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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梨笙笑著問。

“難道不是?”阮海葉輕嗤一聲道:“聽到我說要和你結拜,你高興得忘乎所以,就算喝不慣烈酒,你也灌了好幾口,生怕我反悔吧?被幫裡的人簇擁著叫二當家,你滿臉享受的耍威風,也是,空缺的溫府還有我這山頭上熱鬨,向來官府與江湖之間水火不容,火狐幫肯捧你當二當家,你定是認為這機會千載難逢,所以才對我處處討好……”

溫梨笙本來想聽她說完的,但聽到這句實在是忍不住笑出了聲:“那你知不知道,沈家家主在我七歲的時候就想收我做乾女兒,讓我當風伶山莊的少莊主?你憑什麼覺得我會看上你這個小破幫派?”

阮海葉不可置信:“怎麼可能?”

“真是山頂上生活久了,能不能下山去見見世麵打聽打聽消息?”溫梨笙歎了口氣。

“可你在聽說我要跟你結拜的時候,分明很高興的,”阮海葉思及她那些表現:“就是一個愚蠢好騙的傻子啊……”

溫梨笙聳聳肩說:“可我若不這麼蠢,怎麼引得你上當受騙呢?”

阮海葉看著她,原本藏著算計的眉眼終於抑製不住茫然震驚的神色。

也終於明白,麵前露著一排潔白牙齒笑的姑娘,從昨夜被抓上來睜開眼之後,就開始在演戲。

她的嬌縱,興奮,熱情,甚至連那些拙劣的小騙術,全都是假的,此刻站在麵前的她才是真正的她,漂亮的眼睛裡是沒有畏懼的,她佯裝傷心道:“阮大姐,你連同年同月同日死這話都不敢接,我很難跟你交心啊。”

阮海葉自知謹慎細微,滿心算計,卻沒想到還是被一個小姑娘耍得團團轉,歸根結底還是她輕敵了。

她怒而橫眉,恨聲道:“即便是如此,你們也走不出這個山頭!”

正當她凶蠻的放狠話時,溫梨笙突然將目光一抬:“咦?就說了這一會兒話的功夫,火就燒起來了?”

由於距離有些遠,火光時隱時現,濃墨般的黑煙滾滾而上。眾人聽言同時回頭,才發覺著火了。

都知道那處儲存著食物,眾人見狀大喊救火,一時間驚動了山頭上的所有人,驚慌往著火之處跑去,然而剛跑動幾步,身體就泛出一股乏力,好似幾日沒吃飯似的使不上力氣,更有甚者開始頭暈眼花,要撐著東西才能不摔倒在地。

溫梨笙見周圍的人陸續出現無力跌倒的狀況,心知可能是藥效發揮了。

但這藥的效用明顯不怎麼強,雖然大部分人都出現了乏力的情況,但也有少數人仍舊精神活虎,手裡提著武器將四路圍住,等著阮海葉一聲令下。

不過可以理解,畢竟藏水缸太多了,他身上的藥未必有那麼多。

謝瀟南忽而指了一個方向:“提著燈沿這方向一直走。”

“那你呢?”溫梨笙看了一眼,那是一條不知道通往什麼地方的路,山林在晚上可謂是十分危險,不僅沒有亮光,還可能隱藏著什麼野獸。

但她繼續留下來,也隻會拖身邊人的後腿,沒有功夫會成為最先被攻擊的目標,所以先跑一步是明智的選擇。

等不及謝瀟南回答了,現在也不是選擇信任和不信任的時候,她攥緊提燈二話不說就跑。

幾個漢子見她要跑,立馬趕上來追,跑了幾步卻感覺腿窩劇痛,被一股極其強悍的力道擊中,紛紛跪倒在地。

謝瀟南往旁邊走幾步,站在溫梨笙離去的那條路上,攔住了追擊,耷拉的眼角顯出厭倦的冷意,一時間無人敢輕舉妄動。

溫梨笙跑的時候沒忍住回頭看一眼,就見那黑衣少年就站在路中,身影逐漸隱沒在夜色裡。

她跑的很快,是那種狗在身後都追不上的程度,所以沒多久四周就一片黑暗了,什麼聲音都消失隻剩下風吹樹葉的聲響。

手裡的提燈散發著暖色的光,光照的範圍並不廣,僅僅能看清楚麵前兩三步路的距離,她置身在這般黑暗之中,也不敢走得太快了,時不時回頭張望。

她若是在這山林裡迷路了,那才是最麻煩的。

溫梨笙提著燈走了許久,直到累了,才靠著樹坐下來休息。她暫時決定先不走了,在原地等待。

已是後半夜了,她打了個哈欠,隱隱困意來襲。

坐等了許久,換了好幾個姿勢,正靠著樹昏昏欲睡時,腳步聲在身旁響起,她警覺的睜眼看去,就看到人已經到了跟前了。

溫梨笙高興的跳起來:“你沒事吧,受傷了嗎?東西拿到了嗎?”

謝瀟南氣息平穩衣裝整潔,沒有受傷的樣子,他隻點了點頭:“為何不往前走?”

“我等你啊。”溫梨笙道:“這裡夜晚太危險了,要不咱們等天亮了再走吧,”

謝瀟南的腳步卻不停留:“藥效維持不了多長時間,若是久留此地,會被追上。”

她趕忙拿起提燈追上去:“可是我們不識路,如何走回去?”

“往南下山才能回到城中,但路上被設了諸多迷陣,我們走不出去,隻能往北。”謝瀟南說。

“往北走,那豈不是暫時回不了家了?”溫梨笙心說難怪方才阮海葉說他們下不了山,原來是因為這個。

不過也是,火狐幫雖然人少,但卻能一直在這山頭上盤踞,想來也是因為在山上設下的陣法起了很強的保護作用,否則這種人口的幫派早就被她爹給滅了。

不過暫時回不了家的話,就要先把身上的毒處理一下。

她用胳膊夾住提燈,將右手上的鐲子取下來,從中間一掰開裡麵是空心的,然後倒出個極小的丹丸扔進了嘴裡。

吃完之後就看見前麵的謝瀟南已經停下,正側身看著她做的這一切:“你在吃什麼?”

“能夠永葆青春容顏常駐的東西。”溫梨笙一本正經道。

十句話有八句是不正經,謝瀟南懶得回應了,轉頭繼續走。

溫梨笙也快步跟上去:“你看,我本就是被無辜牽連進來的,又為你們這個計劃吃了軟骨毒,做出這麼大的犧牲,你得稍微報答我一下吧?”

“回城之後你可以親自去謝府討要解藥,”說著他頓了一下,又接著道:“或者報答。”

“那世子還不得把我打一頓扔出謝府啊?”溫梨笙拉住他的胳膊輕晃,仰臉真誠的看著他:“白大哥,你就幫我說說嘛,你這麼厲害,在世子跟前肯定有地位的有話語權的。”

“你想要什麼?”

溫梨笙之前想過,覺得跟謝瀟南索要人情提要求的話,風險太大了,搞不好還會激怒他,還不如跟麵前這個暗衛提要求來得實在,她說道:“你就去世子麵前幫我,幫溫家多多美言,得空就誇兩句。”

“誇你?”謝瀟南倒真的是好奇了。

“嗯……”溫梨笙想了想,掰著手指頭數:“像聰明伶俐、乖巧聽話、溫婉和善諸如此類的。”

“這些詞跟你沾邊嗎?”他認真的問。

“沒事你就隨便誇,反正世子善解人意,定能明白你的用意。”

“那可未必。”謝瀟南輕哼一聲:“他脾氣暴戾,心眼小又極為記仇,視人命如草芥,誰能琢磨得了他的心思。”

溫梨笙一聽,這話不是上回在梅家跟他搶紫玉那會兒,情急之下脫口而出的嗎?竟然被一字不落的記住了。

她嘻嘻笑道:“情急之下說的話跟謊話一樣,信不得真,作不得數的,你也彆記著了。”

謝瀟南怎麼可能忘,這還是他長那麼大以來第一次有人這樣說他。

他沒應聲,溫梨笙也不再說話,兩個人安靜的往前走著。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到後來溫梨笙都覺得腳跟疼了,東方也逐漸破曉,隱隱有天亮之勢。

走出了樹林,麵前有一條清澈的小溪,溫梨笙見到水撲上去喝了兩口,一躺下就覺得渾身疲倦,再也起不來了,她累極:“休息會兒吧,我真走不動了。”

謝瀟南回頭看一眼,點頭同意了。⊕思⊕兔⊕網⊕

見他點頭,溫梨笙幾乎是立即閉上了眼睛,很快就陷入睡眠。

天還沒亮,謝瀟南在溪水邊撕下了覆在臉上的人皮假麵,用了兩夜一天已經是極限了,他用清涼的溪水洗了把臉,俊俏的麵容倒映在水流之中,又被波浪暈散開。

他並非是有意欺瞞,隻是此前都有事情要做,隱藏身份是必要條件,現在事情結束了,戴在臉上的假麵也能撕下來了。

水流順著眉眼而下,他轉頭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睡得正香的溫梨笙,又將目光停在層層波瀾的溪水上,忽而聽見了腳步聲。

轉頭沿著溪岸看去,就見百步之遙外站著兩個半大的孩子,一男一女身上穿著與沂關人不同的服裝,發飾盤辮,皮膚黝黑。

他轉身喊溫梨笙,卻喊了好幾下都沒反應,按理說這會兒的功夫,她應該睡不了那麼深。

於是蹲在她身邊查看,才發現她不是睡著,而是暈過去了。

第30章

溫梨笙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看見了許多快要遺忘的麵孔。

前世建寧六年盛夏,謝瀟南從遙遙京城而來進了沂關郡,溫梨笙隻在那場接風宴上在眾人之中偶然看了他一眼,此後便沒什麼機會接觸,即便是在街頭各處偶爾會遇見,也隔著遠遠的距離。

謝瀟南並沒有如傳言所說,將溫家做為給沂關郡下馬威的第一刀,也沒有在城中大張旗鼓的打壓沂關人,所以一直以來都相安無事。

直到後來的一日,溫梨笙和沈嘉清站在路邊比誰吹的泡泡大,兩個人仰著脖子鼓著腮幫子臉憋得通紅,圍觀的孩子站了一圈,給他倆加油打氣。

最後溫梨笙實在是憋不住了,眼看著沈嘉清的泡泡越來越大,她一抬腳狠狠猜在了沈嘉清的腳上,沈嘉清吃痛,當即岔了氣,大泡泡炸開了。

溫梨笙連忙拔下嘴裡的竹管將泡泡一揚,笑嘻嘻道:“我贏了我贏了!”

沈嘉清怒:“你耍賴根本不算!”

他看著逐漸飛起來的大泡泡,伸手就要去戳,溫梨笙見狀忙扣住他的手腕,兩人手上來往了一番,最後看著泡泡逐漸飛高,折射著陽光散發出晶亮的光芒。

忽而旁邊傳來了鼓掌聲,一個姑娘興奮道:“哇,好厲害,好大的泡泡!”

溫梨笙與沈嘉清一同轉頭望去,就看見一夥衣著華貴的男女站在路邊,放眼一看許多生麵孔,其中卻站著謝瀟南。

不同以往見到的,當時的他眉眼舒展,雖看不大明顯,但眼裡有著微微笑意,瞧起來心情不錯的樣子。他身邊站著一個僅到他手臂的姑娘,正高興的盯著逐漸升空的泡泡,毫不吝嗇的誇獎:“堂哥,沂關人好厲害,居然能吹出那麼大的泡泡!”

隻一句話,溫梨笙就聽出她並非是沂關人,就見謝瀟南垂下眸,手搭在她的頭上,輕輕哼笑:“奚京人也可以。”

奚京,就是梁國的皇都,謝瀟南生長的地方。

那一夥人全是他在皇都的朋友,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