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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日子休養得如何?皇宮住著可是無趣?”

聽他這樣一問,下一句就好像要提出接她出去了,溫梨笙頓了一下,就道:“還成吧,就是有時候嗓子還有些不舒服,可能是那兩個月一直再喝封嗓的藥遺留的問題。”

溫浦長皺了下眉:“那你定要好好吃藥,千萬彆因為藥苦就偷偷倒掉。”

溫梨笙的藥已經沒有起初喝得那麼頻繁了,也就兩天才喝一回,且隻有半碗,所以她每回都是乖乖喝光。

她應了一下,問道:“爹,你這次進宮來,是不是有什麼事要說啊?”

溫浦長曉得她機靈,自然也不再打啞謎浪費時間,於是從身後拿出一個長盒子,遞到她麵前。

“這是什麼?”溫梨笙抬手摸了一下,長盒子呈木青色,比手臂還要長不少,一掌寬,上麵有極為漂亮的雕花,裡麵放著的似乎是什麼貴重東西。

溫浦長道:“打開來瞧瞧。”

溫梨笙心道難不成這是她爹送給她的禮物?隻是這種盒子能裝什麼東西呢?

她將鎖扣打開,一掀開木蓋,就見裡麵放著的是一幅很大的畫卷,上頭係著紅繩,一股檀木混著墨香撲麵而來。

她不明所以的將畫拿出來,入手頗為沉重,還需兩隻手捧著。

“動作輕點,彆碰壞了畫。”溫浦長也並沒有阻止的意思。

於是她拉開紅繩,將畫慢慢展開。

這幅畫卷比平日裡街頭上看到的那些要大不少,隻有在畫館裡才偶爾能看見這種尺寸,不過一般都是掛在二樓的展櫃裡,不允許觸碰的。

徐徐展開之後,她就看見畫上既不是大山江河,也不是花鳥樹木,而是一個姑娘。

且隻一眼,溫梨笙就看出這畫上的姑娘,長著與她一模一樣的臉。

畫中隻有一棵枝繁葉茂的參天大樹,樹枝上打了個秋千,那姑娘身穿杏黃色的衣裙,長發結辮係著藍白的絲帶,正蕩著秋千。

笑容燦爛,五官清晰,每一根發絲,每一片衣角好似都在蕩秋千的時候被風卷起,活潑而生動,好似躍然於紙上。

溫梨笙發出一聲驚歎,對這畫看了許久,才說道:“爹,你這是找誰畫的,也太像了!”

“這幅畫,是皇上所畫。”溫浦長說。

“皇上?”溫梨笙震驚得話都說不出來了,瞪眼看著他:“你、你是在誆我吧?”

謝瀟南竟然會畫她?還畫得這般厲害?這怎麼可能啊?!

溫梨笙再仔細將畫一看,就見畫上的場景其實就是梅家酒莊的那棵百年老樹之下,她在那裡打了個秋千,沈嘉清走之後她便閒著沒事跑去那裡玩。

可是那個酒莊從來沒有住過人啊,謝瀟南怎麼會知道這些呢?

溫浦長沉沉地歎了口氣,而後才說:“你不是想知道皇上當初為何會起兵造反嗎?今日我便將緣由告訴你,但在此之前你要起誓,不能將這些事告知第二個人。”

溫梨笙見父親神色嚴肅,也不由心中一緊,按照他說的起誓。

隨後宮門緊閉,一盞燭燈置於桌上,父女倆對坐許久,從白日說到了晚上。

謝瀟南從書本裡抬起頭,覺得脖子有些酸痛了,於是擱下筆打算休息一下,將守在外麵的太監喚進來:“溫丞相可出宮了?”

太監答:“回皇上,丞相大人去尋了溫主子之後,便一直在寢宮裡尚未出來。”

謝瀟南看一眼天色,暗道兩人說什麼,竟然說了怎麼久。

他揮手讓太監退下,起身去書架翻找東西。

書架上放的大多都是他隨取隨用的,所以放的時候沒有歸整,找起來還有些麻煩,正翻著時,突然有一幅卷著的畫掉落,他彎腰撿起,想起來這畫上的內容了,便順手展開。

畫上是當初溫梨笙在梅家酒莊站在下麵衝他叫喊的樣子,叉腰仰臉,氣鼓鼓的。

當初他被溫浦長救回沂關郡,就一直置於那個酒莊裡養傷,那個時候是他生命裡最難度過的時期。

喬陵死前一遍一遍叮囑他將藥抹在手上的凍傷之處的場景在腦中盤旋,久久不散,他奄奄一息時說的最後一句話,就是:“少爺,把劍擦一擦吧,擦乾血跡還能繼續戰鬥。”

正因如此,哪怕謝瀟南帶的所有將士全死在大雪之下,哪怕他中毒重傷,徒步行了幾十裡倒在貧困農戶門前,隻能靠著乾嚼草藥緩解傷勢,他仍然堅定地想要活下去。

溫浦長的出現,給他絕望的生命裡添了生機,直到現在他還記得。

當初溫浦長在馬車中讓謝瀟南枕著他的雙腿,減輕馬車的顛簸,他什麼話都沒說,但溫浦長卻哭了一路。

後來回了沂關郡開始養傷,沒幾日溫浦長就帶來了一個噩耗,奚京裡的謝家被皇帝降罪,抄家問斬,一個活口都沒留。

謝瀟南頭一回覺得人生沒有活著的希望了,他甚至不知道一個一無所有,身負重傷的自己能做什麼。

也或許死了才是解脫。

那時候的他,雖不至於求死,但也沒了求生的欲望,整日渾渾噩噩,直到溫梨笙的出現。

她就在那棵大樹下麵蕩秋千,蕩得高高的,笑聲一下就透過門窗傳進了謝瀟南的耳朵裡,仿佛灰暗的天空中乍破的晨曦。

一開始謝瀟南漠不關心,雖然隱約能聽見她的笑聲,但也沒有向下人詢問是誰。

後來溫梨笙來得頻繁了,有時候隔個五六日來一次,有時候兩三日就來,笑聲越發響亮,她甚至會帶著身邊的婢女在一起嬉戲打鬨,熱鬨的很。

她好像永遠不知疲倦。

後來有一回,謝瀟南在房頂上曬太陽,又聽見了她的笑聲,一轉頭就看見她在樹下蕩秋千,喊著:“魚桂,你沒吃飯嗎?推高點!”

謝瀟南好似從滿目瘡痍看到了一抹初升的朝陽,那是屬於溫梨笙的蓬勃生命力,沒有任何理由,也沒有任何目的,就是簡簡單單的活著。

於是日複一日,謝瀟南總能看見她在酒莊裡玩耍,他從不曾上前打擾,隻是遠遠的看著。

隻是有一回溫梨笙將他認作了去酒莊裡偷東西的賊,站在下麵衝他喊,謝瀟南轉身跳下屋頂,就跑沒影了,回去之後就畫了這麼一幅畫。

雖然後來得知了他父母的死和家族的覆滅都是皇帝的陰謀時,謝瀟南就尋找到了活著的意義,但從最開始,讓他感受到生命的美好的人,還是溫梨笙。

就像是一朵怒放的花,一棵茂密的樹,是春歸大地之後的生機。

所以後來與在孫宅,他隻跟溫梨笙相處了半個月的時間,就輕而易舉的心動。

溫浦長的心思他都明白,他也是想要溫梨笙入宮為後的,但歸根結底,還是要看她自己的想法,若是她不願意……

謝瀟南想到白日裡她的神情,心中的軟刺又開始紮起來,便歎了一口氣,將畫又卷好再放回去。

燭火燃到半夜,溫浦長才從皇宮離開,據說哭得雙目赤紅。

謝瀟南左思右想,猜測大概是溫梨笙不同意留在皇宮,然後出言頂撞了溫浦長,所以才惹得溫浦長如此情緒激動。

他合上桌子上的東西,起身前往溫梨笙的寢宮,心想不論她選擇到底是什麼,事情總要說清楚。

寢宮裡依舊是一片安靜,所有宮人都守在外麵,見他來了躬身就要行禮,謝瀟南擺了下手示意他們安靜,自己放輕了腳步走到殿門外,魚桂在旁邊候著。

他抬步走進去,就聽見裡麵傳來哭聲,謝瀟南心中一緊,失落攀上眉頭,有點想回去了。⊿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若不是與溫浦長大吵一架,產生了激烈的衝突,兩人又怎麼會都哭著,鬨得個不歡而散呢?

謝瀟南不想因為這件事讓溫梨笙為難,若是她想要自由,他願意給。

在門口停了一會兒,謝瀟南才慢步走進內殿,就看到溫梨笙坐在裘毯上,一邊哭一邊擦眼淚,模樣傷心極了,他看得心頭一軟。

他走過去,頭一回不想克己複禮,隻想離她近點,於是挨著她坐下來,用著無所謂的語氣道:“你哭什麼?我雖是反賊奪位,但又不是暴君,若是你不願意,我還能強迫你不成?”

溫梨笙哭得專心,壓根就聽到他進來的腳步聲,聽他一說話才發現在旁邊坐著。

殿中隻燃著一盞燈,光線昏暗,映在溫梨笙紅紅的眼睛裡,將淚水染得晶亮。

她看了看謝瀟南,然後一下撲進他的懷中,將他抱住,臉埋在他的心口中,聲音悶悶地:“謝瀟南,讓我當你的皇後好不好?”

謝瀟南心跳一滯,眼眸微微睜大,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第130章 前世番外18

溫浦長拿出那副畫之後跟溫梨笙說了很多很多。

從白天坐到日暮,將那些不為人知的事細細碎碎的全講給了她。

為何家世顯赫的謝瀟南要起兵造反,作為世代守護著大梁的謝家人,他為何執意挑起戰亂,又是為何她爹會追隨謝瀟南,一路從沂關郡來到奚京。

原來謝瀟南並不比那些妻離子散,顛沛流離的百姓幸運,父母被害,族人覆滅,曾經的輝煌與榮耀被踩入泥濘之中,那些謝家引以為傲的勳章也變成了笑話,他一直堅守的信念被謝家曆來忠心的君王親手摧毀。

他仿佛經曆了烈火焚燒,千錘百煉,最後還是選擇站起來,將擔子扛在肩上,硬生生殺一條血路出來。

為了那些不明不白被害死的父母和族人,還為了這個搖搖欲墜的國家,為了天下百姓的安定。

正如溫浦長所說,天塌下來,都有個子高的頂著,世人不明真相,隻以為他是擾亂國家安寧的亂臣賊子,卻不知道是梁氏皇帝利用殘忍的活人棺邪術挑起動亂,殘害百姓,不理政事任憑奸臣禍亂朝綱,將這泱泱大國攪得腥風血雨。

然而謝瀟南卻不被世人所理解,天下人戳著脊梁骨罵他反賊,他也要站在最頂端的那個位置,默默守護著整個帝國。

這是他主動抗在身上的責任。

溫梨笙很大一部分性格跟她爹也差不多,心軟喜歡哭,聽到這些事的時候,她就已經哭得稀裡嘩啦,跟著溫浦長一起對著擤鼻涕。

她早就想到她爹追隨謝瀟南肯定是有原因的,但從未想過其背後竟然是這麼沉重的故事,單是局外人提起此事都忍不住落淚傷心,而當事人謝瀟南該有多傷心呢?

往後的歲月裡,所有闔家團圓的節日,他恐怕都要因為那些逝去的親人和故友暗自神傷,這會是永遠的遺憾,不管任何時候想起,都是時間難以抹平的傷痕。

溫梨笙是真的心疼,所以眼淚不由自主的一直往外冒。

最後溫浦長將一切話都說儘,隻餘下一句:“皇上已經吃了太多的苦,身邊的人幾乎都不在了,笙兒啊,你就留在皇宮裡陪著他吧,好歹讓他的生活有點盼頭,爹知道你是什麼樣的人,有你在,他的生活一定不會無趣。”溫浦長是最能理解謝瀟南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