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禦繁華 無處可逃 4356 字 3個月前

,往裡邊看了一眼,卻見那老大夫正拿了燒得通紅的銀簽子,穩穩挑向韓維桑的指尖。韓維桑口中咬了軟木,端坐著一動不動,卻隻見黃豆大的汗滴從額上滾落下來。

“這……”薄姬臉色煞白,正要驚呼出聲,卻被江載初掩住了%e5%94%87,那股熟悉的麝香涼味擁裹左右,她雖定了神,一顆心還是撲通撲通在跳。

“彆出聲。”他神容淡淡的看著,另一隻手中不知攥著什麼,隻放在身側。

薄姬轉過眼神,卻見上將軍手中握著的事物,一時好奇,輕輕接了過來。

卻是一塊淡黃色粗布,聞著有淡淡藥香,她剛要放在鼻下嗅一嗅,卻被江載初伸手壓住。

薄姬隻覺得腦中一陣輕微暈眩,醒悟過來:“麻沸散?”

江載初一笑不答。

“為何……不給韓姑娘用?”

“她既能忍得,為何要用?”江載初眼神中無波無瀾,卻無聲冷笑,韓維桑,原來對自己,你也能這般狠。

此刻屋內老大夫已經拔下一片半月形的小指甲,隨手扔在地上,手上不停,挑向第二片。這一瞬息的功夫,他望向眼前這個少女,她用力咬著口中軟木,鬢發已經汗濕了一半,卻沒有發出絲毫聲響,仿佛這身子不是自己的。

“姑娘忍著。”話音未落,老大夫手下一用力,第二片指甲被挑了出來,順湧而起的鮮血順著臂彎,如溪流般落在案桌上。

維桑已經咬得滿嘴都是木屑,隻是這一下痛得實在太狠,她隻覺得眼前一黑,連呼吸都頓住了,痛得連心臟都抽了抽。也無怪,這是世間的酷刑之一。

呼吸一點點的平緩,那種痛就更加清醒深刻的湧過來,鋪天蓋地,無處躲藏。

“老先生,我,我會發燒嗎?”維桑提了一口氣問。

“這指甲一拔,就像是拔了那病灶,想來是不會再發燒了。”老先生嗬嗬笑道,“不過姑娘遭這罪,倒不如燒一場,迷迷糊糊的不知道才好。”

“也不,也不,如何疼痛。”維桑吐出口中木屑,雙肩還在發抖,卻勉力笑道,“能快些好就行了。”

“我給姑娘上這藥,敷上兩日,便開始長新肉了。隻是今日這痛,可有些難熬。”

老大夫沿著長廊,往另一個方向走了。

“你來此處作甚?”江載初目光落在寵姬身上。

“妾聽聞韓姑娘過兩日便要隨將軍出征,這王府裡女人又少,我便做主給姑娘縫了幾套衣裳帶上。”

江載初看著她兀自笑靨如花,忽而失笑,或許這便是女人罷,不懂金戈鐵馬,刀劍霜寒,眼中一心一意,便隻有眉心花鈿和霓裳羽衣。

“她身上手上都有傷,你讓侍女送進去便成了。昨日府上送來的那些小玩意兒,你去看看吧。”

薄姬翦水雙瞳隔著窗欞,似有似無地看了韓維桑一眼,柔順地行了禮,轉身離開了。

江載初繞開一地沾血棉布,慢悠悠走至維桑身邊坐下:“這手可好了?”

“將軍。”維桑掙紮著站起來,卻被江載初摁住雙肩,示意她不用動。

“過兩日便能長出新肉。應該能趕上和大軍一起出發。”

江載初俯身,握起她的右手,端詳了片刻:“以後可不能彈琴了。”

“是。”維桑低眉順目。

“其實你全不在乎能否彈琴。”江載初笑笑,放開她的手,在案邊坐下,“韓維桑,你這心,一天比一天硬了。”

維桑抬頭,手指辣辣的似是有萬針戳入,她分不出功夫如往常般掩飾些什麼,隻笑笑道:“將軍說的是。琴藝不過怡情所用。維桑天生享不了那些清福,實在不能彈,卻也沒什麼。”她目光掠過侍女送上的衣裳,目光中倒是掠過一絲疑問。

“阿蠻送你的。那日讓你沐了涼水浴,她很是過意不去。”

“夫人隻是誤會了,維桑並不敢當。”

“府上帳中,都說我對阿蠻太過驕縱了些。”江載初不經意言笑。

維桑一時間沒有說話,卻隻沉沉看著榆木案桌,輕聲道:“我倒覺得,這世上,若還有個人能全心縱容,便不會覺得太過孤寂。“

“是麼?”江載初抿%e5%94%87一笑,長發發絲落在頰邊,笑容俊美無儔,“那麼若是有人全心縱容你之時,不知韓姑娘又是如何自處的?”

維桑怔了怔,%e5%94%87角笑意凝在一處,良久,一字一頓,絕無回寰:“維桑無福之人,自然,無能消受。”

江載初%e5%94%87角弧度一勾,似是並不在意,“三日後你隨行前往長風城。”

作者有話要說:  文案裡加了句小劇透。。。。╮(╯▽╰)╭

☆、長風(五)

三日之後,青州府外一支商隊行往長風城。

烈日昭昭。

領隊的年輕商販回身看了一眼,一名身量頗瘦小的管事知其意,策馬趕上來,低低喚了一聲:“公子。”

“傷已好了?”年輕人昂著頭,j□j駿馬行得不急不緩。

管事穿著一身蓑衣,鬥笠半遮麵,露出尖俏下頜,以及脖頸上隱約一道新鮮疤痕。

“托大人的福。”聲音中絲毫未見怨懟。

“這方是你的本j□j?”年輕人忽然笑了笑,“殿下和我,當年都被騙了。”

“本性?”瘦弱的管事低低笑了聲,伸手一扶鬥笠,露出清亮至極的眸子,“連我自己都看不透,大人卻看透了?”

此刻扮作了商販的左將軍景雲,緩緩將目光移過去,上下凝濯片刻,隻說了四字:“天生涼薄。”

天生涼薄?

維桑咀嚼著這四個字,愈是回想,愈是%e5%94%87齒生寒。

從青州府到長風城,腳程快的,大約需走上六七日,隻是扮作了商隊,暗中實則監視著流民裝扮的士兵們,景雲行得並不如何快。

因天下四分五裂,諸侯林立,烽煙不斷,大道上常見流民們四散,諸城池的看守也習以為常。他們拔出刀劍,呼喊恐嚇這些難民,不準他們入城,將他們趕上周圍的荒山野嶺,任其自生自滅。

落腳在離長風城十數裡遠的營帳中,維桑拆開右手上包裹的棉布,粗粗看了眼長出的新肉,果然,沒有再長出指甲片。

昨日痛楚尚驚心,今日卻已痊愈。

這世上萬物,曆過再多傷痛,在時光流淌中,總也能漸漸完好。

維桑彎腰出了帳篷,看著周遭莽莽群山,他們留在此地,已經一月有餘。

眼見景雲帶著數人一身塵土,下山而來,維桑急忙跑去,問道:“如何?”

景雲依舊對她不理不睬,他身後一名模樣老實的漢子抹了把汗,笑道:“姑娘,渠首已經找到,正在改道。”

“與上將軍約定的日子,大約還有半月。”維桑心中盤算了片刻,又望望這極晴朗的天色,掩飾住內心焦慮,“徐叔,來得及麼?”

徐叔沉%e5%90%9f了一下,並不敢答應,維桑心下一沉,卻聽景雲道:“按照約定,上將軍明日率軍開拔,今晚便開始了吧?”

春日裡是極乾燥的天氣。

鎮守長風城的是老將王誠信。老將軍生平並沒有什麼嗜好,唯好酒,入夜之後便會在府上小酌幾杯。這些日子雨水頗少,空氣中都是塵土的味道,老將軍倒了一杯酒下去,忽聽門口軍士傳報:“將軍,前邊斥候傳報,逆軍已祭過天地,明日便會開拔。”

老將軍舉著酒杯的手微微一頓:“領軍是誰?”

“江載初。”

“寧王啊。”老將軍低低歎了口氣,花白胡子略有些翹起,他神色不動,“終有這一日,來便來罷,。”\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話音未落,空氣中彌散開一點火星子的燥味兒,蒙蒙夜色之中。亮光一現,卻是遠處群山秀木中,映得天邊星子也黯沉了下去。

老將軍走至窗邊,眯眼望了望:“莫不是這山上走水了?”

“天乾物燥,長風城周圍群山上多是挖野菜充饑的流民,隻怕是夜半烤火,點了這山也未可知。”副將憂心道,“將軍,需要派人去撲滅麼?”

“大敵當前,不得分兵。”老將軍霍然轉身,“傳令全軍,明日一早在點將台備戰!”

“韓公子,火勢如今蔓延開半個山頭,隻怕……城內守將會下令撲火啊。”

灼熱的氣息旋流撲麵而來,維桑站在山地,看著烈烈雄火,隻覺得鬢邊的長發都被烤得微微卷曲起來。

“不會。”維桑篤定道,“此刻上將軍領兵而來,守將王老將軍是穩重之人,絕不會分兵出來滅火。況且……”

“況且這大火將夜晚照得如明晝,長風城地勢頗高,裡邊的人能將城外敵軍的動靜看得一清二楚,於他們有利。他們絕不希望這火滅了。”

景雲接過維桑話頭,負手望著火景,悠悠道,“上將軍已經拔營。”

“多謝景將軍告知。”

“大戰當前,這般豪賭,你心底可有一絲忐忑?”景雲目光如刀鋒,仿佛要看出眼前這女子心底是否有一絲軟弱。

“忐忑?忐忑可能助上將軍打勝仗?若是能,我便存些忐忑。”維桑衝著年輕驍勇的將軍一笑,半邊臉色映在火光之中,“若是不能,要來何用?”

大晉光陽三年春。

上將軍江載初率軍二十萬,由南自北,抵至長風城下。

同日,守城老將王誠信接朝廷軍令,調集周圍城池守軍,共計三十餘萬,務必將逆賊斬殺於城下。

許多年後,長風城周圍的老人們回想起那一戰,猶自心驚膽戰。

自古以來,無數戰爭在此處發生。然而隻有這一戰,被稱為“長風之戰”。

攻城的軍隊抵達長風城下那一晚,分明已是星夜,可是漫山遍野的火光將大半天空照得明如白晝,壓過一切星辰。空氣中不安地彌散著焦炭和鬆脂的味道,軍士們抹一把臉,抓出一道道黑痕,火勢隨著風勢,%e8%88%94舐著夜空。

長風城內,每一個人,都能清清楚楚地看到駐紮安頓下的敵軍們。方陣一個又一個的矗立起來,人頭如同螞蟻一般,沉默而迅速。其中一個方陣忽然起了動靜,從中拉開一條空隙。旌旗翻滾間,一隊人馬急速行進,直入主帳。

城頭上每個人都屏住了呼吸。

“將軍,那是……”

“寧王殿下。”老將軍手握著長槍,仰頭一笑,“很好,軍容完整,訓練有素,未讓我失望啊。”

老將軍一揮手,轉身的刹那,忽又停步,問身旁副將:“我在此處駐守,已有多久了?”

“從先皇年間算起,已有二十年了。”

“嗬,當年他還是個孩子,先皇便送他來我這裡學習兵事,吃穿用度,和一般士兵無異。”老將軍撫了撫花白胡子,“殿下倔啊,老夫就打,打到他下不了地……想不到,想不到有這一日,對陣為敵。”

副將自是知道這段往事的,低著頭不敢開口。

“如今兵場相見,就看看這小子,這些年可有進益吧。”老人慨然一笑,轉身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