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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若寄 歲惟 4135 字 3個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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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走停停間早已不見冰桑樹的蹤跡,又不敢原路折返回去,花林裡七拐八拐,這下連回頭的路都找不著了。踩著林間鬆軟的落葉信步走著,懷著絲僥幸,唔,這林子總不可能隻有正殿和偏殿兩個出口罷?

施了個訣探了探這鬼林子的地勢,半柱香後果然被探出條模糊的路來,遂喜出望外地循著出口而去。

麵前地勢逐漸開闊,桃樹夭夭,青葉掩映之下,隱約露出匾額上秀勁的桃紅字體。

映芳築。

極是秀麗清婉的院子,走近一聞,卻撲麵而來一股酒氣。

好奇心作祟,踟躕片刻,還是提起步子,跨進了院子。

裡頭的風景與院門外彆無二致,灼眼的桃花鋪了滿目,最高的那一株桃枝低垂下來,正拂一方淡青的石桌之上,飄下幾片桃紅花瓣,落青瓷的酒杯旁。

那暗青色的杯身上隻柔荑般白皙的手,紅綃裁成的衣袖微微上撩,露出一截光潔白嫩的手臂。臂上枕了個腦袋,潑墨般烏黑柔滑的青絲隨意垂一側,露出肩頭的小片雪膚。塵月閉著眼,似是魘住了般,纖長的睫毛不住地顫動。

好一幅美醉酒圖。

論容貌,塵月她也算是傾城之姿,卻總是不拘小節,這樣隨意搭著衣裳,也不怕教哪個過路的男子看了去。唔,大抵她們妖族的女子,都不大管顧矜持這兩字。

想得入神,一道破風聲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迎麵而來。瞪圓了眼,迅速撐了個仙障,身體往後暴退兩丈有餘。一截赤紅色的長鞭擊上仙障,伴著一聲碎響落麵前一寸處。

方才還醉眼微醺的塵月執鞭躍到了的麵前,眉目一凜,衝喊道:“來這裡做什麼?!”

她這個急躁的性子,同鳳凰卻是半分不差的。

撫著%e8%83%b8口替自己壓了壓驚:“再怎麼說也算是個故,不必每次見,都要兵刃相向罷?”少澤他幸好沒娶成這個姑娘,否則以他那嘴賤又溫吞的性子,恐怕每天都要被抽個百八十下。

塵月握鞭的手指骨節發白,寒著臉撇過頭:“走開,不想見們。”

她如今的處境一半是天定,一半是她自己造成,至多再添上白慕摻了一手,無論如何也不該對有這麼大怨氣。隻當她是遷怒,好本就與她沒有多少話好談,心下已有了離去的意思。回身前,不忘好心告知一句:“少澤他也此地。若得空,還是%e4%ba%b2自去找他罷。”

轉身時,身後卻傳來涼涼一聲冷笑。她不屑地冷哼一聲,道:“那個仗勢欺的天家子,為什麼要去見他?真當嫁上九重天,就該對們這些神族低眉順眼地討好著了?”

她這話,卻委實過分了。

且不論兩族聯姻本就是個情願的事,她若不屑攀附,大可婚約未定之時作個了斷。單說這幾日接觸下來,少澤他對這樁%e4%ba%b2事的態度一直持的是顧全大局的委曲求全模樣,未必對她有多少情意。若要說他對塵月有幾分強求,那也是天君所為,與少澤本卻是全無乾係的。她口中,卻成了仗勢欺。

幾萬年的狐朋狗友不是白當。她這一句話埋汰的若是自己,尚能與她平和相處,可埋汰的是少澤,便有些氣不過,張口便是一句重話:“真以為這樣的性子,便夠得上當們神族的皇子妃了?”

難得意氣用事一回,話出口後便有些後悔。大局為重,此刻本萬萬不該激怒她,卻是由著心頭一股怒氣任性了一回。

算來,紫微垣數萬年,從來沒有擺過神女的架子,唯有不懂事的仙娥譏諷銀翹是血統不純的雜種鳳凰時,才會出言維護幾句。銀翹走後,便對萬事都心平氣和得很,連能讓動真怒的事都少有,更遑論與麵紅耳赤地爭論一番。今日卻是破例了。

她似是沒有料到會與她較真,凜著怒顏,緊抿著%e5%94%87沒再開口。

平複了心頭的無名之火,理智來論,她確實也身不由己,可憐得很。於是收拾了顏色,勉強平靜道:“不喜歡的有很多,卻很喜歡,覺得是個放達不羈的美,心思也單純,相處著不累。隻是各有各的無奈,把自己的無奈看得太重,未必是件好事。”

“也覺得做錯了?”她屈著右膝坐上石桌,把青瓷杯中的酒液一飲而儘,倔強的眼神裡傷懷的神色明明滅滅,有些彷徨,“可是不能決定自己嫁給誰,難道連自己的身子給誰,都決定不了嗎?”

“咳……”沒想到她竟然會主動提起這樁事,原本嚴肅的臉色立時有些錯愕,隻好咳了兩聲掩飾的尷尬,強作鎮定地勸道,“聽說用了狐族的魅術。凡要蠱惑他,必先蠱惑自己。這東西害害己,何苦這麼執著。”

極厲害的魅術能攝心攝魄,卻對自己的魂魄也有損害。她若真抹去了鳳凰的記憶,對自己的損傷定也不小。

“隻是氣不過,氣不過他每次都讓以為他亦生了情意,到頭來挑明時,卻說是無心之謬。”她怒容愈盛,騰空一躍,手中的長鞭猛揮而出,石桌應聲而碎,“他居然還洗去了魔髓,想要修仙!連他也瞧不上一個妖族嗎?!”

沒想到爹爹逼鳳凰入湯穀洗淨魔髓,竟還會惹一樁誤會出來。赤狐族的長老們想要攀附神族,將塵月這個名義上的族長送上九重天,本就她心中下了道檻。天上的那群老神仙們對她這個妖妃娘娘大多不滿,少不了有一筐子閒言碎語倒進她耳中。

塵月她備受冷眼,憋著一腔怨氣成婚,好不容易大婚之日上見著了日思夜想的,以為對方對她有所不舍,卻不料對方卻是有心祝福,無心纏綿。姑娘家羞憤之時本就沒多少理智,又忽然發現連心上的都一心向仙,自然以為他是因她妖族的身份而不加理睬。塵月本就心高氣傲,一來二去,兩股怨氣聚一起,便激發出了這麼個事端。

若真是如此,那還真是令汗顏。揉了揉額角,覺得此事忒過複雜,有些超出的處理能力,隻好轉了話頭安慰她:“那隻鳳凰缺根筋也不是一日兩日了,既然覺得他不好,放手便是。此事替瞞上一瞞,保準整個太微垣都不會走漏風聲。少澤他平時確實小肚%e9%b8%a1腸些,有關大局的事卻很大度,若是回心轉意,現還為時不晚。”

塵月像是細思著什麼,蹙起的眉頭一直沒有鬆開,不置可否。正等著她的回話,身後的樹影卻是一動。一回身,正撞見來一張熟悉的溫和笑臉。

少澤目光落愕然的臉上,難為他這等嚴肅凝重的氛圍下,還能笑得出來,嘴賤的功夫不減:“是什麼時候,學會的說媒?”

☆、第三十九章

少澤目光落愕然的臉上,難為他這等嚴肅凝重的氛圍下,還能笑得出來,嘴賤的功夫不減:“是什麼時候,學會的說媒?”

狠狠白了他一眼,偷偷他胳膊上一掐,低聲怒道:“還不是為了!”這和事老當得何其憋屈,又要挨鞭子,又得挨訓,還得絞儘腦汁安撫。如此令頭痛,麵上卻還得維持個冷靜平和的微笑。少澤他不感激便罷了,竟然還敢取笑!

他不動聲色地發間掃過一眼,笑意收斂了幾分,仍是揶揄的口%e5%90%bb:“難得聽說幾句好話,一時竟有些不習慣。”

誠然,誇他大度時,還不忘加了個“小肚%e9%b8%a1腸”的前提,但這個記仇的家夥居然能這麼明著暗著和過不去,可見他不枉小肚%e9%b8%a1腸的美名。

深吸一口氣,決意不與他一般計較,低聲道:“怎麼會來這裡?”

少澤作了個疑惑的表情,道:“不是告訴的,要%e4%ba%b2自來談一談?”

好像是有這麼回事。噯,最近管的閒事太多,偏偏又身其中,不能插手卻也不能%e8%84%b1身,果真是個折磨的活。他這個當事既然願意%e4%ba%b2自出馬,真是再好不過。

點了點頭,轉身想要退出院外,留他們倆一個清靜的談話之地。不料前腳剛出門,衣袖卻被帶住,依舊是溫溫吞吞的聲音:“外麵等,馬上出來。”

心道談話便是談話,他想趕緊出來又是鬨哪一出。隻是另一頭塵月冷冰冰的目光夾雜著不屑,像一道沾著血的白刃,亮院落中逼視著們這一處,教渾身不自。張了張口,最終還是默默看了少澤一眼,依言出了門。

不過是站定了數了會花葉子的功夫,少澤果然如言出了院子。

抱起胳膊打量他:“怎麼不多說幾句?”⑥思⑥兔⑥網⑥文⑥檔⑥共⑥享⑥與⑥在⑥線⑥閱⑥讀⑥

“事情說完了,多留何用?”

剛想多嘴一句“夫妻之間多說說話,有助於培養感情”,又覺得他們夫婦間的事,插嘴多了便顯得有些嘮叨,再則此事也不能操之過急,遂緘了口。

少澤自袖中取出一個玉簡,放手心:“不好這裡多留,玉簡收著,好好保管。”

“這是怎麼一回事?”皺緊了眉,他一席話說得沒頭沒尾,好不奇怪。

他卻避而不答,眉眼間甚是鄭重:“這才是來這一趟的正事。也不能確定是怎麼一回事,此次回宮會查明白,到時也許不能%e4%ba%b2自傳消息給,要處處留心。”

怪異的直覺愈發加深,他卻不再多言,連告彆都未有一聲,匆匆轉身埋入花林間不見了蹤影。

傍晚用膳時,儀清傳來消息,道是少澤攜塵月一塊兒走了。

少澤的本事倒是極大,竟能讓塵月乖乖隨他離開。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執箸戳了戳白嫩嫩的魚肉,又戳了戳綠油油的青菜,終究全無食欲地擱下筷子,轉頭問道:“……白慕呢?”

儀清一愣,隨即輕笑一聲:“書墨小姐回宮了,尊上這會兒該是正殿。”

噎了噎,徹底放下了筷子。

都是得寸進尺的動物,神仙也不例外。

文曲師父從前將訛去與白慕同行,曾編了口胡話,說白慕是如何如何地體恤小輩,又是如何如何地溫純善良。方時對此嗤之以鼻。但如今書墨不過回個宮,他居然著緊到連飯都不吃的地步,這體恤溫純得,就有些過分。

從前不甚意這些,現如今卻覺得,他若對個個小輩都是這麼個體恤法,便不大妥當。

儀清接過小仙婢端上來的一盤糕點,湊過身子輕聲問道:“上仙,這糕點……還吃不吃了?”

“當然要吃。”霍然起身,從她手中接過盤子,托掌心出了門。

這條路已走得很熟,手中的芙蓉糕沿路冰桑的冷息下,逼出軟糯清香的熱氣,瞧著愈發香甜可口。罕見地沒什麼胃口,穩著步子往正殿踏。

正殿裡果然坐著個鵝黃衫子的少女,還未進入殿內便能聽到少女輕靈的笑聲。抿了抿%e5%94%87,半掩的門上敲了兩敲。

“進來。”應門的一聲,竟也是書墨的聲音。

深呼了兩口氣,才推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