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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黑如墨,但是還並未到打烊時辰。冷月幽蒙,靜撒銀輝,街頭行人很少,幾乎是靜寂無聲。

謝雲琛不知不覺走到迎春酒樓,見裡麵還是明輝滿目,人聲鼎沸,觥籌交錯,熱鬨非凡,於是便不由自主的走了進去,悄悄地尋了一個座位坐下,漫不經心地隨意打量著周圍的情形。

小二一見,立馬迎上去,從肩頭取下毛巾,討好的笑道:“這位客官,來點什……”說到此處,他猛地認出了謝雲琛的身份,於是麵露歉意的道,“額,原來是知府謝大人,失敬失敬,不知謝大人想來點什麼?”

“一壺酒,其餘一概不要。”謝雲琛溫和的道。在人前,他又恢複了那個一貫%e4%ba%b2民的知府形象。

“好嘞!謝大人稍等——”小二麻利的應道,像一陣旋風似的就刮走了。

謝雲琛見人已走,神色便黯淡了幾分。周圍的吵鬨喧囂同他此時的沉寂孤獨形成了鮮明對比,看上去甚是諷刺。他見小二已將酒盅端來,頷首禮貌的道謝,將錢付了之後,便一個人開始自斟自飲起來。

不知道是不是壓抑得太久,謝雲琛一喝便停不下來,轉眼間,那壺酒就被他喝得涓滴不剩。他揚聲喚來小二,又去要了幾壺。

他願意,在酒裡麻痹自己。

當他指骨分明的修長手指再也無力將酒盅舉起之時,他謝絕了小二要過來攙扶他的好意,終於跌跌撞撞的走出了迎春酒樓,離開了那幫喧鬨的人群。

他們的熱鬨是他們的,於己無關。那深入骨髓的孤獨,還是需要自己在深夜裡獨自醞釀,品嘗。

腳步有些踉蹌,謝雲琛勉強撐起迷蒙的醉眼,見到不遠處的牆角處有一個小女孩兒在哭。他心生憐憫之意,於是邁著不穩的步伐走了過去,儘量將聲音放得輕柔:“小姑娘,怎麼大晚上的不回家,是有什麼傷心之事麼?”

那個小女孩抹了把眼淚,抽抽噎噎的道:“這位公子好,我……我娘病了,沒錢醫治……我今天出來乞討了半日,卻是一文錢都沒籌到……”說到此處,她嘴角一抽,又開始哭上了。

謝雲琛見她哭得像個小花貓似的,臉上黑一道白一道,於是蹲著身子,將自己身上僅帶的一兩銀摸出來,放在了她的手裡,柔聲安慰道:“彆哭了,快拿著這銀子給你娘治病去吧。”

小女孩欣喜若狂,高興得連道謝也忘了說,她從頭上堆雲的烏發間取下一支梨花釵,鄭重其事地塞到謝雲琛手中,有些赧然的道:“公子好心,梨兒無以為報,便把這祖傳的梨花釵給了公子,還請公子不要嫌棄才好。”

謝雲琛還未拒絕,那個名喚梨兒的小女孩已經站起身,飛快地跑遠了。謝雲琛細不可查的搖了搖頭,將梨花釵攏入袖中,他酒意並未醒,視線仍舊有些模糊。朦朦朧朧間,他撐著牆壁往前走,忽然看見麵前多了一個俊俏的小廝。那個小廝相貌俊秀,身量纖弱,衣襟的下擺隨著夜風微微揚起些許。那人就這麼直直的看著他,目光裡有憐,有惜,有怨,有悲,甚至,還有一絲一閃而過的愛戀。

謝雲琛以為自己酒醉糊塗了,一個小廝怎麼會對自己有那種眼神。他自嘲的一笑,隨即正要繞開此人離開這裡,不料那個小廝忽然上前一步,一下子拖住了他的手肘,抿了抿%e5%94%87道:“謝大人喝高了,我送謝大人回府。”

謝雲琛一下子愣在了當場,他眸色間依舊未清明,但是他卻明顯的感受到了身邊這個小廝身上傳來的味道,像極了一個人。他在記憶裡反複而仔細地打撈了一遍,頓時回過神來。

她,是唐淩?

作者有話要說:  妹紙們,更新了~~~

☆、客棧·捉奸

唐淩本來正沒好氣兒,這唐君毅大半夜的要去吃什麼棗泥小點,害得她跑了幾條街都沒找到有點心鋪子在賣這玩意兒的,基本上都已經關了店門。此事沒辦成,她正在想著回去該如何跟唐君毅交代呢,沒想到居然在這街頭遇見了醉醺醺的謝雲琛。她看他醉成這個樣子,心頭有一股莫名的情愫在醞釀,又是擔憂又是心疼。她伸手扶住了謝雲琛,免得他因支撐不住而倒下。

月光輕柔的灑在謝雲琛的臉上,為其清俊溫和的麵容鍍上了一層柔和的銀輝,顯得朦朧而又深邃。他借她之力勉強站直了身子,口中下意識地將心中所想道出:“唐淩?”

唐淩有些納悶他是如何認出自己的,心頭忐忑不安,畢竟當初跟他說自己是去回老家守孝去了,現在雖易了容,卻又這麼大喇喇的出現在青城街頭,的確有些說不過去。所以還是暫時不透露自己身份的好,於是唐淩略一搖頭,故意將聲音弄得愈發跟原來不同,低聲道:“謝大人認錯人了。”

謝雲琛本來酒醉沒醒,聽了這話之後愈發覺得有些奇怪,明明感覺此人就是唐淩,可為何她自己又說不是呢。這麼一想,他覺得自己酒意沉了上來,頭痛欲裂,腳步也有些不穩,於是便伸出手去扶住了一旁的牆壁。

唐淩被他這舉動嚇了一跳,手中的力道絲毫不敢放鬆,連忙問道:“謝大人,沒事吧?我這就送你回謝府……”

“不!”謝雲琛眸色驟然加深,立即打斷唐淩的話,忽又覺得這樣言辭激烈有些不妥,於是便換做一副溫和的語氣,啞聲道,“我……目前……不想回去……”回去,回去做什麼呢?爹爹對自己拒婚一事十分反感,到現在都還沒有原諒的意思。而林如畫,這次刺殺事件許多線索都指向了她,目前他對她有些怨忿,暫時還不想見到她。

嗬!天下之大,竟沒有他謝雲琛的容身之地了麼?

“既然謝大人不想回府的話,那我就去給大人找一間客棧住下罷,這夜色漸沉,有些冷,大人還是早些安置的好。”唐淩雖然不懂為何謝雲琛不想回謝府,但他既然都這樣說了,她也隻好遵循照辦。她扶著他,一步一步的往前走著,雖然感到有些累,但是卻覺得很值。

開了一間房,唐淩將謝雲琛放倒在床上,隨即又去問店小二要了一盆熱水。她有些不好意思,心跳得飛快,臉色也有些紅得不正常。努力穩了穩心緒,她拉回了些許神智,幫謝雲琛寬衣除襪,給他洗腳。好在謝雲琛已經睡熟了,睡相也好,所以唐淩在幫謝雲琛擦乾腳之後,便大膽的湊近了去看他。

謝雲琛靜靜地躺在床榻上,雙目微閉,眼睫在輕輕顫動。大概是由於喝了酒的緣故,他的臉頰也似染了些暈紅之色,看上去倒添了一絲平日沒見過的瀲灩。他的呼吸有些急促,間或咳嗽幾聲,%e5%94%87色有些發白。

唐淩忽然反應過來,喝了酒的人肯定很渴,她趕緊往旁邊桌子上走去,在茶盞裡倒了一杯水,還好這水不燙。她走到床邊坐下,輕聲喚道:“謝大人,起來喝水。”

謝雲琛不知道是睡熟了沒聽到還是懶得動,反正唐淩喊了半天,他還是保持原姿勢不變。唐淩沒辦法,隻好用手托起他的頭部,將茶盞湊到他的%e5%94%87邊。謝雲琛這次總算是清醒了些許,他乖巧地喝了一大口,隨即自己撐著身子坐起來,端過茶盞一飲而儘。-_-!思-_-!兔-_-!網-_-!

唐淩將他身下的枕頭取出來,豎起放在他背後讓他靠著,順手接過他手中的茶盞,作勢要去給他再倒一杯:“謝大人可好些了麼?”

不料她還未邁開腳步,即被一股力量大力地給拉了回去。唐淩一下子措手不及,手中的茶盞也沒拿穩,“咣當”一聲摔落在地,頓時摔成了七八片,滴溜溜的在地上打著轉兒。她的身子被謝雲琛牢牢掌控住,被迫地看著他那深邃幽蒙的眼眸,感覺自己都快被這股忽然而來的柔情給溺斃。心頭一酸,她情不自禁地側過臉,的眼淚不由得滑出眼眶,順著臉頰滴在了他的手背上。

謝雲琛像是被燙到一般,手微微縮了縮,卻是很快又卷土重來,牢牢地扳過她的臉,語氣壓低,帶著些許探究的意味:“你……究竟是不是唐淩?”

唐淩一句話也答不出來,她隻覺得,自己一在這個男子的麵前就會變得無比的脆弱,那絲感傷委屈的情緒席卷而來,瞬間消磨了她全部的理智。她任由他的另一隻手攥著自己的手腕,雖然有些痛,到底還是抵不了心底的傷。

謝雲琛抬手,輕輕地為唐淩拭去眼淚。在他纖細修長的手指一觸到唐淩的臉時,立即敏銳的察覺到了有什麼不大對勁,多年辦案的經驗提醒著他,令他手指微微一動,隻聽得“嘩”地一聲,唐淩臉龐上的那張精致的人皮麵具就被撕了下來,頓時那熟悉的五官就徹底暴露在謝雲琛麵前。

唐淩一驚,想掩飾什麼卻也來不及了,腦海裡飛快的轉過了幾千個念頭,卻是一個也沒能抓住,隻得有些局促的瞅著麵色沉沉的謝雲琛。

謝雲琛的眼眸中雖是滑過了一絲震驚之色,卻是轉瞬即逝,很快,他又恢複到以往的表情,深不可測,令人絲毫窺探不出他內心的真實想法是什麼。原來眼前這個人的確是唐淩,他並沒有認錯,望著眼前那張不失拘謹的梨花帶雨的臉,他眸色一黯,掩住瞳孔中洶湧泛濫的情緒,有些心疼憐惜之意逐漸漫延開來。當初自己那麼毅然決然的拒婚,對她的打擊,想必也是很深吧。在這一場恩恩怨怨中,她並沒有參與,卻是無緣無故地成了犧牲品,到底還是讓他的心裡有些過意不去。

唐淩清晰地捕捉到他的神色中有了些許歉然之意,愈發覺得委屈,於是便稍微低下了頭,訥然道:“謝大人,你……你是鐵了心要悔婚麼?”也罷,趁這個機會,還是將一切都攤開問個清楚吧,以後,也好過彼此折磨。

謝雲琛並未回答,他的呼吸聲越發顯得急促起來,像是在做著什麼激烈的心理鬥爭般。

唐淩低著頭等了一會兒,卻沒有等來任何答複,她的心一下子揪了起來,慢慢抬頭,睜大了眼直直地瞅著謝雲琛,眼眸裡有難以掩飾的悲忿與絕望。他不答,是意味著默認麼?原來,自己在他心裡,還是沒有一絲一毫的地位的,一直在卑微地唱著屬於自己的獨角戲。唱完之後,曲終人散,孤寂落寞。

謝雲琛眸色加深些許,一抬手勾起唐淩的下頜,閉上了眼%e5%90%bb了上去。唐淩渾身如遭電亟一般,腦海裡頓時一片空白,什麼都不知道了。她靠近他%e8%a3%b8著上半身的精壯%e8%83%b8膛,感受著他那如雷的心跳聲,隻覺得自己的一顆心逐漸淪陷下去。這觸手可及的溫暖,仿佛是在做夢似的,是如此的不真實。

他的%e5%90%bb,和他的人一般,溫和如水,卻能讓人體會到那%e5%94%87齒纏綿間的情意。但是有些不同的是,在溫和中,還帶有些許灼熱,似乎在宣泄什麼情感一般。

唐淩全心全意地感受著他的%e5%90%bb,隻覺得自己的眼淚又要掉下來。她發現自己一心一意向往的愛情,終於在這一刻,悄悄綻放。但是不知為何,沉浸在喜悅與激動中的唐淩忽然感受到,謝雲琛的這個%e5%90%bb,竟然帶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