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縱橫皆種梅花。梅之外有竹,旦暮梵聲,時從竹中來,環境幽僻。正堂前兩棵白皮鬆蒼勁古拙,牆邊修竹蒼翠欲滴,湖石玲瓏,綠草夾徑,東西院牆相連。堂坐北朝南三開間,“蘭雪堂”匾額高掛,長窗落地,堂正中有屏門相隔,室內寬敞明亮,長窗裙板上的黃楊木雕,精致絕倫。

午後遲遲,日光從低垂的錦幔中透過來薄薄幾縷,四壁靜悄無聲。榻邊擱著一座綠釉狻貌香爐,爐身是覆蓮座上捧出的一朵蓮花,花心裡的蓮蓬做成香爐蓋,蓋頂一隻戲球的坐獅,爐裡焚了上品沉水香,幾縷雪色輕煙從坐獅口中悠悠逸出,清涼沉靜的芬芳悄無痕跡地在這寂靜的殿中縈紆嫋嫋,飛香紛鬱。

索額圖穿一身絳紫色寧綢長衫坐在茶海前手提水壺慢慢的衝茶。他的對麵,坐著一個四五十歲的藍布衣衫的男子。男人四方臉,有花白胡須,一雙眼睛沉穩內斂,看不清裡麵的神情。

“廖堂主,這件事情辦得不漂亮啊。太子爺可是有些不高興了。”索額圖有條不紊的洗茶,眼睛隻看著紫砂茶盅,不看麵前的男人。

“出現了意料之外的變數。這個我也沒辦法。還請索大人在太子爺前麵多說幾句好話。我們烈焰堂這次白白的搭上了了六名高手,可謂損失慘重啊。幫主若是怪罪下來,我還要承擔這個過失呢!”姓廖的男人輕歎一聲,無奈的說道,“想不到這個年輕人伸手如此了得,真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我早就給你說過,此人伸手頗高,非同凡響。你當時怎麼說的來著?你是拍著%e8%83%b8脯跟我打了包票,說一定要拿下他的人頭,給太子做見麵禮。這下好了——見麵禮沒拿來,反倒搭上了六個。而且這件事情驚動了皇上,若皇上追問下來……”索額圖故意放慢了語速,且不把話說完,留下剩下的讓對方自己去思索。

“索大人!”姓廖的男人果然有幾分坐不住,焦急的看著索額圖說道:“不管我們紅花會幫主什麼意思,可我廖文商卻一直維護太子和索相。這七八年來,我們為太子和索相也辦了不少事情。如今太子總不能把我推出去不管不顧了吧?”

“廖堂主。你這是什麼意思?”索額圖冷笑一聲,看著廖文商,“什麼叫把你推出去不管不顧?如今我們都在一條藤上,太子爺怎麼會把你推出去?說實話,就算太子爺想把你推出去,我還不放心你這張嘴呢。”

“索相,廖文商倒不是這個意思。對太子爺和索相,我們烈焰堂上下三百餘口人都是忠心耿耿絕無二心啊。”廖文商大駭,索額圖這樣說話,那是要把自己逼上絕路啊。他極有可能為了滅口,把自己一家子先殺掉啊!廖文商也不是傻瓜,所以他立刻抬出烈焰堂三百餘人和索額圖抗衡,暗示他,殺廖文商一家無所謂,可烈焰湯三百餘口人卻不是說殺就能殺的。索額圖若真是那樣做,也等於自掘墳墓。

林家私宅。

黛玉靠在窗前的書案前,看著窗紗上搖晃的花影,默默無語,時不時的發出一聲幽幽的歎息。

“小姐,吃飯了。”雪雁在邊上輕聲勸道。

黛玉搖搖頭,不言不語。

“您已經一天一夜沒吃東西了。身子本來就弱,再不吃飯,可怎麼行呢?”

“端下去吧。我沒有胃口。”

“小姐……”雪雁還想再勸,黛玉卻站起身來,轉身向外走去。雪雁隻好閉上嘴巴,端著飯菜下去。

後院的小院子裡,春纖手中握著一柄短劍在那裡練劍,招式是林寧前幾天才教的,如今還有些生疏,舞起來也沒有林寧那麼好看。黛玉站在廊簷下看著看著,又流下淚來。

看了一會兒,黛玉覺得有些%e8%85%bf酸,便沿著廊柱坐在欄杆上,繼續看著春纖發呆。雪雁從屋裡跟出來,見了這番光景,明白黛玉是在擔心林寧,便暗暗地歎了口氣,轉身看看奶娘王嬤嬤,又看看戴鐸的老婆馬佳氏,低聲問道:“嬤嬤,您%e4%ba%b2自出去,找你們家大總管問問,看那邊有沒有寧公子的消息。如今小姐這樣,若離了公子的湯藥,恐怕又要病倒了。”

“好來,我這就去,姑娘好好守著姑娘。早起我那口子還說,四爺和四福晉服侍著德妃娘娘出城去了暢春園,臨走前還特彆叮囑他要照顧好林姑娘呢。”馬佳氏答應一聲,從後門出去,叫人套了一輛小馬車往四貝勒府上尋戴鐸。卻不知此時前門卻有客人來訪。

林家私宅的前門扣,幾輛華蓋朱輪大馬車陸續停下來,最前麵的一輛尤為奢華,車棚四周的流蘇皆用翠珠串成,微風吹來,細碎的聲響極為悅耳。

第64章

後麵車裡下來一個華服婦人,頭戴吃金鳳釵,身穿湘妃色蘇繡裙衫,通身華貴氣派,目色淩厲逼人;再後麵的車裡下來一個青色掐牙坎肩的丫頭,眉清目秀,高挑身材,容長臉,一雙杏仁青眼,含蓄中帶著精明之氣。二人一前一後往前麵大車麵前來,那丫頭上前掀開車子的門簾,輕聲說道:“老太太,到了。請下車吧。”

“鴛鴦,這條街這麼冷清,你問問鳳丫頭,玉兒果然是住在這裡嗎?”

“老太太,都打聽好了。林姑娘就是住在這裡。這會子定然在家呢。”華服婦人正是鳳姐兒,她和鴛鴦一起上前來,攙扶著老太太從車裡下來,站在門口略做停留,便叫人上前叩門。

黛玉正在廊簷下閒坐,忽然聽家人進來回報說賈府的老太太帶著璉二奶奶來看姑娘了,心中一愣,便急忙起身,往外迎接。

賈母一路進門一路打量,見著所院子雖然不大,但收拾的頗為精致,花草樹木山石亭榭也都十分的講究,不失為一處幽靜的修養之所。心中歎道,林家到底有些底蘊,匆忙之間置辦的院子也能如此講究,可見黛玉雖小,卻也有幾分主見。

黛玉繞過長廊,見賈母扶著鴛鴦的手,住著拐杖緩緩走來,便疾走幾步,迎上前去,徐徐跪下:“外孫女給外祖母請安。有勞老太太掛念,黛玉心中深感不安。”

“我的傻孩子。”賈母忙彎腰拉起黛玉,捧著她的臉連連搖頭:“這些日子不見,你怎麼瘦成這樣?可憐你父%e4%ba%b2不在家,你一個人住在家裡,連個說話的人也沒有,卻不是包養之法。都是我老了,疏忽了,對你照顧不到。今天才來看你。”

“外祖母說的哪裡話。黛玉不能替母%e4%ba%b2儘孝,在老太太跟前承歡,已經是極大的罪過,哪裡還敢令老太太牽腸掛肚?越發的不孝了。”黛玉說著,站起身來,請賈母進屋。回頭命人看茶,又跟鳳姐兒問好,並問家裡眾姐妹好。

鳳姐兒一一說了,又拉著黛玉的手笑道:“彆人倒還罷了。就是寶兄弟,每次說起妹妹,都長籲短歎的,說妹妹這樣的人,不能在老祖宗跟前教養,實在是遺憾的很呢。”

“嫂子說笑話也就罷了。”黛玉心裡不自在,便不願與鳳姐多話,何況又說到了寶玉。

賈母見黛玉不怎麼高興,便指著鳳姐兒說道:“你這猴兒,一刻都不得安寧。”∴思∴兔∴在∴線∴閱∴讀∴

“我說的是實話呢,老祖宗又何嘗不被寶兄弟給念叨的睡不著覺?前兒家裡請酒唱戲,老太太還說姑父又放了外任,一時半刻回不了京城,咱們很應該把妹妹接進府中調養身子的話呢。”

“可不正是這話。”賈母說著,又把黛玉拉到自己跟前,歎道:“好孩子,我今兒便帶了幾輛車來,你叫下人收拾一下細軟,跟我走吧。你一個小孩子家獨自住在外邊,叫我如何安心?你若是真的孝順,就跟我回去。住在我的屋裡,吃喝都跟我一起。由我%e4%ba%b2自調停你的湯水藥餌,你這身子一年半載也就好了。你父%e4%ba%b2在西北辦差,自然也更加放心。”

黛玉心中有一百個不願意去,隻是無奈賈母%e4%ba%b2自上門來接,又對著自己說了這些肺腑之話,她一個小孩子家也不知該如何推辭。隻是心中掛念著林寧,不知他如今是否平安,皇上發了密旨,命人滿京城尋找他,卻沒有一絲一毫的消息。真真不知道是禍是福。

賈母見黛玉沉%e5%90%9f不語,不說去,也不說不去,隻管站在自己麵前低著頭想事情,一時摸不清她的心思,便轉頭看向鳳姐兒。鳳姐兒會意,忙上前搭腔:“好妹妹,老祖宗一番心思疼你,縱然你喜歡清靜,不願去我們那裡和姐妹們一起,好歹也過去住幾天。也不枉老祖宗念叨一場,跑了這一趟。你看著大熱的天,若不是真心疼你,如何會%e4%ba%b2自坐了車過來看你?”

黛玉聞言,隻好點頭道:“嫂子說的極是,是我年幼不知好歹,拂了老太太一番好心。”黛玉說著,幾人走至屋門口,黛玉%e4%ba%b2自打起門簾請賈母進門,請賈母上座,後又接著說道:“隻是這兩日發生了些事情。我從南邊帶來的一個家人沒了消息,不知這會子在外邊忙什麼,若是我去了,他回來見不到我,怕再生事端。”

“喲,什麼家人這麼重要?”鳳姐兒對林寧心知肚明,卻不明說。隻裝作不知道的樣子問道。

“是我家一個總管,因父%e4%ba%b2的托付,他手上拿著家裡的銀子,在外邊尋些生意做。所以與彆人不同。”黛玉被鳳姐兒問的一愣,隻好尋了個理由說了過去。

賈母聽了笑道:“這件事情我聽說了。正是你舅舅那日在戶部衙門遇到你,才知道你一個人住在外邊,連個做伴的也沒有。回家後跟我說起此事,長籲短歎,說自己這個做娘舅的沒有照看好外甥女,將來難見你的母%e4%ba%b2。才求了我,讓我多多照看你。正好我也想你想的緊了。你今兒就跟我回去,那位寧公子的事情,你舅舅時刻注意著呢。有消息,自然第一個告訴你。”

黛玉聽到此處,方明白過來。原來是舅舅把自己的事情都跟老太太說了,老太太才會屈尊降貴,專程來接自己。

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黛玉自知是不能拒絕了。若是拒絕不去,便定然與外祖母家結仇,自己將會被恥笑為不孝不義,甚至連累父%e4%ba%b2的名聲。況且,去榮國府,或許能快些知道林寧的消息,也或許能探明白母%e4%ba%b2死去的秘密。如此,自己縱然受些委屈,也無礙了。

打定主意,黛玉便起身上前,在賈母跟前徐徐跪下,流淚說到:“黛玉感謝外祖母慈悲心懷,黛玉年幼,不懂人情世事,原有些輕狂,外祖母隻看在死去母%e4%ba%b2的麵上,不與外孫女一般計較,今日又特來接我,若不去,真是天地不容。外祖母且坐,待我吩咐家人收拾東西,這就跟外祖母回去。”

賈母一聽此話,立刻喜笑顏開,急忙拉起黛玉拍著她的手說道:“隻帶你隨身用的東西即可,那些粗笨的家具一概不帶,還隻留在這裡。再留一房家人再此守候,若有什麼事情,儘管來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