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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若寄 歲惟 4062 字 3個月前

以在中間戛然而止,等他的問詢。

不想他卻仰頭靠在樹乾上,曲著右膝半躺著,雙眼輕闔,不知有沒有在聽。

反倒是我想探個究竟:“你不想知道結局嗎?”

白慕在高處俯瞰著我,默了一會兒,緩緩點了頭。

這點頭不知是想還是不想,我便當做他想繼續聽故事,說道:“其實……”

“我和他是哪裡像?”他似是對故事興致寥寥,憑空冒出一句話來打斷我。

聽故事的人如此不專心,令我有些不快,負氣道:“一點也不像。”思忖了一會兒,又故意拿捏了措辭譏諷,“他是一隻刺蝟,看起來氣焰囂張生人勿近,可惜全身上下都是軟刺。不像你周身遍體的都是鋼針。”隻是方才口是心非的模樣,無端讓人觸景生情。

白慕果然皺了皺眉,語調卻十分怪異:“你難道不覺得他幼稚又無用?”

這還是我第一次聽人如此評價林穆,不由得讓我生出幾分護短的惱怒:“就算他隻是一隻靈力低微的雪妖,不比你道法高強地位尊崇,我也還是喜歡他,你滿意了麼?!”有些東西雖然極淡,卻不代表它容易變更。

“那樣也好。”他卻絲毫不在意我的怒氣,隻勾了一彎淺笑,踏波而去。

臨走時,還不忘放下一句狠話:“果子我已交給青緹安置。你若不願意睡馬車,往後我便陪你睡雲頭。左右淨炎走後,馬車便很多餘,你要騰雲趕去安淮也並非不可。”

話雖平平淡淡,卻聽得出來壓抑了許久。我這才反應過來,此前他突然的無名之火所為何事,不過是氣我不願與他獨處,卻惹禍上身。

我抬手再欲分辯,他卻已然消失不見,隻留我一個人在天已熹微的湖邊獨自反複思量著,他一句“那樣也好”,究竟是何意味。

☆、第十七章

進清灣城已是第二日午時。果子前一夜染了風寒,猛咳不止,把整張小臉都憋得紅彤彤。

青緹道:“塵月族長處理族中事務,尚需時日,應當不會立刻動身去安淮。既然無需趕路,不若在清灣城中逗留幾日,養一養小仙君的病。”

果子自出生以來第一次被人稱作“小仙君”,分外受用,漲著紅彤彤的臉蛋在我懷裡猛點頭。我摸了摸果子的額頭,又看了一眼神情漠然的白慕,念在連日舟車勞頓,屏息點了頭。

在我見到下榻的客棧時,不免卻有些後悔。

清灣城裡果然能人輩出。此回投宿的客棧老板,竟然把自家鋪子開在了青樓旁邊,彆有暖風熏得遊人醉的風情。

這日入夜,果子沉沉睡著,我便順水推舟地借了這個地利,趁白慕入眠,溜出客棧去喝個花酒。

沒想到一直守在門外的青緹不給麵子,攔住我道:“天已暝,上仙這是往哪去?”

我最看不慣他這幅一板一眼的嚴肅模樣,作了個噤聲的手勢,一手拍了拍他的肩:“既然來了凡間,就不必上仙上仙地叫我啦,入鄉隨俗嘛。”上仙二字聽著彆扭,令我無端有種欺世盜名之感,又赧於告訴他實情,隻好出此下計。

青緹麵有惑色:“那……”

我的眼裡悄然閃過一縷精光。既然他要攔,那今夜不如可以借此做些正事……於是搖身一變,化了凡間男子的裝束,從腰間抽了一把折扇,笑道:“你便喚我一聲公子罷。”

“公子?”

我打開扇麵,微笑頷首:“凡間自有凡間的樂處,今夜我就領你去體悟一回。還愣著做什麼?過來。”

琅嬛城盛產勾欄院。我住在琅嬛西郊的那幾年,對這處凡間勝地心馳神往已久。雖不能眠花宿柳,卻一向覺得衣香鬢影裡最是逍遙,酣飲幾杯也不失為一件賞心樂事,正適合近日俗務纏身的本仙君。

三清境裡沒有勾欄院,大抵是因為老神仙們活得久了,便不甚懂得享受。

但我沒有料到,青緹也十分不懂得享受。

我靠著闌乾暢飲一杯,卻見被我拖來的青緹臉色陰鬱,像是著了魔道般乍青乍白,好意提點道:“嘖嘖。青緹啊,你正值少年,本是血氣方剛,平日裡一本正經便罷了,怎的今夜仍鬱鬱寡歡?”

這家青樓十分會做生意。堂中雖鑲金嵌玉,好在有暖燈微熏,高台上垂下兩簾白紗,中間藏了個撫琴的姑娘,若隱若現,琴音溫婉纏綿,顯得朦朧雅致。明明是在行紙醉金迷之事,卻偏偏生出兩分風雅之趣。

嫋嫋琴音裡,我湊上酒桌,皺眉打量青緹,終於幡然醒悟,撫掌笑道:“青緹,你該不會是怪我帶你來喝花酒,卻不給你叫姑娘罷?”我坐回檀木椅上撫著下巴沉思,“這可不好辦哪。三清境裡總是有這個戒律那個清規,聽說你們太微垣的繁文縟節又特彆地多。看你們上神那模樣,也是個心狠手辣的,想必不會讓你們近女色……”

青緹臉上紅一陣白一陣,憋了半天:“上仙……”

“不是讓你喚我作公子了麼?”我打斷道。

“……公子。”青緹作了張苦瓜臉,“小仙尚有公事在身,還是先……”

我頗掃興地擺了擺手,道:“既然出來了,便要儘興而歸,莫要讓你家上神覺得我怠慢了你。”我執起酒壺給他斟了一杯,強遞到他手中,“左右你的公事不過是守在你家上神房前當個門柱子,算不得什麼要緊事,來來來,乾了這杯……”

我拿起自己的酒杯,斂袖作暢飲狀,眼風裡卻虛虛瞟著青緹,見他麵露苦色地將一杯濁酒儘數飲下,才笑%e5%90%9f%e5%90%9f地放下杯盞,替他又斟一杯。

耳邊的琴聲突然變換了個調子,雖仍是方才的曲子,卻沒了之前的幽咽纏綿,急轉撥弦間自有清風明月的朗然。我隻顧著給青緹灌酒,也未細心留意琴音的差彆。

酒過三巡,青緹已被灌得暈暈乎乎,麵色潮紅。我手中斟酒的動作仍不停,心中卻在慶幸對麵坐的是青緹。我的酒量本來並不好,灌青緹一個不勝酒力的老實人也隻是勉強夠用。

紗簾中琴弦一撥,青緹正好癱倒在酒桌上,昏昏沉沉的,不知是醉是醒。

我擱下酒杯,小心翼翼地推了推他,聽到兩聲咕噥。這才放下心,滿意地拍了拍手。

如此大費周折把青緹忽悠來喝花酒,自然並非享樂這般簡單。我勾起嘴角,湊近青緹的耳邊問道:“青緹啊,本公子問你幾個問題,你可能答上來?”

青緹醉相極好,隻是言語間比平素大膽不少:“自然能!”

我微笑:“你家上神和淨炎……是什麼關係?”

自我將前塵往事都抖給白慕聽後,心底總有些不安。就好比身邊有一個洞悉你全部家底的人,你卻沒有他的一絲把柄,直教人寢食難安。可白慕其人迷霧重重,我無從查起,隻能從最古怪的淨炎一事上尋線索。

那隻鳳凰明明與白慕勢不兩立,白慕卻待他有如至交%e4%ba%b2友。這裡頭說是沒有故事,怎能教人信服?

堂中琴弦忽而一挑,漸作流水琤琤。我做好了青緹說出其實白慕是個斷袖,與淨炎早有私情之類的準備,不想青緹卻隻是咕噥一聲,道:“那妖孽和尊上……自然是仇家了……”

我恨鐵不成鋼地推了推青緹的胳膊:“他們反目成仇前,難道就沒彆個關係?”

青緹迷蒙的一雙眼裡突然閃過一絲光芒,憨憨笑道:“自然是有的,他們倆可是……”

耳畔琴音驟停,青緹的腦袋突然一歪,側倒在酒桌旁的地上,功虧一簣。◤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我惱怒地環顧四周,想揪出這個壞我好事的元凶,卻不想高台之上的紗簾輕動,從中走出一個白衣墨發的身影來,手中持了一把素麵的折扇,乍一看分外倜儻。

……琴座上何時換了人?我仔細一瞧,立刻換了臉色。

今夜不宜出門哪不宜出門。

那白衣身影施施而來,在我對麵款款落座,從善如流地從我手中取過一隻白瓷的酒杯,捏在手中細細把玩著。人聲沸鼎的大堂中卻像是無人注意到他一般,仍舊嬉笑作樂。

想必這樓內早已布了仙障。

我乾笑兩聲:“上神今日好雅興。”

白慕就著我方才抿酒的杯沿乾了一杯,語氣輕鬆自然:“青緹知道的我都知道,何不直接灌醉我?”

我苦著臉賠笑,總算體味了一把青緹方才的滋味:“小仙哪敢,哪敢。”今日不知撞了什麼邪,竟不幸被這位事主遇上,話沒套成,倒把自己套了進去。

他側坐持杯,隻留一個靜無波瀾的側臉,不知是喜是怒:“你是對我感興趣,還是對淨炎感興趣?”

廢話,若不是為探聽你的底細,誰願意深更半夜邀你屬下喝酒:“當然是對你……”我突然一皺眉,好似有哪裡出了錯,改口道,“……我當然對你們一個都沒有興趣!”

白慕喑然斟酒,一雙骨節分明的手持著白瓷杯,指尖在杯腹上來回輕敲:“沒有興趣,何必勞神盤問。”

“那不過是……”我深呼吸了一回,“飲酒作樂時隨口一提罷了!”心下已思忖著開溜。

另一邊,白慕清雋的臉上一雙眸子淡淡掠過一眼,指尖將酒杯往我的方向推了幾寸,仿佛當真是一個平常不過的酒伴。

他這個若無其事的模樣總是信手拈來。最初如此,今日如此,就連那日他中毒之後說的那番話……也權當沒有發生過。

我心中不平,麵上卻還得做足十分的姿態,一杯一杯濁酒下肚。卻覺得這酒水似被細心濾過般,不及原本的灼辣苦澀,反倒有一股清香。

酒果然是能壯膽的。數盞之後,我喝得微醺,不知哪裡借的膽子,顛三倒四地埋怨:“你這個人也忒小氣,連這點底細都不肯揭,還說……還說讓我隨你回什麼太微垣……”

他抵著杯沿輕抿一口,聲音讓人清醒:“那日的事,你忘了罷。”

靈台像是突然被什麼掃空,立時一片清明。我卻隻能裝作迷迷瞪瞪的模樣,用杯盞遮著臉,含糊道:“本已忘了,酒後胡言說著玩玩,莫要當真。”毒發時會麻痹人的意識,當日的他,大抵也沒怎麼當真。

那清明隻維持了片刻,撐到將這一句體麵話說完,便消散得杳無影蹤。我的酒量本就馬馬虎虎,早時為灌醉青緹,又自飲了不少,此刻再數杯下肚,隻覺得胃裡燒得暖和,腦子裡卻全是一團漿糊。沒過多久,便有了困意。

再醒來時,已是第二日清晨。我懷裡摟了個化成毛團的果子,躺在客棧廂房的榻上,連被角都掖得好好的,仿佛昨夜從未出過門似的。

莫非昨夜灌醉青緹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