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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沒注意到這些,他沒有給衣裳熏香的習慣,隻是偶爾會在房中點上香,所以身上會沾染些許味道。

“彆惦記他的東西。”謝瀟南說:“沂關郡買不到。”

“我知道。”溫梨笙撇撇嘴,心裡想的卻是大不了去彆的地方買。

“今夜離開這座山之後,我們恐怕很難再見麵了,我最後跟你商量一件重要的事。”溫梨笙側過臉看他,見他已經閉上眼睛,似乎打算睡覺。

他的麵容真的很白,鼻梁高挺,雖然麵皮看上去很是普通,是那種看好幾眼也不會令人留下印象的那種,但臉型的輪廓卻是極好的。

沂關郡的地勢高,除卻有些天生就曬不黑的人之外,沂關的人基本上都是麥色的皮膚,鮮少有他這種膚色偏白的人。

溫梨笙又想到了謝瀟南,他的膚色也是很白的,站在日光下極為亮眼。

謝瀟南與他身邊的人單是在街上站著,就能看出不是沂關人。

沂關郡裡江湖門派居多,這裡的少年姑娘打小就耳濡目染,有著江湖人的不拘小節和豪氣,上樹下河都是很隨便的娛樂活動,坐姿歪七扭八,走路吊兒郎當。

但是謝瀟南一行人卻是完全不同的,他們的坐臥立行都有著彆樣的氣質,甚至駕馬的護衛也目不斜視的站得筆挺,溫梨笙知道,這個叫規矩。

找遍了沂關,也隻有施家與他們有點相似。

自從京城的施家嫡脈出了個得寵的妃子之後,施家的女兒自小都是按宮裡的娘娘培育的,就盼著年歲一到然後送進宮裡參加選秀,施冉便是如此教養的。

所以她出門總是穿著精致的衣裙,頭上戴著墜了長長珠串的簪子,舉手投足溫婉得體,從不曾見她大聲說話,唯有之前把溫梨笙氣急了跟她動手時,她才喊了幾嗓子。

這些人都是束在規矩之中長大的,想必在遙遠的京城,那裡的姑娘也都是這番模樣吧。

那得多無趣啊。溫梨笙心想。

“什麼事?”謝瀟南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

溫梨笙這才回神,想起方才話說了一半思緒就跑偏了,這才把重點拉回來:“先前在梅家院偷劍法一事,我可以承擔下來,但做為交換條件,我希望……”

說到這裡,她覺得用詞不大合適,又改口道:“我懇請世子,若是日後溫家有什麼做得不對的地方,能夠對溫家高抬貴手,你能不能幫我將這番話轉達給世子?”

反正讓謝瀟南去澄清那東西根本不是她偷的已經不可能了,但她隻要是在沂關郡內,就不會有人能對她動手,即便是不顧忌著她那個郡守爹,也還有風伶山莊的庇護。

但肯定要用這個事做些交換的,不然她真的白白吃虧。

謝瀟南聽到這話,緩慢的睜開眼睛,朝她看來,語氣沒有溫度:“即便溫浦長貪贓受賄,目無法紀?”

溫梨笙發現他的眼睛竟與那世子有幾分神似,心中咯噔一下,連忙轉開了視線,強作鎮定道:“那都是沒有的事,謠傳。”

“你分明知道……”

“我不知道。”溫梨笙飛快的打斷他的話,然後背過身去麵朝著牆:“我什麼都不知道,我隻知道我爹是一心為民的好官。”

謝瀟南的目光落在她的背上,片刻後收回,複又閉上眼睛沒再說話。

溫梨笙也不再說話,乾脆閉上眼睛等睡。

體內殘留的藥效又上來,她隻閉眼了半刻鐘,就陷入了沉睡之中,耳朵再也聽不見彆的聲音了。

這一睡也不知道睡了多久,隻聽到耳邊有人喊她名字,才逐漸從睡夢中清醒。

她迷迷糊糊的睜眼,就看見一人站在床榻邊,看輪廓認出這是應該躺在她身邊睡覺的謝瀟南。

她困得厲害,嘴唇張了張想問什麼事,但很快又閉上眼,似乎要再次睡著。

謝瀟南見喊不醒她,便探身進床,一隻腿屈膝跪在榻上,拽著她的手腕一下就把人拉到了床邊來,往上提:“醒醒。”

溫梨笙這下是清醒了,她沒想到這人輕而易舉就把她提了起來。

她馬上跪坐在床上,在極短的時間裡就驅散了睡意,她揉著眼睛,壓低的嗓音還有些軟弱無力:“現在就走嗎?”

謝瀟南低聲道:“你出了門往東邊走,藏水缸的後麵有一排屋子,那是存放他們吃食的地方,你縱火將房子點燃。”

溫梨笙聽了後,眼神逐漸從迷茫轉向驚訝:“山上縱火?這夏日裡乾燥易燃的,萬一山林著火了怎麼辦?”

謝瀟南道:“東邊一帶周圍的樹木草地都被清理趕緊了,隻要滅火滅得快,不會蔓延出去。”

說著將火石遞給了她,催促道:“動作快點。”

溫梨笙隻好接過火石,推門出去的時候發現門口沒有守衛撤了,也沒有巡邏的人,這裡就想普通的居住之地,一到晚上就黑燈瞎火,隻有月光照明。

她吃了那個毒丸之後,阮海葉已經對她放心了,所以不再防備。

溫梨笙拿著火石往東邊藏水的地方而去,途中極力放輕了腳步,害怕吵醒人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走過去用了半刻鐘的時間,皎月探出厚重的雲層,視線變得清晰,那一排屋子就立在眼前。

原本守著屋子的兩個悍匪也倒在地上,不知死活。

溫梨笙呼出一口氣,捏著手裡的火石,正準備上前的時候,旁邊暗處突然走出來一個人:“溫姑娘,等你多時了。”

她嚇得魂飛魄散差點就當場去世,她後退好幾步,警戒道:“你、你誰啊?”

“溫姑娘不必害怕,是世子派我協助你的。”那人走到月光下。

“世子?”溫梨笙驚詫不已,仔細一看麵前這人竟然是之前一直伴在阮海葉左右,給她遞水喂東西的那個清瘦男子。

昨夜她多看了這人兩眼,就感覺有些眼熟,如今近距離再一看,當即眼睛一瞪疑問道:“你是不是在賀家的戲台上,唱戲的那個?”

“正是在下。”那男子作揖行禮:“半月前我就混入了火狐幫做內應,前些日子火狐幫眾人謀劃要在賀老太君生辰之時混入其中殺人奪貨,所以在下便混入戲班子進了賀宅。”

溫梨笙心頭一震,猛然想到昨日初到賀宅的時候,謝瀟南正坐在戲台下看著,原本以為是他閒著無事去聽會兒戲,現在想來恐怕沒那麼簡單,應當是聽這個內應給他傳遞情報的吧。

半月前,是謝瀟南剛進沂關郡不久。

原來謝瀟南早就謀劃好了一切,原本還以為他的目的隻是殺賀老太君,卻沒想到後來那小白臉被阮海葉攔截再一並帶到山上來,也是計劃之中的事嗎?

“那你為什麼要改戲詞來提醒我?”溫梨笙有些不明白。

“是世子爺吩咐的。”男子回答道:“白日你離去之後,世子爺告訴在下說你肯定還會再來一趟,到那時再給你提醒,我原以為你不會再來,沒想到夜幕唱最後一場的時候,你真的來了。”

沒想到幫她避開了致命危險的,居然是謝瀟南。

“他是怎麼做到的……”溫梨笙失神的喃喃。

分明人不在,卻能將一切都計劃好。

“溫姑娘,此時不便耽擱太多時間,請將火石給在下。”男子朝她伸出手。

溫梨笙驚得險些忘記正事,連忙將火石遞出去,就見男子走到屋子跟前蹲下,僅眨眼的功夫便起身,火勢一下從屋子底下躥起來。

屋子上澆了東西,碰到個火星就會燃起來,為了火勢燒得更大,男子進屋裡點著了多處地方。溫梨笙什麼也沒做就在旁邊看著,在極短的時間內,房子已經呈現出燒起來的架勢。

男子到了跟前說:“在下還有事要做,溫姑娘自己當心。”

說完將火石奉還,一個轉身跳入了暗處消失不見。

溫梨笙摸著有些發燙的火石,溫度好像從手掌燒到了心尖,一陣滾燙。

她飛快的逃離縱火現場,往來時的方向跑去,正尋思著去哪裡找人時,就聽見一聲巨響在靜謐的空中炸開,竟有一人直接從麵前的屋子裡摔飛出來,門板被撞得七零八碎散落一地,那人也飛出半丈遠滾落在地上。@思@兔@網@

溫梨笙驚了一跳,忙往後退去。

地上那人咳嗽幾聲爬起來,借著月色,溫梨笙才看清楚,這人正是阮海葉。

聲音太大,驚醒了許多睡覺的人,匆匆忙忙拉開門發現自己老大從地上爬起來,這些火狐幫的人立即意識到有危險,紛紛披上衣裳拿出武器站到月光下來。

少頃,周圍站的都是人,吵吵嚷嚷的罵起來。

溫梨笙有些打悚,見幾人上前來,似乎要抓她。

耳邊傳來腳步,溫梨笙轉頭看去,就見一人提著黃色的彩雕燈籠從屋內緩緩走出,一身黑衣幾乎與夜色相融,白皙的臉上覆一層微光,神色看得不分明。

再往前走兩步,站到月光下,那張麵相普通的臉上沒有表情,嘴角微微沉著,俯視著半跪在地上的阮海葉:“站不起來了?”

一下那幾個想上前的男人就停住了腳步。

溫梨笙頓時感覺這位置無比安全,若是誰想來對她動手,這樣近的距離身旁的白大哥就能第一時間出手救她。

阮海葉大概是受傷了,她捂著心口緩了片刻才起身:“真是對你大意了。”

謝瀟南唇角輕動,一個充滿譏誚的輕笑,不徐不緩道:“你便是萬般防備也無用。”

“至少不會解開你手上的枷鎖。”阮海葉用手背擦了一把嘴邊溢出的血。

謝瀟南將手中的雕花提燈往旁一送,遞到了溫梨笙麵前,她趕忙伸手接下。

“把東西交出來尚有命活,若等到我親自動手,你便隻剩死路。”謝瀟南的聲音沒有情緒。

雖然這話在當初她無意間搶到那塊紫玉的時候,他也對自己說過類似的,但如今站在另一方去聽竟然有一種奇妙的感覺。

她想起之前問他的,會不會因為容貌而自卑,現在已經有了確信的答案。

肯定不會,因為他單是站著不動不言語的時候,散出的魄力也足以壓人一頭。

謝瀟南身邊的人果真都不簡單,她在心中暗歎,繼而又大聲幫腔:“就是,識相的就快把東西交出來,彆怪我大哥手下不留情!”

謝瀟南被她的突然大聲驚了一下,轉頭去看她。

卻正對上溫梨笙的笑容:“怎麼樣白大哥,我這聲喊得有氣勢吧?”

謝瀟南沒應聲。

阮海葉卻冷笑道:“少在這裡狗仗人勢,你身上尚有軟骨丸的毒藥,我若是死了,不出三日你也要給我陪葬。”

溫梨笙拍拍心口:“呀,我真的好怕,所以呢?你還有彆的威脅嗎?”

阮海葉對她頗是看不上眼:“真真是牆頭草。”

溫梨笙抿唇笑了,精致的眉眼在暖光的籠罩下讓人有一種溫良無害的感覺,像被精心培育的嬌嫩花朵。

“我怎麼就成牆頭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