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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彆人這樣辱罵諾樓國,他沉重的麵色染上些許怒意:“你這女人,真是口齒伶俐。”

“洛蘭野,我不想跟你廢話,我問你,那個將活人埋在棺材裡的邪術,是你們諾樓國的人傳來的,對吧?”溫梨笙說道。

洛蘭野臉色陰沉,聽到這話之後冷冷地望著她,並沒有接話。

溫梨笙也不急著讓他回答,接著道:“你們諾樓小國,眼紅大梁國土富饒,兵強馬壯,羨慕我們昌平盛世,所以總想搞出一些事情來破壞我們的繁華,起初你們想強行攻打,但沒想到我們大梁男人如此驍勇善戰,不但將諾樓將士打得落花流水,還讓你們這幾十年的時間都不敢踏足大梁境內。”

她說這話的時候將下巴抬高,眼眸斂著,漂亮的眉眼充滿著囂張之色,輕蔑道:“於是你們沒有辦法,便用了這種下三濫的手段,去殘害無辜的百姓,做這種豬狗不如的勾當。”

洛蘭野被激怒了,他咬緊了後槽牙,拳頭握得緊緊的,麵上出現憤怒之色,仿佛在隱忍這什麼。

溫梨笙見狀,立即添了一把火,將聲音提高,對他道:“像你們這種將矛頭指向無辜百姓的人,才是最該死的,你們不配稱為人,隻怕是死了之後下輩子投胎也是個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那些被你們這個邪術害死的人,化作魂魄也會每日每夜的盯著你們……”

“放屁!”洛蘭野終於忍不住,拳頭用力地砸在床鋪上,鐵鏈拉扯著,發出巨大的聲響,他漲紅了脖子怒吼道:“這根本怪不到我們頭上,這個古老秘術是你們大梁的皇帝親自從諾樓王室討要過去的,他曾用沂關郡往東七座郡縣作為交換,從我們手中換走了這個秘術,卻沒有履行承諾,你們大梁的皇帝才是最卑鄙無恥,言而無信的小人,還說什麼一言九鼎,簡直就是笑話!”

他將這一番話用力吼出來,聲音震耳欲聾,溫梨笙卻雙肩一鬆,徹底滿意了。

她先前那個在馬車裡的夢境,洛蘭野跟阮海葉爭吵的時候曾說過此事,洛蘭野說那是大梁咎由自取,那時候她就已經隱約有些懷疑了。

這個來自諾樓國的古老秘術,真的是由洛蘭野他們帶進大梁的嗎?

若真是如此,洛蘭野為什麼會說這是大梁自作自受?

後來在川縣看見了那個活人棺的陣法,圖紙上有一隻展翅翱翔的雄鷹圖騰,這個圖騰溫梨笙的記憶中很陌生,前世出現的活人棺陣法中壓根就沒有這個東西。

這讓她隱約察覺到,這個陣法與前世的那些陣法大不相同,川縣的這個可以確定是阮海葉帶的那一批諾樓國人所為,但前世的那些,沒有諾樓國王室印記的,是不是表明了長生教並非來自諾樓王室。

她有一個大膽的猜測。

長生教可能是來自大梁的人所創建的。

若是如此的話,倒能與洛蘭野的話對上,真是大梁人創建的長生教,大肆宣揚活人棺的獻祭儀式,那麼造成這種邪術四起,殘害無數無辜性命的災難發生,可不就是大梁自作自受嗎?

第二個夢境中,洛蘭野手裡拿著裝著一遝東西的信說那是二十年前的真相,讓謝瀟南做選擇,那個信封裡裝的絕對是對謝瀟南來說很重要的東西,那個真相代表著什麼,溫梨笙想從洛蘭野這裡得到。

所以她才故意用這種方法激怒洛蘭野,讓他在發怒的情況下說出諾樓邪術的秘密。

隻是溫梨笙自己也沒想到,這事居然會牽扯到先帝頭上。

謝瀟南聽到之後也露出些許震驚之色,他擰著眉頭,沉聲道:“你知道你剛才說的話能讓你死多少回嗎?”

洛蘭野無比嘲諷地冷哼一聲:“我沒有必要跟你胡謅,這些事情你們不知道也正常,二十年前大梁皇帝不知在何處聽聞諾樓有一秘術,在獻祭的陣法中可保人延年益壽,百病除身,長生不老,於是便派了一群人來諾樓交涉,承諾用沂關郡往東的七座郡縣作為交換條件,但卻在拿走秘術之後出爾反爾,甚至將進入梁國的諾樓使者全部斬殺,這就是你們大梁的好國君。”

謝瀟南眸光變得森冷,盯著洛蘭野,良久之後才慢慢說道:“一派胡言。”

“你不信?”洛蘭野見他臉色不好看,一下就樂了,笑了好一會兒才說:“也是,恐怕在你們這種愚忠的人心裡,不管怎麼說都會把大梁國君放在第一位吧?可惜我說的都是事實。”

“許清川,”洛蘭野突然說出這個名字:“你應該聽說過吧?”

謝瀟南墨眸中滿是陰沉。

“他就是二十年前親自來諾樓王室與我父君交涉談判的人,他還帶來了大梁國君的親筆信,足足有七張郡城轉讓書,上麵蓋著大梁帝王的專用玉璽印記,用我們這裡換走了王室秘術。”洛蘭野道:“這些東西我們現在可還保留著呢。”

話已至此,連溫梨笙都無法沉默了:“你說的這些,句句屬真?”

洛蘭野道:“我不屑於謊言,這本就是你們大梁欠我們諾樓的債,我不過是為討債而來。”

這是真的。

溫梨笙知道,他說的全是真的。

重生之後,她在一步一步的前進之下,挖出了這個巨大的秘密。

她立即想到夢中那個被洛蘭野抓在手中的信,揚言那是二十年前的真相。

若那信封裡裝的是先帝親筆寫的郡城轉讓書,還蓋上玉璽之印的話,這說明什麼?

這說明前世那場邪術災害的始作俑者,其實是梁氏皇族所為,先帝追求了這邪術的秘方,但不知道什麼原因給擱置了二十年,而後新帝繼位,重新拾起這個邪術,引發了一場曠世持久的動蕩。

前世謝瀟南起兵造反,並不是燒殺搶掠無惡不作,相反他所經過的每一個城池中,但凡出現有活人棺獻祭陣法的出現,都會被他鏟除得一乾二淨,且將城內作惡的山匪趕儘殺絕。

正是因為這些事情,當初辱罵憎恨他的人雖多,但擁戴他的人也不少,所以他才能順利坐上帝座,受萬眾朝拜。

若是這個真相昭告天下,那麼世人就會知道,並非是謝瀟南負了大梁,他用結實的臂膀扛起大旗,在亂世之中堅定步伐,一步步從邊境走向奚京,在世人的辱罵之下將禍害大梁的皇帝從王位上拽了下來。

正如洛蘭野所言,那封信裡的東西對謝瀟南來說是很重要的。

沒有這些真相,所以謝瀟南成了反賊。

他本可以成為英雄的。

溫梨笙在這一刻,終於釋懷了,眼眶莫名的發熱,好像馬上就要落下淚來。

這一瞬間的太多想法堵在腦子裡,心情變得沉甸甸的,她轉頭看向謝瀟南。

在燈籠的微光下,謝瀟南的臉看起來一如往常的精致俊俏,眉眼攏著陰鬱的神色,微擰的眉頭彰顯出不悅,抿著唇線沒有說話。

生氣的時候平添了幾分可愛的謝瀟南,讓溫梨笙在眨眼的時候落下了一滴淚。

在聽到彆人詆毀大梁國君便會生氣不開心的謝瀟南,在看到她認真注解“天下興亡,匹夫有責”就很開心的謝瀟南,在彆人折了梁旗對大梁不敬就會重拳出擊的謝瀟南。

卻在前世親手折斷了梁旗,從屍山血海中走上王座,成為人人口中憎惡可恨的反賊,他身上究竟背負著多麼大的壓力,與多少世人的誤解?

一場沒有真相的篡位,謝瀟南仍舊忠於梁國,隻是當皇帝不配坐在那個位子上時,他寧願做那個被世人辱罵的亂臣賊子,也要從刀光劍影中殺出一條血路,即便是刀砍斧鑿滿身傷痕,也要將安寧與和平還給大梁。

就如遊宗所說。

“許是為了河清海晏,萬物複蘇。”

可笑的是前世的她與這不知真相的世人一樣,曾站在孫宅中,指著謝瀟南大聲斥責:“就是你毀了這天下的安寧!你才是大梁的罪人!”

當時的謝瀟南眉眼沉沉,卻什麼都沒說轉身離去。〓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溫梨笙以為他是心虛,如今想來,恐怕是因為他無從為自己開脫,無從為自己解釋,隻能背負著這些誤會與憎恨,繼續前行。

溫梨笙覺得自己早就該想到的,當初在薩溪草原將那個蔑視梁國的人踢飛出去,用他的身體接住下落的梁旗,讓旗不曾落在地上的謝瀟南,怎麼會是為了權勢野心去篡位的賊子呢?

謝家人的忠誠,與家徽融在一起,世代相傳。

隻是他們忠國,並不是忠君。

輔佐了大梁幾代皇帝,看著梁國從建國走向昌榮盛世,一代又一代地為大梁鞠躬儘瘁,他們熱愛的根本就不是梁氏皇族,而是這個承載了千萬人的國家。

謝瀟南不是這大梁的罪人。

溫梨笙越想越覺得心痛,好像有一柄鈍刀在她心口上一下一下的劃著,慢慢刺進了心裡,那疼痛讓她萬分難忍,無聲地落下了止不住的眼淚,她不想驚擾謝瀟南,但擦眼淚的動作還是被他看見。

謝瀟南沉鬱的神色消散些許,轉頭見她哭得厲害,抬手將她抱入懷中,拿出錦帕擦拭她臉上的淚,低聲說:“你哭什麼?”

溫梨笙一聲疊一聲的啜泣,沒說話。

這世上沒有第二個人,能在此時理解她的痛苦。

重生回來,她終於知道了前世那場動亂的真相。

謝瀟南怎麼會是大梁的罪人呢?他們這些毫不知情卻仍然指著謝瀟南辱罵的百姓,才是真的罪人。

見她不說話,謝瀟南歎氣道:“他說的未必是真的,我們應當相信我們的國君,他為大梁操勞一生,不該由異族人這般詆毀。”

或許這話換其他任何人聽了,都會選擇不相信,但溫梨笙是重活一回的人,她知道洛蘭野說的那些話全都是真的,他的確沒有撒謊的必要。

二十年前先帝派出一批人來到沂關郡,前往諾樓國以城池交換秘術,帶回去的秘術並沒有被采用,二十年後新帝登基,由於新帝身體一直不好,身負頑疾,病情一日比一日重,所以他在建寧八年啟用了這個秘術,創建了長生教,派人將此邪術大肆宣揚,用活人棺中的黑粉菌入藥,製作長生丸,以求延長壽命。

謝瀟南得知真相,毅然決定起兵造反。

溫梨笙意識到自己肯定遺忘了什麼,這些猜想從腦子裡蹦出來時,連貫到不能稱作是猜想,好像是她很早之前就知道的事情,且十分熟悉。

但她想不起來究竟是從哪裡得知。

或許她的記憶真的出了錯,先前那些仿佛不屬於她記憶中的夢境,極有可能就是被她遺忘的那部分記憶。

她將臉埋在謝瀟南的衣服上,淚水很快浸濕了一片,謝瀟南安慰似的拍了拍她的後背,聲音低緩:“怎麼跟個笨蛋似的,彆人說什麼你就信什麼?”

溫梨笙抬頭,用他手中的錦帕擦了擦眼淚,一雙紅彤彤的眼睛轉向洛蘭野,她說道:“你若是想出去,就把二十年前許清川帶去諾樓王室的那些東西都帶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