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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丫鬟聽她這麼分明說出自家公子的名諱,驚詫之餘忘了盤問,赫連瑾又道,“閒雜事情不敢叨擾崔公子,隻是奴才奉了三小姐的命,有緊急的事求見崔公子。這事要是辦不成,奴才也不用回去了。”

丫鬟早得了令,這時聽她這麼說,當下為難起來。身後門簾忽然被人揭開,藍翎仍是一身淺藍色水袖長裙,風姿綽約,秀麗的臉上不施脂粉,笑起來像清雅的白色牡丹。她揮退兩個丫鬟,嗬斥道,“真是沒規矩,也不見來的是誰?”轉而笑著拉了她的手,徑直引進房去,“公子下次再來,直接進來便是,犯不著通報兩個小丫鬟。”

赫連瑾忙道,“奴才身份卑微,怎敢恬稱公子?”

藍翎怕她還要客套,一疊聲笑著把她推進內廂。赫連瑾措手不及,摔了個狗啃泥。她揉著暈眩的頭,才發現眼前多了雙雪白的靴子,震驚之餘,抬頭看見半空中伸下來的一隻手,纖秀修長,一看便是養尊處優慣了的,再看看自己的,下意識收到袖子裡。

頭頂的人有些不耐,“還要我扶你起來嗎?”

赫連瑾隻好搭著他的手爬起來,觸碰到他的掌心,微微怔了一怔,不動聲色地把手收回來。

室內染了地爐,溫熱的氣息撲麵而來,暖洋洋地讓人渾身無力。赫連瑾不適應,往靠窗的地方近了些,崔穎皺了皺眉,“離得這樣遠,我會吃了你嗎?”

赫連瑾無奈地退回來,心裡又打了一遍腹稿,把那油布包從懷裡掏出來,立時如燙手山芋般不由分說揣在他手裡。

崔穎被她弄得怔住,水色的眸光漾了漾,輕笑著翻看了下,“這是什麼?”

“三小姐托奴才送來的,具體是什麼,奴才也是不知。”赫連瑾努力讓自己看上去極為鎮定,盯著岸上嫋嫋生煙的紫金香爐,慢慢道。

“替我謝過她的好意。”崔穎把布包拋回她,負手轉過桌案,不再言語。赫連瑾的臉皮頓時怪不住了,提著布包跟上前去,“公子不打開看看?”

“無功不受祿,替我轉告三小姐,崔穎不適合,來日定有他人求之不得。”他在榻上閉了眼,雪白的麵上清冷一片,似乎已經沉沉睡去。

赫連瑾不料他會這樣直接,回去支支吾吾地告訴了崔孝恩。

“混蛋!”三小姐甩了她一個耳刮子,抹著淚跑了出去。赫連瑾摸著半邊紅腫的臉直歎氣。

什麼世道!

作者有話要說:

☆、十七.變故

十七.變故

崔穎的臉色一下午都沉著,下人能躲就躲,誰也不敢去觸黴頭。到了晚間,藍翎提著膽子%e4%ba%b2自在桌上布了菜,回頭笑道,“公子好歹吃一點,有些人不懂事惹公子生氣,回頭我教訓她去。”

“你舍得?”崔穎低頭翻了會兒折子,甩手扔到地上,“那黨項的鈴鐺還在你房中掛著。”

藍翎笑著俯身拾起來,“公子生氣歸生氣,不要和折子過不去。要是那鈴鐺惹了公子心裡不痛快,我這便還回去。更有些人平日裡聰明,有些事情上卻也笨地很,奴婢也去提點一二。”

“鳳凰在六盤山伏擊蠻金人,我朝騎兵不適應曲折地形,三千對兩萬,本就吃力。你若閒得發慌,可以去陪她,保管她見了你這個姐妹高興地緊。”

藍翎聽得他的聲音變得銳利,冷冰冰地笑起來沒有一點溫度,不敢再開他玩笑,一桌子的菜沒有動,回頭收了碗筷就退出去。

“好濃的火藥味。”窗外有人一聲輕笑,沒有遲疑,踩著窗欞跳進來。少年含笑的臉頰在月光下緩緩綻放,映著雙湛藍的美麗眸子,走到桌前為自己倒了杯茶。

崔穎從榻上站起來,就著方才藍翎倒好的茶,也輕輕啜了口,“你不在柔然行事,回到這兒壞我大事嗎?”

“聽聽說的什麼話,十幾年的交情,一點情誼也不講。”元熙哼笑,隨手撈了顆夜明珠拋起來玩,“柔然現在大亂,鬱久該和左右王帳的一幫臣子鬥得不亦樂乎,我呆在那兒挨槍是腦子有問題。”

崔穎早知道依他的性子不會一直呆在柔然,便換了個話題問道,“東邊的事情處理好了嗎?”

元熙禁不住笑道,“上個月渤海羽林監有人燒了高家的祖宅,高雲告到元恒那兒,誰知元恒閉門謝客,氣得他糾結了一大幫人打上羽林監的老巢去,好是鬨了一陣子。”

崔穎聽了卻不像他那樣輕鬆,“高雲哪來那麼多人?”

元熙道,“我朝的律法規定,漢人門閥是可以擁有私兵的,渤海高氏是一等甲族,就算高雲集不到那麼多的兵,總有好事者唯恐不亂。”

漢化後,魏帝采取門閥製度,鮮卑大貴族列入一等甲士,與漢人門閥一同主宰,原本的鮮卑小貴族、鮮卑平民由征服者下降為被統治者,心中不滿,這些年來矛盾不斷。

“渤海高氏是北朝漢人八大門閥之一,高雲又是當朝三品大員,向來自持甚高,看不起鮮卑鎮民。這次栽了這麼大跟頭,不找回場子來到不符他的個性。”元熙信手翻開擱在岸上的折子,一陣戳戳點點,“還江南才子,一份折子寫成這樣,虧你看的下去。”

“不是人人都像你一樣挑挑揀揀。”

“聽你口氣,到嫌棄我似的。”元熙丟開折子,哼笑一聲勒住他,“今天是上元節,陪我逛街去。”

“彆鬨。”崔穎肅顏斥了聲,元熙直視他臉上冷冽的目光,笑嘻嘻在他身上又掐又擰,“這招不管用,你嚇不住我。”

崔穎推他不過,隻得換了衣衫陪他出去。上元節的夜市熱鬨非凡,高高的燈盞掛滿了街,一路走來都是燈火輝煌的勝景。崔穎喜靜,租了條船,把元熙提上去。船離開了岸,在水麵上漾開一圈圈漣漪,輝映著水麵上斑斕的色彩。

河麵上俄而往來的船隻,無不爭奇鬥豔,鶯歌燕舞,嫋嫋不絕於耳。崔穎屏退了下人,靠在欄邊望著一江水色失神,藍翎從船艙裡走出來,“兩位爺獨自在這兒,未免太過無聊,我特地遣人叫了個小子來作陪。”

赫連瑾無奈,隻好上前福了福,“見過兩位公子,不是奴才自己厚著臉皮,藍姑娘實在不講道理。”

崔穎認出她的聲音,訝異之下猝然回過頭來,見她滿臉不願意,瞥過頭冷冷道,“藍翎開玩笑的,你現在就可以回去。”

“公子就是愛口是心非。”藍翎喚人取來一把古琴,置在岸上,從後推了赫連瑾一把,“對麵那插滿%e9%b8%a1毛的船那麼囂張,去奏一曲,殺殺他們的威風。”

赫連瑾一臉如喪考妣的表情,“奴才五音不全,在兩位公子麵前奏樂,不過徒然丟醜。藍姑娘大慈大悲,不要為難奴才了。”

藍翎早知她會變著各種法子推辭,不由分說按了她的肩,擰在琴前,“說什麼都沒用,今天不奏一曲,你彆想著回去。”

赫連瑾抬頭往甲板望了一眼,投去求助的目光,崔穎對她的惱意猶在,元熙最喜看人笑話,笑哈哈找了個位子坐下來,一麵品茶一麵看她。

赫連瑾覺得四麵楚歌,心中辛酸,索性放開手腳彈奏起來。“哐當”一聲,元熙失落了手中茶杯,藍翎倒退幾步靠著船板直抽氣,隻有崔穎仿似早有所料,漠然坐在那裡品一杯香茗。

過了片刻,琴聲驚出了對麵船隻的人,一個錦衣公子叉著腰,捂著耳朵遠遠大喊,“彆彈了了,給大夥兒留條活路啊!”

四周也聚集了船隻,紛紛登上船頭,同仇敵愾。

赫連瑾還沒結束一曲,藍翎已奪過她的琴投到水裡,“噗通”一聲大響,長出口氣,“我以後再也不要聽你彈琴。”﹌思﹌兔﹌在﹌線﹌閱﹌讀﹌

赫連瑾一擺手,“我早勸過姑娘。”

對麵喧鬨更勝,錦衣公子指揮下人把船靠近了,搭著梯子跳上甲板來,“好好的興致都讓你們這幫人給破壞了,今天不給個說法,彆想我善罷甘休。”

“公子想要個什麼說法?”藍翎掩著嘴挪上前來,“這江莫不是公子鑿的,奏個曲兒都要跟您報備。”

錦衣公子見她生得貌美,氣勢先弱了一籌,隻道,“那倒不是這個理兒。隻是……隻是這樂音……”他一咬牙,“姑娘心裡明白,我也不好明說。”

赫連瑾被他們說得紅了臉,借著人流的阻隔悄悄退下去。到了後艙,還沒慶幸得個清閒,崔穎邁著輕盈的腳步走到她身邊。赫連瑾挪開幾步,對上他麵上冷然的目光,訕笑道,“奴才這些天一直在坊間醃製鹹魚,靠得近了,怕熏到公子。”

“這些瞎話,你怎麼都能編。”崔穎走到一邊,一麵取了那支綠色笛子,月光透過船艙的薄紗,照在他身上激起一層清冷的水色。

赫連瑾聽出他語氣不善,卻不知自己什麼地方又得罪了他,隻道京都的貴公子脾性都古怪,低頭又退了一步,後背抵上船艙板。

“再退就掉下去了。”崔穎沒回頭,知道她要尋著法子出去,撫弄了會兒笛子,望著月下一江水色,波光粼粼,四周船艦鬨了片刻,已紛紛散去。

赫連瑾被他一句話,腳步擱在門前,呐呐說不出話來。

崔穎轉頭道,“明日我會動身前往夏州,此去西行,路途遙遠,所經州郡,沿途又有匪患猖獗,我知你功夫不弱,現下邀你一同前往,不知你意下如何?”

赫連瑾聞聽此言,想起那時替崔三姑娘送油布包,他伸手扶起自己,如今想來,原來是這種試探的用意。

夏州位於錫州之西,汾水之上,從朔州縱馬出發一路往西,不眠不休也要幾十天的路途。若是崔穎本就有意前往夏州,自洛陽沿官道直達錫州兼水路,何需北上朔州,多費這般功夫?

赫連瑾心中有萬般疑惑,細細思量了一番,點頭應下,“公子隻要給得起酬勞,阿瑾自然甘願。以公子的身份,沿途匪寇即使下手,也要掂量著,公子如此謹慎,不知運送何物到夏州?”

崔穎走了幾步把綠笛拍在掌心,雙目忽然冰雪般明銳,射到她身上,“你這樣的功夫,武林中不出幾人可以匹敵,卻甘願屈居府下做個雜役,若說沒有企圖,我也不信。”

一時之間氣氛有些沉凝,兩人都是聰明人,半晌尷尬散了些,抬頭在空中對視了一眼,雙雙微笑起來。

“你就這麼答應他了?”赫連瑾回了崔府,其餘雜役早回了寢間,連日來不見的蟾宮,居然攜了出雲在灶台上偷魚吃,見了她上來問道。

赫連瑾一把搶過他手裡的魚,“爾朱家什麼時候窮到這個地步,要你們兩個出來偷%e9%b8%a1摸狗?”

“這不是走投無路了,總管又不資助。”蟾宮無奈一攤手,見出雲又從灶上叼了塊魚乾,一氣之下,猛地打掉他的手,“談正事呢!”

赫連瑾在旁邊哼哼冷笑。

“其實我們不是有意騙你。”說著從袖子裡取出卷文書,遞給她看,“這是總管一早就交給我的,讓出雲拿了盤纏,也是考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