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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被迫自刎,也隻是哀傷憤怒,平靜的接受,從不曾後悔,而現在,他亦沒有後悔的權力,隻能去承受那撕心裂肺,萬劫不複的痛苦。

倒在血泊中的身影淒涼慘烈,因疼痛而微微顫唞,如折翼的蝶,凋零的落花,隔著一層薄薄的空氣,他細細的描繪著那張繁華不再的麵龐,,這一刻,他甚至迫切的希望他能夠就此死去,不用去麵臨武功全廢,蕭破淒涼的局麵,不用去遭受未來日子裡可能經曆的無數痛苦折磨。

“沙沙”,落在雪地上的腳步聲再次響起,這次的腳步聲稍重,其中還伴隨著“踏踏”聲,那似乎是牲口的步響,無論是誰,他已然不想再去計較了,若是敵人,也沒什麼不好,至少可以一刀殺了他,結束他那因毒性帶來的痛苦。

“啊!”帶著驚懼的低呼在血腥死寂的林中響起,他眉心微蹙,微微偏頭看向來人,那是一頭青灰色的驢子和一個青衣書生,他身形瘦削,弱不禁風,如墨的長發用一塊藍色的布巾裹成髻隨意的披散在肩上,俊秀的臉因恐懼而失血蒼白,清澈的眼眸氤氳著薄薄的霧氣,仿佛整個江南的煙雨。

洛君望是被那聲淒烈痛苦地長嘯聲引來的,卻不曾想過竟會看到這麼一幅人間煉獄般的景象,自父母過世後,他便獨自一人出了家門在外遊學,幾年間走過很多地方,見識過各種各樣的人事,江湖仇殺,屍體鮮血,他都碰到過,卻都不曾這般慘烈惡心,理智告訴他應該趕緊轉身離開,這不是他能管的事,一個不小心就會惹禍上身,可是,他蹙緊眉心,看向那倒在血泊中微微顫唞的人影,如若不管,這人定然會死,他素來心軟柔善,無論這人是好是壞,終究是一條性命,他做不到見死不救,何況這人若真的是惡人,他自信亦有自保之力。

樓絕華看著那個青衣書生雖然受驚,卻沒有轉身逃走,反而緩緩走了過來,臉色依然蒼白,但神情還算鎮定,微微有些驚訝,沒想到這人看似瘦弱,膽子卻是不小。

他看著書生小心翼翼的避過地上的血液殘肢,在傷痕累累的人麵前蹲下,伸出手探向樓輕塵的脈搏,指節分明,白皙纖細,樓絕華內心驚疑,這人是要救父%e4%ba%b2麼?

“竟是‘碧落’之毒!”洛君望心下震驚,這人究竟是誰,竟會中這麼慘烈的毒,“碧落”是天下第一毒,自然極其珍貴,全天下恐怕也沒有幾人會擁有,看來這人的身份定然不一般。

洛君望把重傷之人黏在臉上的發絲拂開,露出一張泛著詭異的碧青色的臉,“樓輕塵!”雖然這張臉沾滿血汙,因疼痛而扭曲,但他依然認出了他,那個他雖隻在畫像上見過一麵卻讓人見之不忘的清貴男子,隻是世事難料,他竟會落到如今這般生死難測的境地,他既是樓輕塵,那麼他即使竭儘全力也要救活他!

樓絕華見他認出樓輕塵的身份微覺訝異,但隨即了然,秦真嵐放旨通緝,一心要置父%e4%ba%b2於死地,現在通緝的告示恐怕已經遍布整個穎朝,這人會認出他來實在不足為奇,隻是,他剛剛生出的一絲希望又要湮滅了,難道父%e4%ba%b2注定難逃一死嗎?

樓絕華看著青衣書生站起身,向停在一邊的驢子走去,是要離開了麼?還是去官府報案?嗬,這世上又哪來的什麼希望,期待彆人的自己當真是可笑又可悲,事到如今,難道自己已經失去當初的傲氣,從而把期望寄托在一個陌生人身上麼?或許隻是絕望了太久吧,久到失去了信心,失去了銳氣,一係列殘酷的現實將自己尖銳的菱角都已磨平。

“沙沙”的腳步聲再次走進,卻是洛君望去而複返,手裡拎著一個藍布包裹,他重新蹲下,將包裹放在一邊,靈巧的解開,裡麵隻有幾件棉衣和一個木盒,是幾個瓷瓶和一套長短粗細各不相同的銀針。洛君望取出一根稍長的銀針在他身上幾個%e7%a9%b4位逐一紮下,漸漸地,那微微顫唞的身子慢慢平複下來,隻是右臉上卻隱隱的浮現出青色的印記,洛君望將銀針拔下放好,將樓輕塵扶著半坐起來,%e8%84%b1下他染血臟汙的裡衣,因為天氣冷,他已沒了內力護體,所以洛君望不敢耽擱,隻幫他簡單的擦拭了身上的血汙,將他肩上的傷草略的處理了一下,就將自己的棉衣給他穿上,淡藍色的棉衣穿在他身上顯得有些小。

洛君望重新扣好包袱,搭在肩上,他半蹲著身子,拖著昏迷之人的雙手趴在自己的背上,想將他背起來,但他顯然高估了自己的體力,人沒有背起來不說,還差點摔倒,他站了半天也沒站起來,無法,隻得換了一個姿勢。他彎著腰,將樓輕塵的一條胳膊搭在勃頸上,挽著他的腰,幾乎是半拖半抱的將他帶離血汙的範圍,放在比較乾淨的雪地上。

洛君望放好包袱,從驢子身上掛著的褡褳裡拿出一件大氅緊緊的將樓輕塵裹好。然後,他轉身,看著眼前的修羅地獄,眉目緊蹙,繼而輕輕地呼出了一口氣,向那血腥殘忍的死亡之地走去。

樓絕華看著那個瘦弱而忙碌的背影,看著他強忍著厭惡恐懼將殘肢斷臂放在用斷劍挖好的坑中埋好,看著他砍下樹枝,翻攪雪地,將地上的血色一寸寸的掩埋,眼神複雜,心下煩亂,這人顯然是要救父%e4%ba%b2了,隻是為何?這對他沒有任何好處,半點也沒有,甚至稍有不慎,便會賠上一條性命,這人原因何在?

洛君望徹底的毀屍滅跡好已經過了一個多時辰了,累的出了一身汗,隻希望能夠不被人發現,讓他有充足的時間將人帶到安全的地方。

洛君望撫了撫驢子的鬃毛,神情柔和,“小灰,辛苦你了,等到進了城,請你吃好吃的。”說著吃力地將樓輕塵扶到驢子背上趴好,拭了拭額間的汗珠,牽著韁繩,向最近的穹城走去。在他身後,飄著一個無人看見的幽靈。

作者有話要說:

☆、穹城

穹城是離京都最近的一座小城,地處要道,商客旅人,絡繹不絕,十分繁華。

洛君望一行到達穹城的時候已然是傍晚時分,整個城池被白雪覆蓋,在夕陽的照耀下閃耀著盈盈的光輝,城門口兵甲凜然,過往的行人都遭到嚴密的盤查,戒備森嚴。

洛君望知道,這定然是在搜尋樓輕塵,他看了看昏睡在驢背上的人,麵色蒼白,沾著些微的血絲,右頰上覆蓋著一塊青色的印記,一點兒也看不出曾今雍容華貴的影子。他抬手撥了撥散落在鬢邊的發絲,挑落的長發微微遮住消瘦的左臉,這樣一張病弱甚至有些醜陋的臉,應該無人認出吧。

“站住!”守門的士兵攔住洛君望,仔細地打量了一番,又瞧了瞧趴在驢背上得樓輕塵,喝問道:“你們是何人?為何身上帶著血跡?可有路引?”

洛君望施了一禮,溫聲道:“這位官爺,小生是在京趕考的書生,這位是在下的舅父,今年的科舉已然取消,小生原本是想在京都待到明年再考的,但日前舅父來京找我,說我母%e4%ba%b2病重,是以小生不得不放棄科考,趕回家去,在途中我二人遇到了惡狼,這身血跡是狼血,而舅父也為護我而受了傷。”他說著,從衣袖中拿出兩樣事物,遞於軍士,“這是路引和小生參與科考的憑證。”

守門的兵士隨意的看了一下便還了回去,畢竟能進京趕考得都是有功名在身的,不好太過得罪,而且他說的有理有據,沒有絲毫錯漏,“過去吧,城裡‘和春堂’李大夫的醫術很不錯,為人也好,你可以帶他去看看!”

洛君望麵露微笑,神情柔和,“多謝軍爺!”

“和興客棧”雖然不是穹城最好的客棧,卻也不差,客來客往的,旅人很多。洛君望剛牽著驢子在客棧門前停下,就有小二迎了上來。

“這位公子,快些裡邊請,是住店麼?”小二一身藍色布衣,笑容可掬,態度熱情,“這位客人怎麼了這是?”

“嗯!”洛君望低低的應了一聲,“這是我舅父,他受了些傷,小二哥能否幫著扶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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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這是說的哪裡話,可莫要與小的客氣。”小二手腳麻利的上前幫著把人扶下地,然後一下子將人背到了背上。

洛君望稍稍驚訝了一下,沒想到這人個子不高,身體瘦小,卻有這麼大的力氣,自己與他相比,當真是羞愧不如了,難怪世人常言百無一用是書生。

洛君望將行囊從驢子背上卸下,背在肩上,抬頭四顧看了看,想給驢子找個地方拴好。

小二似乎知道他的打算,趕緊說道:“客官放心,待會兒小的會將它牽到後院去的。”

“如此多謝小二哥了。”

“哪裡哪裡,這是小的應該做的。”說著兩人向客棧裡走去。

客棧的廂房很簡單,一炕一桌,桌上放著一個茶壺,兩隻杯子,靠床邊擺著木製的架子,架子上放著一個臉盆和一條毛巾。

小二將昏迷的人放在炕上,用被子蓋好,“這間客房的客人剛退房,這炕還沒熄,給這位病人用正好,可要小的叫位大夫來?”

洛君望將行李放好,聞言說道:“不用,我會一些醫術,麻煩小二哥拿一些熱水過來。”

“好,一會兒就來。”小二答應著挑簾走了出去。

洛君望慢慢地走到床邊坐下,從被子中拿出樓輕塵的手腕細細的把脈,雖然剛才給他止了痛,但要徹底治好斷根卻不是自己所能做到的。他出生世家,自幼博覽群書,見多識廣,於醫道一脈,因父%e4%ba%b2常年臥病在床,而自己亦是不足月出生身子極差,所以雖不能與寒衣樓的醫仙相比,卻也是鑽研極深的,但這“碧落”之毒太過霸道,幸好他已逼出大半,隻是如今寒衣樓已滅,恐怕醫仙已然難存於世,徹底解毒是不能的了,他所能做的隻能儘力壓製毒性。

樓絕華看著他把脈沉思,其實心裡清楚的知道,無論是何人便是潮卿來了也是解不了的,如果隻是單純的中毒,以父%e4%ba%b2的功力輔以潮卿的醫術,即使是“碧落”也不是沒有根治的希望,但是現在的情況卻是,父%e4%ba%b2正運功到緊要關頭被人硬生生的打斷,暴走的真氣帶著毒性在體內肆意的行走了一圈,就如同被暴風狂虐過的草木,催拉枯朽,破爛不堪,再高明的醫生也不能使枯木再重生。果然,他聽到他頹然的歎息一聲,將樓輕塵的手重新塞回被子裡。

洛君望眉心微蹙,暗色的眼眸波光流轉,良久方下定決心一般,抬手從棉衣中扯出一塊掛在脖頸上的碧玉色玉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