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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氏再也撐不下去,支支吾吾道,“那……那就依了瑾小哥吧,這也是這個賤婢的榮幸。”

赫連瑾這才展顏,悠然笑道,“如此,四小姐便會記住趙大娘了。”他緩緩走到那浣衣少女麵前,隨意朗聲說道,“從今以後,你就跟著爾朱四小姐了,這是你上輩子修來的福氣,還不快謝恩?”

綠蕪叩了頭,默默跟在她身後,和小丫鬟朱朱一起走出了浣衣局。趙氏眼睜睜看著他們走遠,咬碎了一口牙齒,卻是無可奈何。轉念一想,那小賤人離開了這兒,家裡那死老頭也就見不著她了,倒也不是件壞事,便也釋然了。

作者有話要說:

☆、七.烤肉

七.烤肉

回到翠竹苑,已是時近正午。一院子侍婢收拾了一些物什,露天搭了烤架,爾朱昭正吆喝著眾人忙活,見到赫連瑾回來,歡愉地跑上來,“回來了,我的蜀錦呢?”

赫連瑾一勾手,綠蕪將早就準備好的蜀錦雙手捧著呈上去。每一匹都是赫連瑾精心挑選,爾朱昭翻了幾下便喜歡地不得了,對這個陌生的侍婢也生了幾分好感,向赫連瑾道,“這是哪裡的小丫鬟,摸樣到還周正?”

赫連瑾笑道,“是個浣衣局的小婢子,犯了錯被趙大娘罰,奴才見她可憐,便向趙大娘求了情,趙大娘覺得四小姐院子裡缺個侍婢,便做主把她送給四小姐了。”

爾朱昭冷笑道,“好啊,她一個賤奴竟還做主起我院子裡的事來了?”

赫連瑾道,“趙大娘也是一片好心,四小姐若是為這事動氣,那就給彆人留下不好的印象了,沒準傳到九爺耳中,就大大劃不來了。”

爾朱昭聽得此言,便打消了去找趙氏算賬的念頭,心中的不悅卻沒有消散。赫連瑾唯恐她遷怒綠蕪,接過蜀錦,“這個小丫鬟的針線功夫據說不錯,讓她給四小姐用這蜀錦做一件南地的華服,定然美不勝收。”

爾朱昭麵色微紅,怒氣消了不少,“真的嗎?”

赫連瑾見了她這種小女兒心態,有心捉弄,貼近她耳旁笑道,“對對對,四小姐本就美麗,穿上這南地的蜀錦華服,一定豔冠群芳。”

爾朱昭佯怒道,“你越來越放肆了?”

赫連瑾低頭作伏低狀,“奴才該死,奴才萬死難辭!”

爾朱昭方嗬嗬笑起來,招呼侍婢仆從把烤架上的火升起來。一眾仆從在爾朱昭的%e6%b7%ab威訓練下,手腳已是極為利索,隻是一眨眼的功夫,烤架下就填滿了炭火,冒出絲絲火光。熱氣蓬蓬衝上金屬烤架,趁著這時機,爾朱昭興致勃勃地往上麵橫上了早就準備好的野兔山%e9%b8%a1。這個時候,她才像一個十一二歲的孩子,赫連瑾心中柔軟了一處,見四周無人敢上前,微微一歎,幫著她一起生火烤肉。

不過須臾,陣陣肉香味已經飄滿了整個院子,誘人食指大動。

爾朱昭等不及便扯下一隻烤翅,“磁”的一聲,白嫩的手指燙開了一片。赫連瑾忙奪過她手裡的烤翅擱到一旁,“四小姐小心著點。”一麵吩咐綠蕪去拿燙傷藥。

爾朱昭嗔怪道,“不過是一點點紅腫而已,有什麼大不了的,以前我和九叔一起去狩獵,整個手心都被野獸的利爪洞穿過。”

赫連瑾道,“這樣的事,隻準說說,以前絕不可能發生了。”

聽到這佇定的語氣,爾朱昭忽然覺得眼眶有些溼潤,阿爹平日忙,雖疼她,卻很少有機會陪著她,%e4%ba%b2人則互相猜忌,除了七叔叔、八姨、九叔叔,她真的,沒什麼%e4%ba%b2近的人了。除去那乖戾任性的外表,其實她隻是一個小女孩,她也需要被關心。

過了會兒,綠蕪把藥膏取來了,赫連瑾細心地幫她抹上,就像以前她受傷時,他也會心疼地幫她抹。那人冷漠的眉眼卻溫柔的手指,一直是她記憶裡不可多得的暖色。

一陣腳步聲漸漸迫近,有人徑直穿過了竹園,響起兩三點枯葉被踩碎的聲音。爾朱昭平生最厭做事一半時被人打擾,當下冷了臉,“哪個狗奴才,給我滾出去?”

“四丫頭的火氣還是那麼大。”爾朱潯自假山後不急不緩地步出,笑意順著嘴角慢慢延伸。絳紫色的狐裘貼著蒼白秀美的下頜,襯得他%e5%94%87紅齒白,豔若桃李。

這一身紅黑相間的左衽交領胡服配他高大勻稱的身形,極為熨帖。爾朱家是代北豪強,雄踞關中的霸主,雖名義上隸屬北魏管轄,在這漠北六鎮之地,卻是土皇帝一樣的存在。北魏漢化後要求全國上下統一著寬衣博袖的漢服,以顯“名士風範”,違者以國法裁之,他卻全然不顧。

四周烤肉的丫鬟驚得起身,紛紛跪倒在堂下。

“好了,全都下去。”爾朱潯不耐地一揮袖,眾人齊齊屏退,把一院的清淨留給他們。

爾朱昭喜出望外,抽出手就要撲上去。赫連瑾沒有準備,藥膏盒子%e8%84%b1手飛出,半空中劃過一道弧線,不偏不倚砸在爾朱潯身上,玄色的衣襟被染白了一大片。

赫連瑾上前一步跪倒在他腳邊,“九爺恕罪,奴才自願領罰。”

爾朱潯探出指尖抹了抹白色的藥膏,沉%e5%90%9f一瞬,所幸解開外衫,扔到堂前的榻上,跨過她身邊淡淡道,“無妨。”

“你怎麼這麼不小心,還不快去九叔院內取件鬥篷,大冷天的可不要把九叔凍著。”爾朱昭厲聲喝道,赫連瑾應了聲,順勢退下。

待她離去,爾朱潯在榻上交疊起雙%e8%85%bf懶懶笑道,“四丫頭可沒這麼緊張過一個奴隸,眼巴巴地趕他出去,他有什麼特彆的嗎?”

爾朱昭道,“哪能啊,九叔不要計較他笨手笨腳的就好。這件弄臟的衣服就記我賬上,權當我教奴不當的告罪了。”

“這麼一來,豈不是太便宜他了?四丫頭對一個奴隸,竟然這麼另眼相待?到真讓我刮目相看。”

午後的暖陽慵慵懶懶地灑在他的臉上,幽黑的睫毛也鍍上了一層淡淡的金輝,明明是那麼一個光彩奪目的一個人,為什麼總在不禁意間流露出一絲淡淡的冰寒和疏離?爾朱昭情不自禁伸出手

去,拂在他斜入發鬢的修眉上,爾朱潯睜開眼笑道,“四丫頭乾什麼這麼看著你九叔?”

爾朱昭觸電般收回手,背過身去,理直氣壯道,“有蟲子!”

爾朱潯在榻上肆意大笑,直搖得躺椅擺渡般搖搖晃晃個不停。

作者有話要說:

☆、八.衝突

八.衝突

赫連瑾到爾朱潯居住的院內取了狐裘回來,已是午後,沿途翠竹在蕭索冬景下漸漸凋零,偶有幾片枯黃的葉片落到肩上,也來不及撥去。眼看著日頭西斜,就要隱沒在遠處青山巍峨巨大的陰影裡,她不由加快了腳步。

因步伐急了點,她在拐角處和人撞上,“哎呦”一聲,女子纖弱的身影倒在冰冷的鵝卵石地上,兀自伏地呻[yín]不止。

赫連瑾瞥了她一眼,在上麵似無限關切地問道,“姑娘沒事吧?我急著辦差,沒瞧見,還請恕罪。”

竺凝見他沒有來扶自己的打算,狠聲道,“你個不長眼的狗奴才,我定要九爺治你的罪!”

“此間小路狹隘,非有急事平常無人繞這近路。奴才是趕著辦差,不知姑娘是領了哪院主子的令,竟也這般急匆匆地不看路?”

“你!”竺凝氣得說不出一句話,“狗奴才,你一個奴隸,竟敢這麼對我說話?我……我……我……”

赫連瑾道,“動氣損傷容顏,姑娘的差事,可全靠這一張臉頂著,務必注意了。”

竺凝此刻對她的恨意已經達到頂端,爬起身來,揚手一掌便要摑上她臉去。四野無人,赫連瑾豈肯受辱,一手截住她落下的手掌,另一手乾淨利落甩過她的麵頰。隻見巴掌大小白皙的臉龐,頃刻間浮起五根鮮紅的掌痕。§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竺凝已經被她打傻了,呆呆愣在原地看著他斜陽裡帶著微寒的笑意,情不自禁打了個寒噤。

“瞧瞧這張美麗的小臉,真是可惜了。”赫連瑾挑起她的下巴輕哧一聲,往半空中吹了口氣,“還不讓九爺給你做主去?”

竺凝早已神誌不清,呆立半晌忽然“啊”地一聲,一路哭鬨著朝翠竹苑奔去。赫連瑾望著她跑離,%e5%94%87邊含了絲淡淡的諷意。

假山後傳出個清越的男聲,“你可真夠心狠的。”

赫連瑾渾身一震,分明看著一身鵝黃色衣衫的爾朱玥自假山後走出,斜陽映照著他如沐春風的麵頰,竟帶著一絲和煦的清涼。忙低下頭道,“奴才不知七爺在此,唐突之處,萬望恕罪。”

爾朱玥道,“你的陰謀被我撞破,倉促下竟連禮數都忘了,可見你是個心高氣傲的,打心底裡不服我們。”

赫連瑾忙跪下,“奴才沒見過什麼大世麵,七爺不要開奴才的玩笑。”

爾朱玥聞言一笑,“你的演技甚是高超,若非我從頭看到尾,還真會被你給蒙騙過去了。竺凝這丫頭雖刁蠻了點,卻與你無深仇,你這樣坑害她,是不是太過分了點?”

赫連瑾的後背漸漸沁出一層汗珠,“奴才愚笨,不知七爺在說什麼。”

“你再裝傻,就是拿我當傻子。”爾朱玥無奈一笑,“九弟最厭人在跟前哭哭啼啼,竺凝這丫頭可要被你害慘了。”

赫連瑾“啊”地一聲,“奴才竟不知道,真是罪該萬死。”

“你可以繼續裝。”爾朱玥看了她一眼,隻見她低垂的臉頰漸漸隱沒在落日的餘暉裡,忽然微微一笑,“時辰也不早了,還不快把狐裘送去。”

赫連瑾低頭一躬身,“奴才告退。”

直到日落西山,天際有繁星數點,赫連瑾才磨磨蹭蹭地進了翠竹苑。安靜的院子裡隻隱約從不遠處的堂上傳來女子的哭鬨聲,江南少女特有的嫵媚抽噎,被無限婉轉地道來,截然不同於之間對她氣勢洶洶的質問。

赫連瑾目不斜視地揭過帶著幽香的五色垂簾,往前幾步跪倒在堂下,“奴才給九爺、四小姐請安。”

爾朱昭早已聽得不耐煩,幾近發作,被她一打岔,頓時神清氣爽,跳下階梯扶起她,“怎麼這麼晚才回來,是不是哪個不長眼的賤人為難你?不用怕,九叔向來公正,有什麼事情隻管說。”

爾朱潯瞥了眼跪倒在腳邊泣不成聲的少女,在榻上慵懶地翻了個身,就著手背支起下巴,“竺凝說你衝撞了她,還意圖不軌,不知是否如此?”

赫連瑾低垂著頭,神色如遠山般清寧淡定,“沒有的事,九爺明察。”

竺凝聽罷尖叫一聲,“你個賤奴,膽敢狡辯……”

“閉嘴!”爾朱昭上前甩了她一個耳光,直把她打得背過臉去,淡淡的血絲從她嘴角溢出,應著頰邊未乾的淚跡,愈加淒楚動人。竺凝跪行幾步趴到爾朱潯腳邊,“九爺為奴婢做主啊!”

爾朱潯低頭看著她清麗淒然的麵頰輕輕笑了笑,輕抬指尖揚起她的下巴,“好像還真的挺可憐的。”

竺凝怯生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