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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修長的身影雙膝跪地,一動不動,挺直的背脊如同巍然傲立的蒼鬆。

宮殿之中紅綢喜慶,來來往往的太監宮女們各自忙著手中的活計,對跪著的人影目不斜視。

洛君望稍稍偏頭,看了眼那個低垂著頭瞧不清麵目的人,小聲地對身邊的宮女說道:“那人究竟犯了什麼錯啊,竟然跪了這麼久!”

“噤聲!”小宮女緊張的四處望了望,輕聲斥責道:“記住,太子殿下最不喜歡下人嚼%e8%88%8c頭。要想在這裡活得長久,不該看的彆看,不該聽的也彆聽,不然要弄死幾個人是再簡單不過的事情了。”

洛君望打了個冷顫,勉強勾了勾嘴角說道:“我......我隻是看他從早上跪到現在,都快三個時辰了,有些可憐而已。”

小宮女也朝跪著的人影偷偷瞟了一眼,歎道:“這也不是第一次了,誰讓他得罪了五皇子呢!”

洛君望皺了皺眉,認真打量了他一番,遲疑的說道:“看他的穿著打扮應該也是一位皇子吧!”那身衣衫雖有些破舊,卻是隻有皇子才能穿的明黃。

“可不就是六皇子嘛!”看著他越加疑惑的神色,她小聲解釋道:“六皇子血統低下,母%e4%ba%b2隻是一個歌姬,在他幼時便已去世。他沒有母%e4%ba%b2%e4%ba%b2族庇佑,連皇上也幾乎忘了他的存在,在這宮裡就是一些有些身份的奴才都沒有將他放在眼裡。原本這樣也就罷了,他畢竟是皇子沒有人敢去真正欺負他,可不知怎麼的,五皇子總是看他不順眼,經常針對他,這樣一來他的日子就更苦了。”小宮女畢竟年輕,還沒有被皇宮裡的殘酷磨硬了心腸,骨子裡還有一份對弱者的同情心,對這個弱勢的六皇子還是有些憐惜的。

洛君望目露同情,“既然是五皇子針對的他,那太子殿下怎麼單單隻罰他呢?再怎麼說他也是太子的弟弟吧!跪這麼長的時間,再好的人也是要跪壞的。”

“你傻啊!”小宮女敲了敲他的腦袋,說道:“五皇子是太子殿下一母同胞的%e4%ba%b2兄弟,而他隻是宮裡最不受人待見的可有可無的皇子而已,想都不用想太子自然是會幫自家%e4%ba%b2兄弟的,六皇子又算什麼,說得好聽點是同父異母的弟弟,但皇宮中又哪來的%e4%ba%b2情。”

洛君望沉默,他出生官宦,又是太子心腹,經常出入皇宮,對於有些事情並不是不清楚。他已經不是那個養在深院心思單純的少年了,這幾年的曆練,那些人性的黑暗麵他雖沒有深入接觸卻不代表他不知道,他隻是厭惡去看而已。

有些事情是他無法改變的,他沒有能力改變便隻能選擇不看!

手中的紅綢熱烈如火,鮮豔似血。二人一人一邊牢牢地紮在圓柱上。

小宮女捧著紅綢揚了揚下巴,“咱們去那邊吧!”

二人穿過走廊,步下台階,經過跪著的人時洛君望悄悄地看了他一眼,卻隻看到一頭烏黑的長發。

忽然,身後傳來一陣“咚咚咚”的腳步聲,洛君望下意識的轉身看去,隻見一個小太監小跑著走下階梯,高聲說道:“太子殿下有旨,請六皇子回去,這次隻是小懲,下次再犯,必不輕饒!”

跪著的身子輕輕一抖,那樣輕微的動作小的可以忽略不計。垂在身側的雙拳慢慢鬆開,留下深深的指印,他抿了抿蒼白起皮的嘴%e5%94%87,一手撐地緩緩地站起來,他的動作很慢很慢,就像一個行將朽木的老者一般遲緩僵硬。

頭頂的紅日曬得他微微昏眩,整個下半身沒有一點知覺,他一個踉蹌向後倒去,眼看就要倒地便被一雙有力的手穩穩的扶住。一陣淡淡的藥香撲鼻而來。

他仰頭,四目相對,洛君望有些驚訝於對方俊美的相貌,而六皇子眼中則劃過一抹疑惑與深思。

“你沒事吧?”柔和的聲音輕輕響起。

六皇子搖了搖頭,推開他攙扶的雙手轉身便走,那道修長的背影充滿倔強。

作者有話要說:

☆、合作

“為什麼放過他?”莊嚴的書房內傳出一聲不滿的低吼,一臉驕縱的少年略顯煩躁的走來走去,厭惡的聲音伴隨著重重的腳步聲響起,“我討厭他,皇兄,為什麼這麼簡單的就放過他?”

秦真潛端坐在書案後,不為所動的說道:“你我都很清楚,錯的人到底是誰!”

少年停下腳步,滿臉憤怒地說道:“是我先找他麻煩的又如何?我不喜歡他,我討厭他,那個血統低賤的人有什麼資格做父皇的兒子!”最重要的是那人的眼神,明明就是個比奴才高貴不到哪去的雜種,憑什麼用那種狠辣中帶著不屑的眼神瞧著他。他的母%e4%ba%b2是皇後,他是當今太子的同母胞弟,他的身份尊貴無比,可那個比他不知低賤了多少的人竟總用那雙暗含不屑的眼神看他,那雙狼一般凶狠的眼睛常常令他汗濕衣背,成為他幼時揮之不去的噩夢。

一旁一直沒有出聲的三皇子說道:“好了,五弟,他畢竟也是父皇的孩子,不好太過分,而且太子爺罰他跪了三個時辰了,也該夠了。”

“不夠不夠!”少年任性的喊道:“他才不是父皇的孩子,他不配!我討厭他!我不喜歡他!”

“夠了!他有沒有資格做父皇的兒子不是你管得了的,誰也沒有要你去喜歡他!”太子的聲音沉沉的,帶著絲怒火,“若你不是我的%e4%ba%b2弟弟,我才懶得管你這些%e9%b8%a1毛蒜皮的小事!”

少年再任性,到底還是有些懼怕他這位素來威嚴的兄長的,他張了張嘴,終究還是沒有再說話。

三皇子走過來按了按他的肩膀,說道:“五弟,算了吧!那人不大不小也算是個皇子,彆弄得太過火了,若是被父皇知道了,也是個麻煩。”

少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用力的甩開肩上的手,扭頭一言不發的向屋外跑去,轉身的瞬間,漆黑的雙眸中閃過狠厲的光芒。總有一天,他會狠狠地挖出那雙經常暗含不屑的眼睛,丟在地上碾成粉碎。

三皇子舉著被甩開的手臂,看了看少年遠去的背影,又看了看端坐在書案後不辨喜怒的太子,乾笑著說道:“嗬嗬,看來五弟是厭惡極了六皇弟,從小就看他不順眼,難不成是嫉妒六弟比他長得好看?”

太子眉宇間劃過一絲微不可見的無奈,自己的這個弟弟因為母%e4%ba%b2的寵愛而任性驕縱,因自己的保護而太過單純直白。他的厭惡喜歡都表現在臉上,絲毫不懂得遮掩,這樣的直白簡單放在尋常人家自然是沒有問題的,但這裡是皇宮,是世上最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若不是他的身份,若不是自己的保護,這樣的性子隻怕會被吞的連渣都不剩。現在想來,自己對他的那份保護也不知是愛他還是害了他。

三皇子從懷中掏出一柄折扇,打開搖了搖,說道:“下月初便是你的壽辰了,準備的怎樣了?”

“已經準備的差不多了,各國使臣也陸續到齊,所有的事情我已經交給陶韻了。”

三皇子用扇子掩住嘴%e5%94%87,磁性的聲音裡滿是笑意:“我找了整個神州最好的歌舞班,讓他們在壽辰那日進宮表演,算是臣弟送您的禮物。”

“在風花雪月上,你是最精通的不是嗎?”太子挑了挑眉,麵部線條微微柔軟,“孤,拭目以待!”

作為天下最尊貴的地方之一,穎朝皇宮戒備森嚴,危機重重,明裡暗裡的侍衛影子層層疊疊,儘職的守在各自的崗位上,但有異動,便會蜂擁而上,擇人而噬。

│思│兔│在│線│閱│讀│

光天化日之下,樓絕華一襲白衣閒庭散步的遊走在守衛森嚴的深宮之中,在這個世上,以他的武功隻要他不願意便不會有人能夠察覺到他的行蹤。

白色的身影時而如同煙雲一般與某個宮女太監擦身而過,時而停下步伐低著頭細細打量路邊的一朵不知名的小花。眼前的一景一物,一殿一閣既熟悉又陌生,熟悉是因為他曾經常出入這裡,對這裡的擺設布置了然於心,陌生卻是因為時隔當年已經過去太久太久了,久到那些以為永遠不會忘的記憶破碎得如同午後的陽光,再也拚不完整。

碎石子鋪成的小路蜿蜒曲折,歪歪扭扭的拐向不知名的遠方,一簇簇鬱鬱蔥蔥的綠草繁花努力的在石縫中探出身子,頑強生存。高大的樹木挺拔蒼勁,在陽光的照射下投下大片大片的陰影,成群的假山奇形怪狀,傲骨嶙峋,坐落在草木間如同一個個披著鎧甲的巨人。空氣中飄散著一種陽光與花草的清香混合在一起的味道,既濃烈又清冽。

眼前的一切既熟悉又陌生,仿佛過往的那些破碎的記憶淌過溪流跋涉而來。

這一刻,他不知怎的,身形一晃,下意識地朝著那座最高的假山躍去。四麵環山的空地內,一個瘦弱的身子背靠假山蜷縮成一團,孤零零的,顯得那樣的可憐。

樓絕華一陣恍惚,一些他以為早已拋掉的記憶清清楚楚的映入他的腦中。

“你是誰?”

“所以你是來盜酒喝得?”

“我沒有懷疑你,你是一個不屑與說謊的人!”

“秦真嵐,我叫秦真嵐。”

“......”

他從不認為自己是個重情的人,何況是對那些害過他傷過他的人。他不去報複並不是他寬宏大量不記仇,而是他懶得去費那個力氣而已,重活一世,他有太多的事要做,有太多的人要珍惜,報仇那檔子事不值得他浪費一絲一毫的精力。

可他終究還是個人,不是無情無欲的神,對那個曾經喜歡過的人他或許已經不愛,但畢竟還做不到不喜不怒,無動於衷。當這個很久以前隻要想起來便忍不住微笑的場景毫無預兆的再一次出現在眼前時,他心中還是會有些波瀾的。

秦真嵐已經蹲在這裡很久了,整個下半身僵硬麻木的沒有半點知覺,他卻沒有絲毫動上一動舒展一下的打算,心中那股仇恨殺意肆無忌憚的浮上眼簾。

幽幽深宮廣闊無垠,卻隻有這個隻能容納三人的小小空間是真正屬於他的,在這裡他可以儘情的發泄出平日裡壓抑在內心深處的屈辱憤恨,不用隱藏情緒,不用看人臉色,不用裝作一副懦弱的樣子隻為了能夠活下去。

他努力的壓抑著心中的那頭猛獸,一遍又一遍的告訴自己:現在還不是時候,等一等,再等一等......

忽然,他心中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