道?”江載初踱步到窗邊,眼見韓維桑果然獻上了計策,轉瞬間已經想到了數個疏漏之處。

維桑笑了笑:“維桑帶了人來,前年,正是他幫著村民設計了水渠。”

江載初雙眸輕輕一眯,她果然考慮得極為周全。

“此刻他在青州府大柳街住著,將軍派人去接來即可。”維桑卻不查有異,續道,“這些日子,將軍要陸續派出士兵,喬裝成饑餓難民們前去長風城邊,上獨秀峰,裝作是挖野菜解饑,實則埋下火引……”

江載初轉過身,倏然一步踏上,逼視維桑:“韓維桑,為了這一天,你籌備了多久?”

被他清銳至極的目光一逼,維桑後退了半步,語氣略有些不暢:“……什麼?”

“我說,為了等這‘獻計’的一天,你籌備了多久?”他猛然擒住她的下頜,逼她直視自己,“接近我的琴師,再‘無意’中被我發現,真是一條苦肉計。”

維桑初初有些惶亂,隻覺得下頜幾乎要被捏碎,事到如今,她倒不怕了,隻是被他這樣抓著,笑得有些猙獰狼狽:“是啊……準備很久了。”

江載初一雙黑眸仿佛要噴出火來,雙手不覺加大了力道,一字一句道:“韓維桑,每一次,隻有在用得到我的時候,你才會接近我,是不是?”

維桑被他掐得喘不過氣來,隻閉上眼睛,忽然覺得就這樣死了倒也很好,什麼都不用再管,不用負累,不用算計……

“將軍,她快死了。”景雲踏上了一步,他跟隨江載初這麼多年,極少見他這般失態暴怒除了……除了那一次。

江載初反應過來,鬆了鬆手勁。

維桑捂著脖子,眼前滿是金星,後退數步,蹲在地上劇烈喘氣。

“此計甚好,明日你把大夥召至帳中,還有些細節需要商榷。”他卻像換了個人,適才的暴烈殘酷然不見,仿佛暴風雨後露出一方明淨平和的天藍。

“你先出去,我再和韓姑娘敘敘話。”他揮了揮手。

景雲看了維桑一眼,似笑非笑:“將軍,留著她還有些用處,可彆再一時衝動掐死了她。”

良久,維桑才喘過氣,扶著桌子站起來,勉力笑道:“將軍,還有事麼?”

“這三年,你在哪裡?”他便真如故人相見,淡淡詢問。

“我被族人救出來,四處流落,直到……直到……”維桑苦笑,“將軍說得沒錯,直到我聽聞楊林有異動之心,想要殺蜀侯自立。我迫於無奈,便隻能自投羅網,來求將軍。”

江載初%e5%94%87角的笑有些令人捉摸不透。

“將軍,維桑過去做的事,並不敢求您寬宥。可如今我既有求於你,這一條命,無論為奴為婢,都是將軍的。”她重新跪下,重重磕頭,“請,將軍信我。”

“為奴為婢,都是我的?”他俯下`身,極輕柔地挑起她下頜,緩緩重複一遍。▃思▃兔▃在▃線▃閱▃讀▃

“是。”

“那麼今晚便你侍寢吧。”江載初斂了笑意,冷聲道。

維桑眼神中慌亂之色一現,旋即低頭不語。

江載初放開她,大笑起來,隨手將案桌上銅鏡擲在她麵前,“開個玩笑罷了。如今的嘉卉郡主比起當年,可憔悴失色了不少。”

維桑心中一寬,她依舊低著頭,卻也能看見鏡中自己青白的臉色,委頓的神情,低低道:“是,如今將軍見慣了傾城絕色,韓維桑在容貌上更是一無是處,隻盼在智謀上,能對將軍有所助益。”

“出去吧。”江載初不等她說完,似乎失了興趣,“過幾日出發,先去長風城探一探。”

“是。”

江載初看著她的背影漸行漸遠,%e5%94%87角的笑意漸漸淡去了,隻剩一抹殘酷之色。

老大夫扔了一地帶血的棉布,放下手中的銀針,歎口氣道,“姑娘,怎得這麼晚才找大夫?”

傷口起了膿,挑破之後還需用力擠壓,維桑臉色煞白,雖然竭力自持,卻難以掩飾身體的微顫,穩了良久的呼吸,才開口道:“耽誤了。”

“每日都得這般挑膿……”老大夫用力一摁,滲著濃稠黃色液體的鮮血又湧出來,維桑用力咬住了%e5%94%87,聽到大夫又說,“若要痊愈,可得不少時間。”

“大夫,再過兩日我要出門,這手,可沒法騎馬啊……”維桑略有些擔憂。

“倒也有個法子,隻是開始更受罪。”老大夫沉%e5%90%9f片刻,“你這指甲已經逆生了,這般戳進肉中,是以總是好不了。若要快些痊愈,最好……最好是,拔了這兩片指甲。”

維桑怔了怔,看著自己血肉模糊的手,旋即一笑:“那便拔吧。”

“若是拔了,這右手的食指和小拇指隻怕再也長不出指甲了……隻怕也彈不了琴了。”

“無妨,老先生,動手吧。”

見她頗為急迫的樣子,老大夫卻笑了:“姑娘莫急。俗話說十指連心,拔去指甲可要受一番痛楚。我去尋些麻沸散來,姑娘也好受些。”

老大夫淨了淨手,存心多安慰這姑娘幾句,溫言道:“麻沸散不易尋,幸而是在上將軍府上。上將軍多征戰,必然是備著的。”

等了半個時辰,維桑盯著老先生顫顫巍巍走近的身影,也見到了他一臉難色。

“老先生,怎麼了?”

“這王府的藥房說了,前些日子麻沸散皆送去了前線,若要等送來,得等到明天。姑娘,不如明日……”

“那便不用了吧。”維桑伸出手,“老先生,便替我拔了吧?”

“姑娘忍得?”

“忍得。”維桑依舊沒什麼表情,隻頓了頓,望向老大夫,“老先生,可有軟木麼?”

薄姬帶著侍女緩步走來,卻看見那熟悉的修長身影,負手靜靜站在廊邊,卻未進去。

“將軍?”薄姬有些驚疑不定,輕輕喚了一聲,“我是不是來的不是時候?你找韓姑娘有事相商?”

江載初卻隻擺了擺手,淡聲道:“我也來得不是時候,裡邊在治傷。”

薄姬踮著腳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