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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怎麼看出來的?”

赫連瑾道,“一個六旬的老婆子,一個人討生活,手上怎麼連個老繭都沒有?”

蟾宮笑道,“這屋子裡到處都是落塵和蛛網,顯然很久沒人住過了。照這樣子看,這次來得隻是一幫不長眼的小賊,連這樣的細節都不注意,成不了什麼氣候。”

“還是小心為妙。”窗外夜色漸漸濃了,赫連瑾走到角落裡點了根蠟燭,一室的昏暗,頓時變得有些明亮起來,“沒的陰溝裡翻了船。”

“你就是太謹慎了,一點樂趣都沒有。”蟾宮撇撇嘴,撈了顆桌上盤裡的豆子就要扔進嘴裡,被赫連瑾在半空中截住,“不能吃。”

蟾宮瞪大眼,“你真的比我媽還煩啊!”

赫連瑾抽著嘴角深吸一口氣,“我終於知道總管讓我帶上你們兩個兔崽子的用意了。”十足兩個二百五和拖油瓶啊——她悲催地想。

夜間窗外光影稀疏,隻有林間發出淡淡的熒星,赫連瑾和律蟾宮在房梁上等了許久,門外終於有窸窸窣窣的聲音傳進來。

“吱呀”一響,老舊的木門很容易被撬開,躡手躡腳地進來幾個黑衣蒙麵的大漢。月光下人人提著一柄尺寸長的大刀,反射出幽幽凜然的光。他們互相使了個眼色,同一時間幾刀砍到床上,領頭的第一時間察覺到不對,推開眾人掀開床——空蕩蕩的棉被已然冷卻多時,惱怒下不由啐了一口,“媽的,來晚了?”

赫連瑾見時機成熟,抽出隨身佩劍從梁上一躍而下,對準首領一刀劈了上去。大漢猝不及防,被她砍傷,肩上見了血。索性功力深厚,疾退幾步穩住了身形。周圍黑衣人上前把他擋在身後,麵色不善,紛紛抬起大刀。

赫連瑾輕聲一笑,“做賊的也應該知曉江湖規矩,朋友是哪條道上的?劫財還要殺人,這是哪門子道理?”

“劫的就是你,殺的也是你!”下首的一人不忿首領受傷,抬刀就要砍上去,首領大漢攔住他,“休得無禮,退下!”轉而對赫連瑾道,“不知公子是如何看出來的?”

赫連瑾微微一笑道,“原本我還不大確定,現在心中卻是安定地緊了。代我轉告總管,如果隻是這種程度的考驗,還是趁早遣我回去吧。”

大漢笑著拱手,“公子果然機智,這是總管對公子的第一個考驗。”

赫連瑾道,“那第二個呢?”

大漢一揮手,身後黑衣人紛紛收了劍,從桌底下托出赫連瑾奉命押送的一口大箱子。金紅相間的箱子配著銀色鑲邊,月光下發出淡淡華色,貴氣非凡。

大漢指著上麵扣著的鎖,從手下那裡取過鑰匙遞過去,“總管的第二個考驗,就在這箱子裡。”

赫連瑾拿著鑰匙開了箱子,發現除了用以填充的無用廢料外,空蕩蕩地什麼都沒有。她耐著性子把雜物倒出來裡外檢查了個遍,什麼也沒發現。

“這是什麼意思?”蟾宮看夠了戲,也從梁上躍下。

大漢被嚇了一跳,“律公子怎麼躲在梁上一聲不吭?”

蟾宮擺擺手,“這不是重點,快些告訴我總管這第二個考驗是讓我們做什麼?總不會是讓我們提著空箱子打劫去吧?”

大漢搖搖頭,也是一臉茫然,“這我就不知道了,想必總管必有深意。時候也不早了,我們也應該回去複命了,祝二位馬到成功。”

不等他們挽留,十幾個大漢翻出窗去,一眨眼就消失在濃濃霧色裡。

“乾什麼也不說清楚?”蟾宮懊惱地踢了一下箱子,箱子翻到在地,也沒看清是怎麼回事,就掉出張白色的紙條。

赫連瑾搶先一步奪過紙條展開一看,隻見乾淨的紙麵上隻有上書一個“崔”字。

“‘崔’?這是什麼意思?難道要我們到朔州裝個姓崔的人回去?”蟾宮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卻見赫連瑾的嘴角彎出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大喜之下道,“你明白總管是什麼意思了?”

赫連瑾攤開手,“不知道。”

蟾宮一愣,“那你笑什麼?”

赫連瑾把紙條細心地收到懷裡,“戒驕戒躁,車到山前必有路,要是到了朔州總管再無指示,就算綁個姓崔的裝到箱子裡,也不無不可。”

“啊?”蟾宮驚得差點掉下下巴。

作者有話要說:

☆、十五.崔氏

十五.崔氏

半個月後,兩個灰頭土臉、衣衫襤褸的人拖著口箱子出現在朔州溧陽郡門前,守城的士兵收下他們僅有的進城費,兩眼仍疑惑地停駐在兩人臉上。唯恐繼續丟醜,赫連瑾拉過蟾宮逃命般進了城。

此處雖是極北之地,卻門閥林立,又是與外族接壤的交界區,貿易繁盛,連帶周圍一代百姓的生活也遠超他地。赫連瑾二人的穿著與剛從難民窟裡逃出來的也一般無二,受到往來人頻頻注視。

在她殺人的目光下,蟾宮心虛地縮進脖子,“出雲平日雖胡鬨,也還沒乾過這樣的荒唐事。早知他會卷了我們的盤纏玩樂去,我就是打斷他的%e8%85%bf也不敢壞你的事啊。”

赫連瑾冷笑著越過他,決定了要和他撇清關係。蟾宮攝於她的%e6%b7%ab威,心中又是愧疚,隻敢遠遠跟著。見她在人群中走了很久,選了家氣派的酒樓走進去,走得近了,才發現是新開張的,占地足有好幾畝,高樓簷角,雕欄畫棟,上麵樓層抬頭隻能窺見精致的檀木和雕花,用五色珠簾遮擋著店內光景。

他還想上前看清些,門內走出兩個小廝攔住他,“客官對不住,這是我們第一天開張,客源有限量,現下已經滿了,您改日再來吧。”

蟾宮驚異下朝門內望去,見赫連瑾端坐在角落裡對他笑,心下了然,隻得暗歎倒黴,在酒樓旁邊尋了個空地坐下。

兩個小廝神色頗為為難,卻也不好拿他怎麼樣。

赫連瑾冷哼了一聲,心中怒氣仍未散去,“啪啪”幾響,扔出幾兩銀子丟到桌上,喝道,“小二,上酒上菜,大爺餓了。”

一個小廝應了聲走過來道,“客官誤會了,今日不賣東西。”

赫連瑾一掌拍在桌上,“不賣把爺迎進來乾什麼,存心耍爺呢?”

“小的怎麼敢。”小廝陪著笑臉把銀子推回去,“今日崔府的三小姐請客,所有在座客官一應費用,全部免費。您想吃多少就吃多少,不用付一分錢。”

赫連瑾明顯怔了下,笑意露出嘴角,“我還是頭一回聽說這樣的事情。”她把一錠銀子扔出去,輕聲示意道,“有什麼大事告訴爺,少不了你的好處。”

小廝見她出手闊綽,心中歡喜,笑嘻嘻收到袖子裡,貼到她耳邊神秘兮兮說道,“聽說崔家有個在朝中為官的大人不日就要回朔州本家,三小姐素來與他%e4%ba%b2厚,特地在各地設了宴為他接風洗塵。”

小廝的話赫連瑾自然不會全信,卻也不吝嗇,又給了錠銀子打發。小廝歡喜地走了,回頭又給她上了不少好菜。四周的空座也漸漸滿了人,傳出一些喧囂聲,擠眉弄眼地盯著直通二三樓的扶梯。∮思∮兔∮網∮

“諸位——”酒過三巡,一個垂髫童子嬌俏地閃到二樓口,笑容可掬的樣子瞬間拾得眾人好感,“我家三姑娘今日請大家吃飯管飽,隻想讓大家聽她說幾句話。”

堂下有人大聲應道,“三姑娘平日素來慷慨,大夥但凡有難,都幫襯一二,彆說是聽幾句話,就是讓我們乾殺頭掉腦袋的大事,大夥兒也義不容辭。”

“劉老板嚴重了。”堂內珠簾被一隻素手撥開,一個身形妙曼的青衫女子扶著頰邊一綹垂發步出來,樸素的衣袂隨風舞動一下,流雲般攜著溫柔的氣韻,扶著階梯緩緩走到堂下。她對在場眾人行了個漢人門閥貴女標準的禮儀,“今日宴請諸位,說來也是慚愧。族中兄長不日便要到達溧陽,為了慶賀他二十歲的誕生日,希望到時諸位一起做個見證。長兄於朝中殫精竭慮,做妹妹怎麼也不能讓他回了老家還操心這等小事,希望諸位屆時給個麵子,到府中喝杯酒。小妹在此謝過,此中感激,儘在不言中。”

說罷,她又是揖了一揖,舉手投足間,可見名士風度。

“不知貴兄可是……”有人驚疑問道。

崔孝恩掩嘴一笑,“大家怎麼糊塗了,我們博陵崔氏嫡係子弟雖於朝中有不少建樹,但身居至高位,才情卓絕可與當朝太傅比肩,又與‘火焰戰將’畢肅共為琅琊世子手下左膀右臂,除了族兄——當朝尚書令博陵崔穎崔尚之,難道還有他人不成?”

四下一片嘩然,赫連瑾佯裝懵懂地拉住一人問道,“博陵崔穎是誰啊?”

這人一眼看白癡的眼神看著她,“一看你就是從鄉下來的,竟連咱們北朝第一名士都不知道。你難道沒有聽說過崔盧李鄭、羊畢封高嗎?”

赫連瑾一臉憨笑,“我祖上是種田的,這等高雅□,哪能知曉?還請這位大哥不吝賜教。”

一頂高帽戴上去,這人臉上頓時露出幾分洋洋得意,開始滔滔不絕,“所謂崔盧李鄭、羊畢封高,指的是我們北朝的八大望族,上京中一大半的官員均出自與此,其中又以博陵崔氏為最。”

“這麼說,這博陵崔氏便是我們北朝的第一望族了?”

“那還有假?傳聞博陵崔氏富可敵國,族中儘出美男美女,一姿一容,無不儘態極妍……”

赫連瑾得了有利的情報,悄悄離這人遠些。出了酒樓,蟾宮忙跟上來,“怎麼樣,我們接下來怎麼辦?”

赫連瑾笑著揚起眉,“征奴去。”

蟾宮“啊”了一聲,呆立在原地。

崔府院落幾乎占了半個溧陽郡的地,巍峨的建築,可見內院聳立的高大角樓,院內曲徑通幽,花木葳蕤,更有潺潺流水自南苑流進,辟了一處人工溫泉。即使是在嚴冬,院內依然四景如春。

偌大一個府邸,腳下最次的鋪石也是溫玉,廊下長巷更是用以昆侖於田瀾石,纖塵不沾,夜間如月明般散發淡淡幽光。赫連瑾感慨了一下漢人門閥的奢靡之風,院外便有人叫她,“小瑾,前院缺人手,算你小子得了便宜,還不快去?”

赫連瑾整了整身上的雜役服,應了聲步出院子。前院與這隔得甚遠,她趕到堂前院內,已是日中時分。頭頂太陽這時露出臉來,穿破厚厚的一片陰雲,院內積雪早已掃除,隻有房簷上壓著厚厚幾公分,眼見也有化開的趨勢。

“瑞雪照東年,本就是個吉祥兆頭,這下又出了豔陽,真是吉利地無法形容了。”崔孝恩扶著一個絳紫花衫、銀色鼠皮襖的老婦人走出來,指了院內的布景,道,“奶奶看看,有什麼不對的隻管告訴我,現下離族兄到來還有些時候,我馬上差人去改。”

老夫人拍著她的手露出欣慰的笑容,“好好好,我家三丫頭那麼能乾,哪裡有我這個老太婆的用武之地?你看著辦就好了。現在我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的終身大事,隻等你將來嫁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