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頁(1 / 1)

筆直,側過頭道,“世子在那兒那麼久,應該不隻是為了敘舊吧?”

兩人都是一陣良久的沉默。

他慢慢走到她的身邊,腳步聲仿佛虛無般帶不起一絲聲響,勁裝下單薄的腰肢間,懸掛著一個紫色的掛墜,他探手一摸,便輕輕抓住,再也無法掙%e8%84%b1。

“世子也喜歡這樣的小物件嗎?”赫連瑾冷冷道。

元子攸失神地望著手心的這個小掛墜,心裡灌鉛般沉甸甸的,寂靜的茫然中,他輕聲道,“見過幾次,隻是不知道原來你也喜歡這樣的東西,還貼身掛在身邊。”

“喜歡就掛上了,難道我要一直穿著單衣,連件像樣的飾品都沒有嗎?”

“我不準!”幾乎是一瞬間,他捏緊了掛墜,拉扯到自己手中。靜謐樹影裡他的語聲尤其尖利,他也被自己的厲聲嚇了一跳,很久沒有這樣的失態,定定望著手心的掛墜說不出話來。

微風揚起她的發絲,像秋風裡薄薄的柳絮,劃過他僵硬的麵頰。

赫連瑾恍惚回神,心中說不出的可笑,冷聲道,“知道自己在乾什麼嗎,你可是瘋了?”探手又奪回了那個掛墜,重新掛到腰裡。

“是啊,我早就瘋了!我寧願當年就沒有遇見你!”仿佛被烙鐵燒疼了雙眼,他顫唞著後退幾步,靠在樹上喘氣。紛亂的思緒在記憶裡狂亂地飛舞,依稀記得年幼的她在對他微笑,金色的年華裡伸出一隻幼嫩的手,爾後幾年的歲月,記憶就一直模模糊糊,如同黑暗裡的鷂鷹吞噬著點點光斑,再也沒有聽到她的聲音了。

“赫連瑾,八歲那年你在闕悲山說過什麼?”他有些執拗地盯著她,通紅著雙眼,赫連瑾已經很多年沒有見過他這副模樣,他在記憶裡一直是冷漠自持、成熟穩重的。

“你為什麼還要問這個?”詫異之餘,她心裡亦是憤怒,隻覺得恥辱。

“你忘了嗎?”

“忘的是你!”赫連瑾逼近幾步,直到隱沒到樹下的陰影裡,她在黑暗中無神地尋覓,隻是一味嗤嗤地笑,“我答應的事情,一向說到做到。可你這樣的人,不可能會因為一個女人而放棄你的理想和抱負。我試著理解你,極力地幫助你,可你從來沒有對我袒露過自己的心扉。我不知道你的父母是誰,更不知道原來你也是王侯出身。在晉陵的日子,是你這輩子最大恥辱吧?”

“你自以為很了解我嗎?”元子攸發狠地扣住她的雙肩,熾熱的雙眼,冷漠的表情,黑暗的夜色裡有些令人心驚。

“不了解。”她蒼涼地笑,“我曾經以為我們很相像,我覺得我能改變你,讓你變得溫暖。可你放不下,你從來就放不下。你一直把自己鎖在自己的枷鎖裡,從來沒有真正相信過任何人,不懂得相信彆人!”

元子攸望著她的雙眼難以相言,他放開她,吃力地笑了,“我不想這樣,我真的不想這樣。”他在樹上緩緩滑下,抬頭望著沉沉的夜空發呆。

他失神地喃喃,仿佛囈語,“真的不可以嗎,再等我一下也不行嗎?”

赫連瑾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神色也漸漸漠然,“等你平定了塞北,肅清了藩王,還是南定建康?就算那時,也不可能,你總有數不清的事情,你從來沒有放逐自己的一天。隻有有一點風吹草動,你心裡就惶惑不安。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在和你作對,不是所有人都願意為了你一直等待。”

“……我知道。”

“以前總是我在後麵追你,以後大家都輕鬆一點吧。”赫連瑾深吸了一口氣,緩緩道,“我不恨你,隻是想問一個問題——我弟弟赫連定在哪兒。從小沒見過娘%e4%ba%b2,父%e4%ba%b2更是個陌生的詞彙,我這一輩子很少在乎過什麼人。”

告訴你?告訴你就一刀兩斷了?

元子攸冷冷抬起頭看著她,有些惡意地勾起%e5%94%87角,微微一笑,“你猜啊。”

他這個樣子,哪有平日晦暗王朝中運籌帷幄的一點霸氣,就像一個惡作劇的小孩子。

“你不要太過分。”赫連定就是她的逆鱗,盛怒之下,抓住他的衣袖狠聲道,“我不和你磨蹭了,就當你虧欠我的,說吧。”

“反正我在你心裡的印象早壞透了,你就當我是個徹徹底底的壞人好了。”近在咫尺的是她憤怒的臉頰,他心裡是說不出的高興——寧願這樣,也不要看你冷漠的眼睛。他近乎病態地笑著,忽然攫住她的後腦,撕咬著她的冰冷的雙?%e5%94%87,這樣劇烈的摩攃裡,似乎就能暈熱她。

“啪——”赫連瑾捏緊通紅的手心,趔趄地退出樹影,“你什麼時候也變得這樣卑鄙無恥了?”

他抬手擦去%e5%94%87邊的血跡,狠狠揉著麻木的臉頰,雪白的皮膚上通紅的掌印,有些觸目驚心。他無所謂地笑一笑,“反正你就是這樣認為了。”

赫連瑾在月光裡揚起麵頰,轉身就跑入了重疊的假山中。他不過跨出了一個步子,天際就陰雲密布,隻是一會兒,雨點大珠小珠落玉盤,打濕了他的衣襟。

作者有話要說:  最近追的兩個文都斷更了,要不要這麼倒黴?憂桑,45度角仰望星空~~

o(TヘTo)

☆、五十二.悵然

五十二.悵然

赫連瑾慌不擇路地跑在假山密林中,細雨如潤,一絲一紛飄打在她的衣衫上,身上被浸濕,腳步也越來越沉重,仿佛壓著千斤重擔,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天際忽然響過一道悶雷,驚得她猛然捂住耳朵。浮雲鬱而四塞,天窈窈而晝陰,她伏在冰冷的山岩上茫然無措。

腳步碎石鋪就的小路在雨滴的敲打下空出一個個泥坑,慢慢填滿了水。澄澈的池麵上印出一張慘白的麵孔,不解而熾熱地望著她,這是在看什麼,在問什麼?赫連瑾不知道,咬得下%e5%94%87都沁出了血絲。

以前總是我在後麵追你,以後大家都輕鬆一點吧。

——明明沒想這樣說,嘴裡就忍不住這樣開口。

赫連瑾望著那水坑中迷茫的陌生人,淡然不在,清朗不在,到像隻迷途而瘋狂的野獸。她迷惑地皺了皺眉,慢慢梳理著頰邊貼著的濕發,可是不管她怎麼順,怎麼理,那發絲就是淩亂地刺目。

她發起狠來,一把揪下一大把額發,血色從頭皮間沁出,沾在她的指尖觸目驚心。她卻仿佛毫無知覺,指甲停在頭皮中抓撓,直到一隻手從旁邊按住她,把她拉到樹蔭下避雨,使勁搖著她的肩膀。有個低沉好聽的男聲一聲一聲不間斷的呼喚,透入她的心扉,半晌,她才如夢驚醒,抬頭怔怔地看著他,“……九爺,怎麼是你?”

爾朱潯衣衫儘濕,發絲淩亂,從西邊廊巷小徑一路尋來,看到的就是她這副模樣。

“不是我,難道是鬼嗎?”他的臉上有毫不掩飾的怒氣,目光深沉地盯在她的傷處,不由喝道,“你發什麼瘋?”

赫連瑾低頭不語,倔強地咬著%e5%94%87瓣。

這副披頭散發撅著嘴的模樣,爾朱潯還從在她臉上未見過,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她不想提,各種原委,他也不再多問,隻是從內襟中取了一方潔淨的絲帕,慢慢擦拭著她額頭的血絲。

赫連瑾嘶了聲,往旁邊側過頭。

“彆動!還知道怕痛,那就是個正常人。早知如此,剛才又是發什麼瘋?”他氣得手下不經意就重了點,赫連瑾咬牙略偏了偏頭,低頭沉默地看著自己的鞋尖。

“很痛嗎?”他柔下了聲,不再嗬斥她,帶著點無奈的輕歎,擦去刺目的血液,又撕下一截衣角,重重包住她的額頭。又是個漂亮的蝴蝶結,比之前打得好多了,爾朱潯不禁有點得意,笑道,“看,這不是好了?是誰說我不懂包紮的?”

赫連瑾還是愣愣地看著腳下,仿佛失了魂魄,濕透的衣衫貼在單薄的身上,她的牙關瑟瑟地抖。

“真拿你沒辦法。”爾朱潯%e8%84%b1下外衣把她裹住,抱住她塞在懷裡就往回跑。雨下得大了,腳步聲踐踏在泥濘的地裡,發出清晰的聲音。

這樣越來越遙遠。③本③作③品③由③思③兔③網③提③供③線③上③閱③讀③

元子攸失魂落魄地躲在一棵槐樹後,靠著樹乾發呆。他束發的玉冠不知何時落在了何處,烏黑的發絲散亂在雪白的衣裳上,衣角儘是黑色的臟汙。

漆黑的夜空忽然劃過一道驚雷,霎時劈碎死寂的黑夜,他凜然打了個寒噤,又望著天空默默出神。

元子攸當夜回府的時候,守門的護衛拔出刀把他攔在門外,“哪來的?這是安南王府,那是能亂闖的地方?”

他也不回話,漠然地站在門口。好在巡邏的蕭清漪正好經過,看見了他,當場嚇得一臉木然,奔出門到他身邊攙住他,“世……世子,你怎麼了?”

他不聲不響,雪白的衣衫濕透,臟亂不堪,衣角都是淤泥,長發濕漉漉地貼了大半張臉,如果不是那雙清澈寒冷的眼,蕭清漪還真是認不出他。

藍翎聞訊而來,把他扶進院子,一迭聲命人去準備熱水。

他平日不喜歡彆人擺弄他,但是看他現在這副樣子,藍翎無奈,舀起一瓢水就澆在他頭上,在上麵冷冷道,“公子清醒點。”

元子攸還是愣愣地沒有反應。

藍翎揪住他的衣袖,把他從地上拖起來,甩到榻上,“世子爺這是怎麼了?什麼天大的事情,非弄得自己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王爺在天之靈,情何以堪?公子日後,又拿什麼去九泉之下見王爺?”她實在是氣急了,有些口不擇言,過後才覺得自己確實嚴重了,長歎一聲取來乾淨的衣衫,丟在他身上,“是要自己洗,自己換,還是要我伺候你?”

他遮住麵頰深吸口氣,“出去。”

藍翎翻了個白眼退出去,從外麵掩上了門。她在門外不住唏噓,“這是瞎折騰個什麼事兒?”

等到他梳洗完畢,藍翎才準備了夜膳端進去,見他靜靜地跪坐在案前,除了臉色蒼白,神色已經正常,才搖著頭把膳食置於岸上,“公子若是想通了,就吃點東西,我見你在宴上沒怎麼進食,想必腹中有些餓了。”

“我不餓。”

藍翎笑,“是不餓還是不想吃?”

元子攸抬頭冷視她,“藍翎,你不要這麼咄咄逼人?”

藍翎道,“不是我咄咄逼人,是公子自己和自己過不去。我答應過王爺要照顧你,自然不能看著你這麼糟蹋自己。不知道公子遇見了什麼事,變得這麼失態。”

“你不要問。”

“越是這麼不敢啟齒,就越是情感上的事情。”藍翎勾著嘴角,剛端起的碗,重重扔到他麵前,“不用說我都能猜到,肯定是見到了瑾姑娘。”

他抿著%e5%94%87冷著臉,不發一言。

藍翎道,“那就是了。”

“你彆管!”他猛然甩了岸上碗,灑了滿桌滿地的點心。

有很長時間沒見他發這麼大的火,這樣肆意地發泄出來。平日哪怕獨斷專行,藍翎也沒有擔憂。其實小王爺的那種傲氣和囂張跋扈,一直隱藏在他的骨子裡,哪怕不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