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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時辰後,依舊是一身青衣牽著毛驢的人站在了原處,就好像他從沒有離開過。

洛君望神情沮喪,怎麼就沒有人肯做他的生意了?不是客滿了沒有空座,就是不準帶牲口,可是要將小灰丟下,他又怎麼舍得。這頭驢子是他從虐待它的一個農夫手上買來的,經過這段日子的休養照顧總算是長了些肉,他是絕不願意舍棄它的。可是現在又要怎麼辦呢?

他站在江邊看著江麵上來來往往的無數船隻,天色已晚,如果再不趕緊找到船渡河的話,就要等到明天了。

一艘船像隻滑翔的鳥兒一般駛過江麵,停留在他麵前,那隻船並不特彆高大,在整個江麵上隻能算是中小型的,外觀算得上精致,高高的軌乾直聳天際,染著紅漆的樓船靜靜的停泊在江麵上,如一隻收翼休憩的雄鷹。

“咚!”異物落水的聲音響起,四散濺起的水花打濕了他的衣角。

“喲!這位公子當真是對不住,您沒事吧!”一聲蒼老洪亮的聲音從船上傳來。

洛君望拎著沾濕的衣擺,抬頭循著聲音望去,隻見船頭站著一個體態健碩的老人,他精神奕奕,麵色蒼老,肌膚是生活在水麵上的人特有的古銅色。他隨意地擰了幾下手中的衣擺,衝老人善意的笑笑,“老人家放心,在下沒事。”

老者神情擔憂,有些歉然的說道:“船上有乾淨的衣服,若公子不嫌棄的話,上來換一套吧。”

洛君望搖頭笑道:“真的不用了,隻是濕了衣擺,沒什麼打緊的。”

老者見他神情溫柔,謙和有禮,很是喜歡,便和他閒聊了起來。

“聽公子的口音,是南朝人吧,這是要去大穎麼?做什麼去?”

洛君望微笑,“去找我兒子!”

“公子有兒子啦!”老人大笑,“當真是好福氣!”

洛君望歎氣,“唉,哪是什麼好福氣,那孩子實在調皮得緊,不給我惹麻煩就不錯了,像這次,不過是與我鬨脾氣,便隨隨便便的離家出走,害我擔心。”

“啊?”老人驚訝,“現如今的世道可是亂的很,這一個小孩子出門在外,實在是危險得很呐。”

洛君望心中一暖,“多謝老人家關心,那孩子身邊有家人跟著的。”

“那就好,”老人大笑,“男孩子嘛,大多都是頑皮的緊的,你也不要隻跟他講道理,必要的時候也要用用武力,幾棍子下去,老夫保證,他肯定就會老實了。”

他微微一笑,眼中滿是寵溺,“這個,我怎麼舍得!”

老者哈哈大笑,銀白的胡子都抖動了起來,“你們這些孩子啊!”

洛君望看著他開懷大笑的臉,忽然心下一動,說道:“老人家是在水麵上做生意的麼?生意如何?這條船不錯,是您的吧。”

“可不是嘛!”老人歎氣,“辛苦了一輩子,就賺到了這條船,不瞞你說,這可是我的命根子。就靠它送往江上的客人,偶爾幫人載點貨物過活了。”

洛君望說道:“那老人家可否搭我過江?”

聽了他的話,老人遲疑,表情為難,洛君望不著痕跡的皺了皺眉,溫言說道:“實不相瞞,今日不知怎麼的,所有的船都人滿了,我在這兒轉了半天了都找不到過江的船,還請老人家行個方便。”

“最近好像是大穎有什麼事情發生了,有不少帶著劍的江湖人搭船過江,連帶著江麵上的生意也好了不少,”老人說道:“不是我不做公子的生意,隻是老朽的船已經被人包下了,實在是抱歉得緊。”

洛君望失望,“那也是沒辦法的事,看來隻有等明天了。”

老人有些不忍,他實在是喜歡這個謙雅%e4%ba%b2和的公子,不忍讓他失望,他猶豫著說道:“不然等下那位客人來的時候,你跟他商量一下,讓他允許你搭一下順風船,反正他也是去大穎,跟你同路。”

洛君望遲疑,“這樣好嗎?那人會肯嗎?”

“總要試試看才知道行不行,那位客人也就單身一人,應該會肯的,”說到這裡,他忽然驚呼一聲,抬頭看向他身後,“正說著了,他就來了,喏,就是那位拿劍的少俠。”

洛君望轉身,一抬眼便瞧見了那人,眾人之中,那道素白的身影實在是太過醒目,飛揚入鬢的眉,狂傲冰冷的氣質,銳利清亮的琥珀色眼眸,較常人更加深邃的五官。

“是他!”洛君望驚呼。

原來這兩人竟是認識的,老人放心,畢竟他是見過這位客人的,那位冷漠犀利如劍的少年看上去實在不是個好說話的人,他之所以那樣提議,是實在不忍看到青年失望的眼神,實則他心中也沒有抱太大的希望,但現在他們兩人竟是認識的,他一下子就放下了大半的心。

洛君望自然看到了老人鬆了口氣的表情,也能猜出他的心思,隻是事情不是他想的那樣啊!他們隻有過一麵之緣,而且他多管閒事的幫了倒忙,還欠了少年一條性命,此時他實在是不知如何開口。

少年自然也看見了洛君望,但他沒有開口,也沒有打招呼的意思,而是腳步不停的越過洛君望向停泊在岸邊的船上走去。

老者心下著急,這是怎麼回事,怎麼都不說話啊,眼看少年已經登上了船板,他終於忍不住開口說道:“這位客人,那位公子也想去大穎,想搭一下咱們的順風船,您看是否同意?”

白色的身影停下,琥珀色的眼眸掃了他一眼,便是他這個見慣了風浪的老人都有些受不住,這般年紀輕輕的孩子,竟會有這樣的氣勢,當真不簡單。銳利的眼神移開,看了眼身後的人,他轉身繼續前進,沒有說話,隻是輕輕的點了點頭。

清風吹過,江麵平靜,白帆飄揚,整艘船隻如一隻展翅而翔的蒼鷹,搏擊衝刺,踏浪而行。

洛君望走出船艙,踏上甲板,一抬頭便看到了那個迎風而立的白色身影,墨黑的長發,素白的衣袂在空中纏繞,風姿飄然,如泯江上的謫仙。

他上前幾步,走到少年身邊站住,平靜地江水一望無際,隻能看到幾隻過往商船的黑影,耳邊傳來船過江水發出的嘩啦啦的水流聲。

他將被風吹亂的發絲捋到耳後,向著始終沉默的人說道:“我去大穎是為了找我兒子,你呢,去做什麼?”兩人畢竟要相處很長一段時間,不可能一直不說話,看這人的性子要想對方先出聲是不可能的,隻能由他先打破沉默。

“參加典禮。”少年的聲音淡漠清悅。

還好對方並沒有一直不說話,他還以為他要說很久對方才會回答他一句的,現在這樣很好,雖然隻有簡短的幾個字,但有問有答,已經比他想象的要好很多了。

“典禮?什麼典禮?”會是他想象中的那個典禮嗎?

“寒衣樓的繼位之禮。”

洛君望的眼底劃過一抹流光,他輕笑道:“巧了,我也是去參加寒衣樓典禮的,隻是我的請柬被偷了,不如你帶我進去吧,好麼?”

少年偏頭,琥珀色的眼眸靜靜地看了他一眼,然後又轉過頭去。

一聲低沉的聲音隨著江風低低傳來,“好。”②本②作②品②由②思②兔②在②線②閱②讀②網②友②整②理②上②傳②

出乎意料的回答讓他驚訝,他輕笑出聲,或許這人也沒有他看起來的那般冷漠。

烈陽高照,碧空澄澈,流動的雲朵浮在藍空之下,大團大團的,像軟綿綿的棉花糖。

青翠的樹木鬱鬱蔥蔥,在陽光下反射出墨綠的光芒,到處一片生機盎然。

古道幽幽,蜿蜒曲直,看不到儘頭。忽然一道“踏踏”之聲響起,打破了午後的靜默。

官道儘頭,遠遠的走來兩道黑影,走得近了才看清那是一頭驢子和一個青衣的書生。那驢子毛色雜亂,參差不齊,骨瘦嶙峋的身上依稀可看出一道又一道猙獰可怖的傷痕,有的已經結疤,有的則剛剛愈合,留下一道道鮮紅色的粉嫩,顯然是受到長年累月的虐待造成的。

青衣的書生麵容清秀,溫潤如玉,他抹了抹額上的細汗,抬頭四顧,明晃晃金燦燦的陽光照的人頭暈眼花。

他側身憐惜的輕撫著驢子身上的紅色疤痕,說道:“小灰,咱們找個地方歇息一下好不好?我累了呢,想必你也累了吧。”

驢子“咻”的一聲打了個響鼻,踢了踢前肢,好像是在回應他的話。

青年淺笑,四下打量,忽然前方的官道旁出現了一個黑色的影子。他心中一喜,牽著驢子向那邊走去。

那是一個古舊的亭子,小小的破落的,建造的很簡單,隻有四個柱子,上麵蓋著一個屋簷,簡陋至極。柱子上的紅漆斑駁掉落,屋簷處還有幾處漏光,想來已是年代久遠,經曆了無數的風雨冰霜。亭子的正麵掛著的匾額上依稀可以看清幾個蒼勁有力的大字:風雨亭。

洛君望將手中的韁繩在圓柱上拴好,信步走入亭內,此時,亭中已經站了一個人影,背脊挺直,腰懸利劍,發束金環,寬袖闊踞。

那人聽到他的腳步聲,略微偏頭看了他一眼,然後又轉過頭去。

但這一眼便已讓洛君望瞧清了他的樣子,即使他已經看慣了各種各樣出色的人,也不得不讚歎一句,好相貌!

那人的年齡並不大,最多十五六歲的樣子,容顏俊美,麵部輪廓比之常人更加的深刻些,可以看出他異域人的血統,琥珀色的眼睛犀利如劍,眉宇間更有一股狂傲不羈的氣勢,整個人便如同一柄鋒芒畢露的利劍。

涼爽的清風悠悠吹來,將他額上的細汗吹乾,洛君望斜坐在欄杆上,背靠圓柱,溫潤的眼眸似閉非閉,整個人仿佛已經舒適的睡著了。

烈日西斜,厚厚的雲層擋住陽光,給地上帶來一片陰涼。

洛君望睜開眼睛,漆黑的眸底神采奕奕,疲態儘消,他起身,走出涼亭,輕柔地撫了撫驢子雜亂的毛發,解開繩索就要啟程。

就在這時,一陣轟鳴聲遙遙傳來,由遠及近,十多匹駿馬聲勢浩蕩的從古道儘頭向這邊席卷而來,身後塵煙滾滾。

“籲!”浩蕩的馬嘶聲中,十多匹神采非凡的駿馬齊齊的停在了涼亭前,馬上的騎士緊身勁裝,精神健碩,待馬一停,便動作利落的翻身下馬,刷的一聲,利劍出鞘,齊刷刷的指向涼亭內負手而立的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