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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若寄 歲惟 4094 字 3個月前

形的陰影,一個聲音自頭頂遙遙傳下來,空如竹節:“你爹爹那裡,又怎麼?”

我往上一望,才看到豁裂的%e7%a9%b4口上站了一個頎長身影,白衣淩風翻飛,衣袂下一柄未出鞘的長劍握在手中,五指分明。身後漆黑的天幕劃過兩道電閃,映出他冷峻的眉目和清寒的側臉。

我立刻抹去眼中水澤,仰頭喊道:“你什麼時候來的?”

白慕靜立不動,聲音聽不出感情:“剛來。看你沒有大礙,正準備走。”

這是沒有大礙的樣子嗎?!我簡直要被氣瘋,指著他的身影半晌沒能憋出一句話來。高處的白影卻翩然飄落,孑然一身立在滿地碎石中,像是湮滅廢墟的神祗,冷冷將我們望著。

鳳凰自見到他,表情頗不善,血睫之下的眼眸中滿是不屑,至始至終沒有正眼瞧他一回。

我翻身下地,走向白慕,他卻與我擦肩而過,徑直往鳳凰處走去。隻見他低頭翕動雙?%e5%94%87,悄然說了些什麼。鳳凰眼中寒光凜凜,臉色頗不情願,身體周圍卻亮起白光,身形逐漸透明,漸而消失不見。

我皺眉看著空蕩蕩的石榻:“你對他做了什麼?”

“送他去一個安全的地方。”

轟——

話音未落,雲層再次顫動,一道雷光盛放,天地霎時間一片慘白,震耳欲聾的雷鳴帶起大地的劇烈震顫,洞壁的碎石再次如水瀑般下墜。身體止不住地隨著洞%e7%a9%b4一起搖晃。

白慕卻像是什麼都未發生一般,氣定神閒地躺上石榻,側著身子,神色淡漠。

我踉蹌兩步跌坐在床邊,欲哭無淚:“你真的見死不救?”

“我為什麼要救。”他俯下`身子看著我,墨發低垂,貼在我的耳側,“天劫便是天劫,旁人替你擋下多少,自會成倍地應到你自己身上。不是所有人都像淨炎一樣傻。”

沉默半晌,“那好。”我終於放棄了最後一絲希望,從袖袋裡取出一盞蓮燈,慘然道,“你能不能幫我保管這個?”

當年爹爹在昆侖山上肆虐一場,我把奄奄一息的螭%e5%90%bb偷偷收入了這盞蓮燈將養,近來已很有動靜,指不定再過幾年,便能從沉睡中醒來。

我叮囑了一番,道:“等它醒來,把它放生到深淵沼澤就好,不會麻煩你太多。”

他接過蓮燈,眼眸低垂著打量了一會兒。

我閉上眼,做好了被九天玄雷轟回原形的準備,頸上卻突然一涼。我睜開眼,隻見到寒光凜凜的劍身架在我眼前,不由分說地劃開一道血口。

這是要作甚?我吃痛地皺緊了眉頭,狠狠盯著持劍的白慕。

他神色隨意:“怕你死得太難看,替你找個痛快的死法。”手上的仙訣卻不是那麼一回事。

失血的冰冷漸漸被一股暖流替代,麻痹的全身竟慢慢地恢複了知覺,筋脈中熟悉的力量讓我錯愕萬分。化骨毒不到時辰無藥可解,這突然出現的仙力是從何而來?

白慕%e5%94%87畔突然勾了一抹淺笑,為我解惑:“最近學了個引毒的術法,拿你試試看靈不靈驗。”

原來他取我的鮮血,是為將化骨毒引到他自己身上?!

我喉頭梗了一梗,再望向他,卻隻見到一個雲淡風輕的側影,清雋的臉上漠無表情。

天空再次炸響一記驚雷,白光收儘,雷雲中似有無數藍色的電蛇遊竄,突然降下一道雷光。我立刻向狐狸洞外飛掠而去,引走雷電之力。

狂風掀動,深林中無數參天古木搖曳顫動,枝葉如漫天飛雪,在天地間肆意翻飛。我迎風而立,神情間是數萬年難見的肅然。

自昆侖一難後,我在紫微垣中的玄修便愈加勤勉,以供在應對天劫時不至於像當年那般軟弱無用。先時仙力被封,三萬年勤修徒勞無功,我亦隻能感慨自己福祉淺薄,命運如此。如今有力自保,自然嚴陣以待。

道道雷光疾電相繼劈下,花木茂盛的深林殘破不堪,隨處可見焦黑。呼吸不斷變得急促,手中撐著的仙障也已不堪一擊。

最後一道天雷,仙障應聲而碎,我用身軀接下這毀天滅地般的力量,隻覺得身體如灌鉛一般沉重,心卻似蜻蜓的翅翼一般輕盈。

成功了。我抹掉嘴角溢出的血絲,對著尚未散去的雷雲露出一個笑來。雲層緩緩變薄,如煙霧一般漸漸消散,月光重新透下天地,明亮如瀲灩波光。

我閃動身形,重新回到狐狸洞中。

白色的身影依舊寧靜安詳,仿若置身於三清境的蓮台之上,清淨翛然。

他轉過身來,出口的卻是:“餓不餓?”

“啊?”我錯愕道。

月光下徹,將昏暗陰森的狐狸洞照得柔和。我愣愣地看著他端起不知哪裡來的桃花糕,五瓣的藕粉色嵌在糯白的方糕裡,甜香四溢。

早上被那隻臭狐狸擄到此處,確確是沒有用過飯食。整整一日憂心忡忡,陷在危機四伏的境地裡,也來不及思念人間煙火。如今被他這麼一提醒,倒真覺得腹中空空,餓得很。

雖說神仙餓不死,但不代表我們餓不瘦。

我咽了咽口水,決心顧全大局:“……那隻臭狐狸不知會不會折回來,此地不宜久留,我們還是先走罷。”

白慕神色不改:“你吃完便走。”

我深吸一口氣,強遏怒意:“你分不分得清輕重緩急啊!”

他卻漫不經心地聳了聳肩:“我這不正在分清輕重緩急?”

不得不感慨,白慕此人有一種詭異的力量,能時時刻刻把閻王爺的修羅場歪曲成西王母的蟠桃會。我辯不過他,隻好把一盤糕點全吃下了肚,十分丟臉地打了個飽嗝。

“還走得動嗎?”依舊是淡淡的問句。

我誠實地搖了搖頭。

上天他老人家安排的命數總是如此曲折離奇,陡峭險峻。而我的命數更是在“離奇”這一條道上走了甚遠,以至於方才還是天崩地裂的廝殺,下一秒便落進了一個安然的懷抱。

我任由他打橫抱著我往回走,麵皮非但沒有紅上一紅,反倒覺得地習以為常。而“習以為常”這個想法,簡直十分地要命。

掐指一算,我五萬餘年的人生中,雖然從未將三清境裡的繁文縟節放在眼裡,但也好歹是個謹守禮法的正經神仙。我究竟是如何做到把被人抱著帶來帶去這件事當作家常便飯的,至今是個謎。

俗話說,飽暖思%e6%b7%ab/欲。這絕不是個好兆頭。

我思量了半天該如何開口,最終拿捏出一個恭敬讚賞的語氣,感激道:“文曲師父說上神您體恤小輩,如今看來,果然是分毫不差的。”

他身形一僵,隨即嗤笑道:“你知不知道你每次隻有做賊心虛的時候,才對我用敬稱?”

……有麼?

我緊張地將眼珠子轉了兩轉,仔細一想,平日裡我確確不常對他如此恭敬。隻因為,需要我用敬語相稱的那個他太過高高在上,日日相見時便覺得渾身彆扭。

可是……那天在酒桌之上,他確實拿腔拿調出了上神的架子,讓人分毫不敢逾越,竟像是第一次相見般,凜然而陌生。以至於他說在祁連山中的那一番胡話都不作數,我也覺得是理所應當。

那麼,如今這模樣,又算什麼?

既不願放下架子真心相待,又不肯謹守禮法各自相安,他究竟想做什麼?

我無端有些氣惱:“尊卑有彆,還是把界線劃清些的好。”╩思╩兔╩網╩

空氣突然變得寒涼,像是冰涼的夜露,入手即化,卻留下沁入體膚的涼意。我暗暗心驚。他神色複雜,眼眸中似有一江翻湧的深黑,話語卻極平和,有微不可聞的笑音:“這根線現在才劃,太晚了。”

☆、第十九章(1)

一路無話,白慕帶著我從深林裡步出,卻沒有回到客棧,而是騰雲來到一處洞府。兩個時辰的雲程,越過東海,落於蓬萊仙島之上。

素聞蓬萊島上水碧山青,三月春日芳菲正盛,隨處桃花夭夭,風月無邊,是仙家勝境。今日得以一見,卻比傳聞中尚要明瑟動人。漫山煙霧騰騰,連了環周的青水,將灼灼綻放的桃林攏在裡頭,白玉砌的洞府隱在連綿數裡的桃花林間,垂下水幕,若隱若現。四處鳳鳥高歌,仙氣飄飄,不似東海之濱的孤島,竟像是九重天上的雲頂天宮。

尚不及欣賞這卓然景色,手腕已被人不輕不重地一拉,身子跌跌撞撞撲進了桃花林裡。

我咕噥道:“你帶我來這裡做什麼?”手上暗自使力掙%e8%84%b1。

白慕不由分說地拽著我的手腕左一步、右一步地在桃林中緊緩有致地行走,步法甚玄妙:“跟好”又是兩步,繞過一棵枝葉繁茂的桃樹,“這是我師尊的地界,桃林是他設下的陣法。”

話畢,他隨手在地上撿起一根殘枝,向左手邊拋去。隻見原本盛麗多姿的桃枝像是生出了靈性一般,伸長枝條,繞個彎子,像是細長的靈蛇,從八麵將尚未著地的殘枝纏在細長堅韌的枝條間,刹那間擰得粉碎。

我狠狠一個哆嗦。靈寶天尊設的陣法,果真厲害。

白慕停下步子,回頭看著我:“師尊貪玩,指不定往陣中設了些什麼機括。你若不想像那殘枝一般,便跟得緊些。”

這回換我緊緊拽住他的手,不動聲色地往他的方向挪了半步。

他反扣住我的手,%e5%94%87畔一絲笑意映在滿樹桃花間,風神秀徹。不知怎的,引得心神微微顫了一顫。

桃花林連綿數裡,在他的帶引下卻沒花多少功夫,便站到了白□府前。麵前水簾輕拂,落地如無物般,滲入地下而不留痕跡。

白慕負手在背,徑直從水簾間穿過,爽落乾淨,半點水珠都未沾上身。我學著他的模樣,心一橫,跨過水簾,卻被淋了一身。

我從頭濕到了腳,整個人如同剛從鍋裡撈上來的一隻餛飩,水漉漉地瞪著他。他便將笑意掩了七八分,抬手給我施了個避水訣。

衣裳總算乾爽,頭發卻仍是濕的。我擰了擰發梢,凝眉看著他:“你身上有化骨毒,怎麼還能用法術?”

他自顧自沿著玉白通亮的甬道往裡走:“那點餘毒,還奈何不了我。”

通道兩側用白玉雕了燈盞,左右各置二十四盞,裡頭皆供了海貝大小的夜明珠,明亮柔和,暈開靜謐安寧的光線。再往裡走,卻聽到低低的嗚咽聲,打破了這裡的寧靜。

走近一些聽,才聽清這個嗚咽聲的主人,是個女子。

我皺了皺眉:“你不是說天尊他老人家雲遊四海,你也不知他的蹤跡?”

白慕口%e5%90%bb自然:“師尊自知時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