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頁(1 / 1)

浮生若寄 歲惟 4068 字 3個月前

不是把原本的名字隱去,而是想起了自己原本的名字。”

塵月聽我自顧自地絮語,皺眉道:“你在說什麼?”

我回過神,連連搖頭道:“沒什麼。”又慌忙問道,“那隻槐花精,可是死在了你族人的手下?”

塵月神色凝重,點了點頭,再道:“寒水族是一幫烏合之眾,大小妖魔皆在族中,與我赤狐族這般的氏族素來不合。銀翹與我族又有宿怨,便時常在兩族間挑起紛爭。此後又以這些爭執為借口,一步步擴大事態。時至今日,赤狐與寒水兩族兵刃相見,已是司空見慣。”

這也不能怪塵月。銀翹平素是個不愛計較的性子,可一旦計較起來,便定要計較到底。尤其是她自小孤苦,寄居於紫微垣,對所有施恩於她的人都異樣在乎。赤狐族殺了槐花精,便是和銀翹結下了梁子。

我正欲再詢,鳳凰不知何時已站到了我們身邊,發問道:“銀翹不過是個托庇於寒水族的孤女,怎麼會有號令族人的權力?”

塵月突然見到一隻活的鳳凰,神色一愣,表情也不如方才那般鋒利,隻惑然道:“你認得銀翹?”

我偷偷掐了鳳凰一把,替他擺手道:“不……不認得……”

鳳凰卻氣惱地甩開我的手,乾脆利落地答道:“怎麼會不認得,我此行便是找她去的!”

我頓時覺得四海皆空,唯有獨自仰頭對著染血的幽月無語凝噎。鳳凰啊鳳凰,你這是嫌銀翹與塵月的梁子結得不夠深,硬要打上一個死結才甘心哪。

塵月的臉色果然風雲變幻,青白交替,甚壓抑道:“銀翹如今是寒水族族長的乾女兒,你要去找她,便要往安淮去。”

一股醋味在涼風裡幽幽浮動,酸得我一個激靈。連一直站在不遠處默然不語的白慕都掩了一絲笑意,饒有興致地看著鳳凰。

隻有鳳凰這個愣頭青哈哈一笑,道:“正是,我們本來就要往安淮去的!”

令人震驚的是,塵月居然沒有把鳳凰活宰了,反倒悄無聲息地看了鳳凰一眼,遂與我們告辭:“族人遇襲,想必是寒水族刺探到了我不在的消息,才敢如此妄為。塵月尚要回族中徹查此事,便先行一步。”聲音如夜露一般,涼且清透,冷靜得全然不像是那個半柱香前仍守著鳳凰心急如焚的姑娘。

塵月招來一朵灰雲,臨彆時不忘與鳳凰道:“淨炎,你我安淮再見。”赤紅的眸子裡映了清亮的月光,本是柔和麗色,卻平白地有些嗔怨。

“塵月——”眼見著塵月已然走遠,我才想起來,方才儘關心了些兒女情長的瑣事,卻沒能來得及問一問銀翹的近況,當真是因小失大。

鳳凰卻呆愣在原地,半晌才用胳膊肘推了推我,迷惘道:“我又哪裡惹著她了?”

我張口欲說,卻頓覺無語。

世上像塵月這般愛恨分明的姑娘少見,像鳳凰這般死不開竅的更加少見。這兩人偏偏撞到了一起,中間還夾著個一根筋的銀翹。其複雜程度,已超越了我這個看客資曆。

我兩萬歲時,曾被困在昆侖山上,與一隻喚作林穆的雪妖相伴三年。方時我年幼無知,沒意識到這本是一場才子救了佳人、佳人以身相許的傳統戲碼,硬生生用三年將他掰成了知己型的好友。

以至於太過知己,一直到最後他魂飛魄散時,我也隻是以為失去了一位特殊的朋友,才覺得遺憾萬分。直到回到紫微垣裡痛心了幾日,又茶飯不思了幾日,才被銀翹點醒。

我辯駁道我不過是遺憾悔恨,銀翹卻道:“世上的空遺恨,多半隻因相思。”

我這才了悟。

隻可惜我悟得太晚,林穆的魂魄皆已無處可尋。離開昆侖山後,他像是從來沒有出現過一般,杳然無痕。我便把這段未能出芽便已被掐斷的情絲隨著那三年的記憶一起埋在心底,一直小心翼翼地貯在角落裡,靜靜流淌,平淡如無有煙嵐的春江。

因了自己身上的這一回,我便一直以為,一切情情愛愛都逃%e8%84%b1不過平淡與悵然。誰知三萬年後,銀翹鬨了一回轟轟烈烈,塵月又來演一場愛恨癡纏,讓我很有些不能適從。

我對鳳凰嘖嘖兩聲,老神在在地搖了回頭,諱莫如深地轉身欲走。誰知身後竟突然一陣響動,回身再看,鳳凰已沒了蹤影。

一道紅色的光影自我眼前飛掠而過,倏忽消失在天邊。

塵月?她竟然去而又返,趁我們防備鬆懈,劫走鳳凰?!

我連忙招來一朵祥雲,想要追上塵月。誰知眼前卻突然冒出一個青緹,綠油油如一根健碩的竹子,突然杵在我麵前,道:“狐屍已清理好,上仙可是要啟程?”

我心急如焚地猛搖頭:“啟什麼程,沒看到鳳凰被劫走了嗎?!你讓開……”

青緹卻像一根木樁子,死活戳在我麵前。無奈之下,我隻能轉身對白慕喊道:“你讓他讓開!鳳凰這麼輕易便走了,你就不攔一攔?”

誰知白慕這廝竟滿不在乎地挑了挑眉:“我為什麼要攔?”

我氣急道:“他不是你的仇家嗎?”

他卻滿不在乎地回身上了馬車,隻留下一截清風明月的背影,甚淡然道:“既然是我的仇家,你這般上心又是為何?”

……我!

青緹默默向前一步,對我拱了拱手:“上仙,還是啟程罷。”

這對主仆,真是越來越不可理喻!

我滿腔怒火還來不及噴湧而出,便被青緹一張恭順的笑臉給壓了回去,隻能深呼吸幾口,以免氣極身亡。我壓抑著怒火,問道:“離最近的城池還有多遠?”

青緹和善地一笑:“清灣城離這兒,尚有半日的路要趕。”

我揉了揉額頭,覺得確實有些乏了。塵月既然要找銀翹的麻煩,到時候趕到了安淮,再把鳳凰提去見銀翹也不遲。

想到這一層,我才略略寬心,揮手道:“今夜左右趕不到了,便在這兒歇一晚上罷。”

一低頭,卻見果子不知何時已化作了人形,正扒拉著我的裙擺,十分委屈地看著我:“綰綰姐姐,紅毛哥哥去哪裡了?”

我抬手施了個騰雲訣,拎著果子爬上雲頭,正色道:“你紅毛哥哥被漂亮姐姐劫去了一個叫做溫柔鄉的地方,這個地方果子不能去。今夜馬車裡陰氣太重,果子你就陪姐姐在雲頭睡一晚罷。”

果子在雲頭打了個滾,立馬被涼得縮起身子,咕噥道:“綰綰姐姐,我們還是去溫柔鄉找紅毛哥哥玩罷,雲上好冷呀。”

我長籲短歎地把雲慢悠悠地騰到一棵樹上,咬牙切齒地向馬車投去怨恨的一眼,強作淡定:“小孩子家哪能這麼嬌氣?今夜天寒月圓,是個修煉的好日子。姐姐平時是怎麼教你的?做一隻有出息的果子一定要勤勉耐勞……”

果子抱著樹乾蹭了一蹭,在我的威逼下沒了聲,須臾間便入了夢鄉。

☆、第十四章

自雲端往下望,一片清冷的月輝落在單薄的樹梢上,冷光像是茶色的清斑,將樹枝細細裁成數截。無人的山道上停著一輛馬車,月白色的錦簾隨著夜風輕動,挑撥半抹月色。

果子早已睡著,因枝上寒涼,睡夢中止不住地化為了原形,總是不經意地瑟縮著。我一向怕冷,又在這悄寂的荒野裡,愈加難以成眠。便解下外袍給果子蓋上,自己按下了雲頭。

循著前幾日趕路的印象,七拐八拐,竟讓我摸到了山下的一片湖。

淡淡清風揉了水汽,溫涼愜意,如水的月色靜靜徜徉在湖心,瑩瑩一片被囚在漣漪裡,清幽動人。連日來風塵仆仆,惹得身心俱疲,難得見到如此賞心悅目的景象,連帶著心情也好了許多。°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我步履輕快地跑到湖邊蹲下,輕輕拂過水麵。許是地熱的關係,水溫入手微涼,卻不刺骨,勉強可以沐浴。

入夜後的荒郊野嶺四下無人,我喜滋滋褪了衫裙,躍入水中。

當年昆侖山上萬裡冰封,尋不到一處活水,便是雪妖用術法將冰雪化開,鑿出一個洞%e7%a9%b4,再灌入融化的雪水。用簡單的火訣烤著,雖然仍有些刺骨,卻是彆一種清涼。久而久之,便習以為常。

紫微垣人多眼雜,倒是許久沒能如此肆無忌憚地暴露在天地之間了。

悄悄沒入湖水,天地悠悠而我獨往的自在讓多日以來的倦怠與煩惱一掃而空,若此時身邊依舊有人能聽我絮叨瑣細,聽我獨訴往事,該有多好。

可惜林穆早已灰飛煙滅,銀翹如今遠在安淮。眼下我身邊,竟連一個可以說知心話的人也無。

我正獨自傷懷著,湖邊的草叢間突然一動,一顆碎石子落入水麵,激起一圈圈漣漪。

我警覺道:“誰?”

一個身影自灌木中走出來,身形修長,一雙桃花眼此刻上挑著,%e5%94%87沿一抹輕笑:“在下路過此處,聽到水中有異動,以為是有人溺水,前來探尋。不意冒犯了姑娘,還請姑娘贖罪。”

話雖如此,嘴邊的那笑看來卻並非如此。上挑的眉眼直勾勾地盯著我這位被他“不意冒犯”的姑娘,恐怕更非如此。

我被瞧得一個激靈。這深山之中,竟還能遇上個采花賊?

瞧這模樣,還是個儒賊。

我隻顧往水中躲,因水汽蒙了眼,慌亂中隻看得清他一個模糊的輪廓,卻分辨不出他是人是妖。卻也知道一個不意冒犯了我的過路人,很難如此紋絲不動地站在對岸,寸步不離地冒犯著我。

可是這四處碧波粼粼空空落落,我又能躲到哪裡去。

果真是流年不利,洗個澡都不安生。若是使出風雷訣直接將人家劈成兩半,未免又太過魯莽。我歎一口氣,好心道:“既然是無意冒犯,還請公子略作回避……”

誰知那采花賊卻不領情,朗笑一聲:“既然在這荒山野嶺偶遇姑娘,也是一樁緣分,姑娘何不出水一敘?”

姑娘我如今□,敘你祖宗的敘!

我頓時對這位采花賊的察言觀色能力失望透頂,在水中悄悄捏了個訣。正準備比出去,才發現全身上下竟突然動彈不得。

這個%e6%b7%ab賊,竟然會法術!

我趕忙催動仙力與他鬥法,奈何身為飛禽,在水中不好施展手腳,撐了一會兒,竟有些式微。隻好趁還沒徹底敗退,色厲內荏地喊道:“哪裡來的小妖,竟敢與本仙君作對!”

“小娘子,既然你我如此有緣,何必再要害羞?”采花賊顯然不以為意,一條鎖鏈橫空出手,環上我的肩膀,想要將我提回岸邊。

我被他一聲“小娘子”喚得幾欲作嘔,肩膀上卻突然傳來一股上拽的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