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上白慕,隻是我的夢?
我捶了捶發沉的腦袋,細細回想了一番,卻隻有自己半醉半醒前的記憶,再之後就一片朦朧。隻記得昏昏沉沉的時候,好像有一雙眸子定定地將我看著,目光疏淡漠然,像是身居高位者投下的冷冷一眼,裡頭卻仿佛斂了無儘的寂寥。
那神情陌生又熟悉,卻模模糊糊的,好似漣漪中化開的月影。
我歎一口氣,應當是幻覺罷。
☆、第十八章(1)
晨光透過窗欞,清淡靜謐。
我頭痛得厲害,隻覺得身上儘是酒氣,熏得腦袋愈發暈暈乎乎,便招呼小二備了熱水木桶,把自己扔進去沐浴一回,去去濁氣。
水汽氤氳,沁入體膚,卻覺得渾身上下益發酥軟,筋骨像是化成初春的柳條,軟軟當當的。我越泡越覺得昏沉,隻好早早起來穿衣。
剛穿上外衫,轉過身,迎頭撞上一堵肉牆。
我睜開迷迷糊糊的眼睛,隻覺得眼前這雙眯著笑的桃花眼十分熟悉,又記不起來在哪裡見過。
來人語氣輕佻:“小娘子,幾日不見,想得哥哥好苦。”
我頓時像被天雷迎頭劈了一道,身形往後一退。%e8%85%bf腳卻突然無力,牽著我往下墜。我死死撐住床沿,才沒有軟下去。
我眉頭緊鎖:“你在水裡動了什麼手腳!”
墨綠色雲紋的衫子一寸一寸地接近我:“不過是些暫時封住你的仙力的化骨粉罷了,莫緊張。”涎笑的臉映入我的眼中,“聽話地跟我走,不是很好?”
這回他倒學得乖,不等我扯出些胡話來拖延時間,便點了我的啞%e7%a9%b4,將我扛上肩頭挪移走。再現出身形,已在一深林之中。
殘存的意識將形勢思量了一周。這采花賊如此鍥而不舍,敢去而複返,一路追蹤我到清灣城,定然留有後手。再則青緹昨晚醉得不輕,不會太早有知覺,白慕神出鬼沒,不知何時才會在客棧現身。
此次果真凶多吉少。
不知他意下,究竟是想劫財劫色,還是殺人越貨。
一想到我還勉強有“色”可以被劫,不禁苦中作樂地扯出了一個笑。
許是深林之中已無危險,采花賊解了我的%e7%a9%b4道,問:“你笑什麼?”
我清了清嗓子:“我笑你自不量力。你可知傷了我,會有什麼後果?”
他頗不屑地冷哼一聲:“你以為每次都會有人來救你?”又垂下眼眸,眯眼將我打量一番,“再則,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我有什麼好怕的?”
若不能逃出生天,往後就算爹爹傾紫微垣之力將他挫骨揚灰又如何。色令智昏,赤腳的不怕穿鞋的。這兩樣在他身上集了個大成。我唯有噤聲。
化骨粉的藥力融入骨血,能持續半日,沾染上的人都會受其影響。那毛賊不敢碰我,將我投入了一個滿是狐臊的狐狸洞裡,關進洞裡的白骨獄中。
狐狸洞裡陰森灰暗,滿是飛塵,蒙在森然白骨上,散發出詭異的光澤。
沒有想到的是,我竟然會在這裡遇到一個熟人。
我揉了揉雙眼,欲看清眼前盤坐在一堆白骨上的人。此人臉色雖蒼白虛浮,神情卻倨傲,一雙吊梢眼上挑著,血睫纖長,滿是冷峻囂張。竟然是鳳凰。
我嘖嘖感歎:“想不到這采花賊男女通吃,竟然連你都被抓來了。”
鳳凰一張冷臉頓時破功,凶巴巴地瞪著我:“誰跟你說本座是被抓來的了!”
果真是鳳凰。
我涎皮賴臉道:“鳳凰君,睽違多日,在此相聚也是個緣分,何必惡語相加?”
他踢了踢軟倒在地的我,道:“你中了化骨毒?”
我渾身無力,嗓音也虛得很:“如今我們一個沒有仙力,一個沒有妖力,十分地公平。你若是想跟我打上一場,也並非不可……”
“你在胡思亂想些什麼?”他冷哼一聲,盤著雙臂坐在我身邊,“你還不配本座出手。讓白慕那廝與我說這話還差不多。”
到這時候了他竟然還在執著於打敗白慕,真不知他們倆有什麼深仇大恨。我笑出聲來:“你要尋他打架,先得從這裡出去。喂,你知不知道抓我過來的那個人是誰?”
“不知道。”鳳凰拉下臉,冷冷道,“聽塵月的話,似乎是她們赤狐族的一個叛徒。”
鳳凰寥寥幾句交代了來龍去脈。原是那日他被塵月帶走,尚未帶回赤狐族中,便不慎遇襲。那人殺不了塵月,便對塵月護著的鳳凰打起了主意,趁機將他擄了來。
我琢磨著鳳凰這個囂張跋扈的性子,如此被人輕易擄來擄去,定然十分不甘,便不再刺激他,擰起眉頭道:“這紅狐狸莫不是當年抓走銀翹的那一隻?”
鳳凰斜睨我一眼,凶狠道:“管他是哪一隻,等大爺我出去,定然鏟平他的狐狸洞。”
我默然搖頭。這鳳凰,說是凶強俠氣也不為過。枉費了他一身好修為,若是腦袋稍稍靈光那麼一點兒,也不至於受人所製。
奈何此處再無旁人可指望。我苦著臉道:“你修為了得,此刻雖沒有妖力,見識卻還是在的。倒是想個辦法?”
鳳凰僵著臉偏過頭。
顯見得他也無甚可指望。我腦袋沉得厲害,不多時便昏睡過去。
我再醒來時,已挪了個地方,也不知自己睡了多久。狐狸洞裡光線昏暗,我瞧不清眼前情形,隻知道身下是一張鋪了獸皮的石床,寒涼寒涼的,將我冷得醒轉過來。麵前一張近在眉睫的臉卻萬分清晰,原本風流靈秀的桃花眼微眯著,顫動著貼在眼前。
狐狸洞裡地方逼仄,此處應離白骨獄不遠。我頭昏腦漲,尚未來得及反應過來此刻的處境,洞%e7%a9%b4儘頭已傳來鳳凰的回聲,不停嚷嚷著,聽不分明。
紅狐狸十分煩躁地翻身下床:“死到臨頭嚷什麼嚷?!要不是為了塵月那丫頭,爺爺我早就把你烹了!”
意識恢複了些,我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已被綁住手腳,力氣全無,肩頭的衣衫半褪,露出一截白皙的肌膚。
鳳凰的聲音遙遙落入耳中:“你敢動她一分試試?”
紅狐狸暴怒著刺出一根鎖鏈,尚未刺入白骨獄中,洞外突然響起一陣轟隆隆的巨響,沉悶如野獸在深林中的嘶吼,卻更加劇烈而清晰。
嘶吼聲愈發響亮,像是整個雲層都震了三震,到最後一記霹靂聲,連狐狸洞口都被照亮。
鎖鏈立刻被狐狸收回手中。他暴怒地回到石床邊,掐住我的脖子:“這是怎麼回事?!”
姑奶奶我也很想知道是怎麼回事!
下一刻,一聲雷鳴劈開長空,直直轟下狐狸洞,狐狸洞中的禁製強撐了一會兒,漸漸破碎。洞中的禁製和紅狐狸心血相連,惹得他臉色大變,收回掐著我的手,陰鷙地掃過我一眼,便施訣遁了。
滋啦啦的電光將狐狸洞劈開一個%e7%a9%b4口,霎時間地動山搖,無數碎石砸下來,碎石屑灑了一身。我儘全力想掙開被縛住的手腳,卻是徒勞無功。一塊巨石堪堪落在我左耳邊,差一寸便要砸中。我噙著淚依舊掙著鎖鏈,四肢關節處都勒出一道道紅印。
縱然再茫然無知,此刻我也已明白。這道趕走的玄雷,正是我的天劫。:-)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人生處處有驚喜。多虧了這天劫降得及時,讓我沒能死在那隻臭狐狸的手下。可惜第一道玄雷被狐狸洞的禁製化去了大半,餘波仍如此厲害。我這般縛手縛腳,如何抵禦得了接下來幾道?爹爹說我離曆劫飛升時日不遠,哪知道偏偏要落在今天,實教人不知禍福。
玄雷終於掙開了狐狸洞的阻撓,化開禁製徑直劈下,極盛的強光在我的瞳仁中無限放大,隨時都會落上這副毫無抵抗之力的肉身。千鈞一發。
突然,一個黑影掃過,牢牢擋住我的視線。妖冶盛麗的業火紅蓮從他身上綻放,赤色的光芒將破裂的石壁照得通亮,殘餘的雷光被儘數吸納入花心。
這是……本命真火?
俄而,赤光消散,巨大的紅蓮像是被火光吞噬般,逐漸黯淡隕落。他悶哼一聲,整個身軀無力地倒下,橫在我的身上。
我遲疑地推了推腰上的黑影:“喂……你……”
那九天玄雷的狠戾被狐狸洞的禁製磨去了大半,本來劈不死我,至多落個重傷。鳳凰從失了禁製的白骨獄裡出來,本是一樁好事,哪知他居然動用了本命真火替我受了一道天雷,這回他的傷勢反倒比我重得多。
“大爺我死不了。”鳳凰緩緩撐起身子倒去一邊,嘴角一絲殷紅的血跡在雲頭仍未散去的雷光下觸目驚心,%e8%83%b8口劇烈地起伏著。
他蓄力將鎖住我手腳的鐵鏈劈開,便又倒在石床上,頭枕著方才落下的一塊巨石,語氣卻仍舊絲毫不肯放鬆:“本座最見不得女人死。”
我哭笑不得地坐起身子,搖了搖他的胳膊:“誰說我會死了?你以為對我施點小恩小惠我就會原諒你害死銀翹了?我們的帳還要慢慢算呢……”
不用妖力護法便引出本命真火,哪怕沒有引火**,也極傷元神。縱然劫後餘生,他的臉色仍極不好看,連一個把頭側去一邊的動作都做得極為緩慢艱澀。
他艱難地扭過頭,臭著臉不願看我。我正納悶他何必到這時候還要與我置氣,卻聽到一個微啞的聲音,在漫天隆隆雷聲中虛弱地響起:“你……先把衣裳穿好……”
☆、第十八章(2)
黑黢黢的狐狸洞豁開一個%e7%a9%b4口,鉛灰的雷雲掩著月光。電光閃爍間,地麵的晃動漸漸平息,深林中傳來兩聲邈邈猿啼,空曠死寂,像是風雨前夕的寧靜。
我就著殘光看清鳳凰溢著血絲的%e5%94%87角,狠狠搖了搖他的身子:“你離我遠一點。天劫不是這麼好受的,等下一道天雷降世,你會和我一起死。”
又坐回原處,隔著半張石床道:“沒有想到我會死在這裡。你出去以後替我告訴銀翹,就說我學藝不精曆劫而亡,不要說我來過凡間。還有塵月……你勸不勸得動?她和銀翹的恩怨可大可小,銀翹是個倔性子,不一定願意握手言和,我隻希望塵月不要傷了她。銀翹替你做了那麼多,你肯不肯幫這個忙?還有……”
想到如今隻能坐著等死,眼眶不由得蒙了一層水霧。
“你這個女人煩不煩?”鳳凰回頭冷冷看我一眼,不耐煩地扯了扯嘴角,“你是不是想把你爹娘姑舅兄弟姐妹一起托付給我?”
“哦……對,還有我爹爹那裡……”
鳳凰煩不勝煩:“死到臨頭,你就不能關心點自己的事情麼?”
地麵上突然投下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