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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什麼看?看什麼看?”

元子攸一直靜靜端坐席上,麵色冷淡,看不出情緒,似乎那人與他毫不相乾。赫連瑾與他對坐,同樣麵無表情,輕輕搖晃手中的一杯清酒。

“你大病初愈,喝什麼酒?”她還沒來得及喝,就被爾朱潯奪過了杯子,就著她%e5%94%87印過的地方一飲而儘。赫連瑾麵色不由微微變化,卻出乎意料地沒有發作,她循著元秀的目光,冷淡地看著亭外的雜耍。

元子攸的視線和她交疊而過,嘴角微微勾了勾,不知是輕蔑還是什麼。

赫連瑾心中仿佛滯澀著一江冰水,泛著絲絲酸澀。

他麵上還是冷漠如雪,之前一直靜默,此刻卻轉過頭和元熙清談玄學。元熙大感詫異,神色微微聳動,從側麵瞟了赫連瑾一麵,回頭垂下眼瞼,定在身邊少年桌下微微收緊的手上,在心中歎息一句。

一會兒有個小廝進來,在元熙耳邊說了幾句。“我出去一下。”元熙麵色微變,看了眼身旁靜默的元子攸,發現他神色雖是冷然,卻似乎有些恍惚,心中鬆下一口氣,隨著那小廝迅速出了門。

“總管早等在房裡了,世子再快一些吧。”一路上,小廝小聲催促,不時逡巡四周。

元熙根本沒有心情搭理他,一路快步穿過長廊,避開眾人,繞道後方。這時j□j還未開得三分,一片幽綠已經覆滿j□j,點點翠色中,有淺淺絳紫粉白點綴其間,微風拂過,墜葉飄香,縈繞鼻息間的還是早春時候若有若無的清淺芬芳。

他沿著石階鋪就的小路走進林中深處,路過幾處岔口後,在一個刻有紋路的石子座前停下步子。遠處長廊裡綠色更是幽靜,一個中年男子等了許久,見到他幾步上來,“世子爺終於來了。”

“總管一向沉穩,怎麼今日如此反常?”

“一言難儘,我們亭中詳說。”蔡中展手請他入亭,不時朝四周望了望,心中仍是警惕,聲音壓得極地,幾乎貼著他的耳邊,“世子爺不能再相信元子攸了……”

“好了,總管,這事我之前就說過,不要再提,今後也是一樣。”元熙聽到這裡就不耐地打斷,“我和他多年的交情,也相信他不是那種過河拆橋的人。如今洛陽看似平靜,實則暗藏洶湧,在這個地方,我能相信的也隻有他了。”

“世子宅心仁厚,可不代表某些人也念著舊情。元子攸在晉陵呆了那麼多年,一回帝京,還不是說滅就滅,他生性涼薄,在他心裡隻有這天下霸業,世子爺如果輕信於他,日後一定追悔莫及。”

“此事不用再提。”元熙已經不想再聽下去,揮袖就要出亭,蔡中心中大急,“噗通”一聲跪倒在他麵前,死死拽住他的袍角。

元熙麵色鐵青,喝道,“你這是乾什麼?還不快起來!”

“世子爺不答應,我就不起來。王爺離去守疆之前曾經交代奴才要好好照顧世子爺,如果奴才任由世子爺被他吃乾抹淨,那還活在這兒乾什麼?倒不如一頭撞死算了。”

“你老大不小了,怎麼動不動就要死要活?有話好好說。!”元熙氣得夠嗆,隻好打消離去的念頭。

蔡中這才從地上起身,“世子爺不要不把奴才的話不當一回事,奴才可是句句肺腑!據我們的探子來報,元子攸已經著人在渤海暗暗部署,隻等時機成熟,就架空元恒的老窩。到時候這北方還有誰能和他抗衡?之前一直和世子爺%e4%ba%b2近,是因為他要借助世子爺的力量平定柔然和高車,也隻有這樣,他在安南王府才能名正言順。如果元恒倒台,世子爺岌岌可危矣!”

這一次,元熙眉色微動,卻沒有說什麼。

蔡中見他已經動搖,連忙趁熱打鐵,“元子攸在渤海有那麼大的勢力,卻從來不告訴世子,這是為什麼?真正的好兄弟,怎麼可能有所隱瞞?他那麼做,分明就是包藏禍心。世子爺再想想,這幾年來王爺對世子如何,對他又如何?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世子是撿來的,他才是%e4%ba%b2生的兒子,不僅收他為子,與世子同名,還把朝中眾多大佬介紹給他認識,卻唯獨對世子冷淡至斯。不是他在旁邊挑唆,怎會如此?”

“父王覺得我隻會吃喝玩樂,向來覺得我比不上他……”

“世子爺比誰都強,隻要擺%e8%84%b1他陰影,天大地大,任君翱翔!”

元熙聞聽此言,渾身一震,呐呐在原地出神。蔡中在旁邊觀察著他的表情,眼中閃過幾絲不易察覺的隱晦情緒,冷聲又道,“如今時機已經成熟,為什麼元子攸還不動手?因為所有入京%e4%ba%b2王,手下都有隨行精兵,元恒此刻住在城中東苑行轅,離東門最近,一旦有什麼風吹草動,隻要率領眾將打開城門出逃便可化險為夷。隻有大婚那天,元恒才會出席他笸籮郡主的婚宴,到時候才是最佳動手時機。世子爺能考慮的時候不多了,應該早下決斷。”

“容我再想想。”

“世子!”蔡中聲音陡然拔高,一臉苦口婆心。

他跟著安南王已有多年,也是從小看著他長大的,他實在不想太過拂他的麵子,道,“就算要決定,也得給我思考的時間吧。若是沒有想清楚,到時候左右搖擺,豈不是更會壞事?”

蔡中道,“那奴才就靜候世子爺的佳音。”

作者有話要說:

☆、五十六.開導

五十六.開導

元熙回到亭中,還是在元子攸身邊落座,視線落隱晦地到他身上,心中若有所思。爾朱潯忽然衝他笑了笑,“世子看著心神不寧,不知是否事出隱憂?在座都不是陌生人,何必藏著掖著?”

元熙摸不準他是不是看出了什麼,心虛中下意識地避開他的目光,端起麵前的水喝了口,“九爺看錯了,我哪有什麼心事。”

“那是我多心了。”爾朱潯也低頭把玩手中青瓷印花的精致杯子。赫連瑾從剛才開始就沒有再說話,沉默地仿佛不存在一般,爾朱潯看她神色,覺得她比平日更顯清冷。水清則無魚——一尊擦過的綠玉佛般,乾淨剔透,卻清涼地讓人難以靠近。

心裡的嫉妒已經超過了心痛,他不由在底下按住她的手,把一絲絲的溫暖傳過去。

赫連瑾訝然一怔,抬起眼睫與他對上,依然是水映朝霞般清透而絢爛,豔而不妖,令人仿佛置身於叢林幽靜中閉塞多時,卻忽然被第一縷陽光普照,渾身都透著股暖意。她也對她笑一笑,卻聽元子攸在身旁輕哧了一聲,“好酒。”他端起酒壺,清酒倒出一條細長的水線,張口接住,有透明的液體從嘴角滑下,冰冷地倘進衣衫,把他%e8%83%b8`前雪白的衣襟濡濕了一大片。

爾朱潯笑道,“以前在秀榮川,嘗聞世子嚴謹肅穆,原來也有這樣不羈的一麵。”他起身抬起酒壺,斟滿一杯,“來,我敬世子!”

元子攸似笑非笑地看著他,揚著細長的飛眉,漆黑深沉的雙眼中帶著點輕蔑和驕傲的神氣,忽然哼笑一聲,舉杯與他相碰,發出“砰”的一聲撞擊聲,“好啊!”

爾朱潯笑,“願帝國‘一脈’傳承,永不祚息!”

元子攸也笑,“千秋萬載,掃平‘蠻夷’!”

一番指桑罵槐,兩人的笑意慢慢變得深長,在微熏的酒水裡輕柔化開,酒色醉人,兩人卻都清醒地很,在對方看不到的地方微微冷笑。

酒過三巡,爾朱潯轉頭對赫連瑾道,“阿瑾應該會喜歡雜耍才對,怎麼剛才一直不說話?是表演不夠精湛?”

赫連瑾仍有些茫然,應了聲,“不是。”

“那是為何?”他就是不想安靜下來,就是想和她一直說話,帶著點甜蜜和報複的小心思,道,“我猜是這亭子裡看地不清楚。”他忽然起身,拉住她的手幾步就奔出亭子外去。

元子攸幾乎同一秒反射性地起身,眼睜睜看著兩個人的背影一前一後,在台階上和諧地下去,眼睛忽然刺痛地很。他深吸一口氣,腳下踉蹌了兩步,扶住身旁的桌子。┆┆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哐當”一聲,酒壺被碰翻在地。

元熙起身扶住他,關切道,“你怎麼了,是不舒服嗎?”

“沒事。”元子攸隔開他,背靠著桌子扶住隱隱發痛的頭,聲音也變得喑啞難辨,亭中如此沉默,他忽然生出一種被窺探的恐懼,不自在地又道,“我沒事。”

元熙看著他,“真的沒事嗎?”

元子攸揮揮手,示意他不用再說。

元熙滯了一下,慢慢收回伸出的手。

“我知道你心情不好,那就不要呆在上麵,下來走走多好。”樓下景致方好,爾朱潯和她靜靜走在廊巷裡,感受著撲麵而來的清風,心裡的思緒在朗日晴空下飄得很遠,就像展翅翾飛的鳶鳥,不願意收回來。

赫連瑾的腳步聲在空遠的走廊裡發出清晰的節奏聲,每一聲都像敲在他的心裡。他抬頭望著從廊外翠苑枝葉縫隙中透過的淡淡陽光,金子般灑滿了整個臉龐。一個人生命中最黃金的階段,難道不該和最喜歡的人在一起嗎?

“九爺其實早就知道了吧?”兩人走了一段路,赫連瑾突然道。

“什麼?”爾朱潯還沉溺在這種幸福的幻想裡,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赫連瑾道,“九爺知道我和元子攸早就認識,所以才那樣說。”

爾朱潯心裡巨震,翻過無數念頭,半晌輕笑道,“有時候你那麼灑%e8%84%b1,有時候卻那麼敏[gǎn],這是為什麼?你難道不覺得很累嗎?凡事想得簡單一點,生活就多一點樂趣。”

“九爺自己都不是個會把事情想得簡單的人,卻叫我看得簡單點,這不是口是心非、雙重標準嗎?”

爾朱潯笑了笑,側過頭注視著她,“我隻是希望你過得快樂點,難道你喜歡在塞上流浪、過著居無定所的日子嗎?女孩是用來疼的,我知道你對錦衣玉食不屑一顧,但你有沒有想過,有些人隻要看到你過得好,他也會很開心的。我們活在這個亂世裡,本來就在掙紮和黑暗中求生,難道不該多攫取一點陽光,多接受一點雨露?不要總是拒人於千裡之外。”

“赫連瑾過慣了苦日子,實在不想轉變另一種生活。”

“不要拒絕地那麼快。”意料之中的回答,被拒絕那麼多次,他的內心已經非常強大而平靜,仰頭沐浴著溫暖的陽光,臉上的線條也是柔和而溫暖的。他輕聲道,“你沒試過,怎麼就不知道自己不喜歡呢?”

“我不想去嘗試。”

爾朱潯負手在她身旁,輕輕地笑,語聲化作淡淡的春風,溫柔地拂過她的耳畔,“小時候有一段時間,娘%e4%ba%b2離我而去,那時我心裡就像冰凍的湖水,也不願意接受任何人的好意。後來我有了朋友,有了%e4%ba%b2人,慢慢走出了那個低穀。雖然還是風雨如晦的人生,但隻要身邊有一點點溫暖,生活就是有滋有味的。一花一世界,一葉一菩提,隻有走出自己的小世界看看外麵,發現一點一滴的景致,才不會那麼固步自封。”

他的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