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棠梨(GL) FanleeChris 4422 字 3個月前

“你的孩子定然是玉雪可愛,笑起來要像你。過兩三年便能糯糯地喚我姨娘。”

“再大些了,你便教她讀書認字。腹有詩書氣自華才好。若是她喜歡,我也教她唱曲兒。”

“我瞧著你平日裡也是個愛素色的,怕她跟你一樣的心性,便也準備了些素淨的料子。”

“你瞧著,好是不好?”

作者有話要說:

☆、(五)

範知梨越發不愛說話了,總是默默地在院子裡坐了拿著針線匣子做活計。她繡了許多大大小小的海棠,開得豔麗又繁複。沒日沒夜地繡得多了,眼睛用得狠,偶爾看花樣時視線竟然開始變得模糊。

她再也見不得紫色,丫頭偶爾擺了紫色的物什,她便愣愣地瞧了,然後輕聲細語地吩咐下人拿出去。下人慣常會察言觀色揣摩心思,幾番下來,屋子裡便再也見不著帶紫的擺件。

要入了夏,天氣一熱,範知梨的精神卻有些恍惚起來,時常一覺睡到晌午,昏昏沉沉的做什麼也沒有心思。有時就坐在院子裡發呆,丫鬟回事兒也總要喚上好幾聲方才能醒過神。精神好的時候也唱曲兒,拔的是水磨腔,卻低低地哼了,也不知想起的是什麼,麵上總是帶了飄忽的笑。

七月,直奉兩軍大規模的戰爭爆發。

曹錕依舊坐鎮京中,第二把手吳佩孚卻%e4%ba%b2自上前線點了將,自認總司令,彭壽莘為第一軍司令,王懷慶為第二軍司令,馮玉祥為第三軍司令,張福來為援軍總司令。並了海陸空各一部,總兵力近20萬人。曹士琛由河北進了天津,依托長城坐鎮塘沽按兵不動,固守京都。

吳佩孚原本計劃從海上登陸葫蘆島,合圍奉軍,但由於奉軍海軍的抵抗以及英國政府的乾預,被迫放棄計劃,這一事件直接指導直軍喪失戰爭主動權。

八月,奉軍從通遼包抄往上。直軍開始了被動的反擊戰,吳佩孚派第二軍和第三軍從塘沽而過,會師迎擊。

塘沽營地內,曹士琛正雙手撐在沙盤上,沉%e5%90%9f著聽幾位軍官的回報,挺直的鼻梁深刻的眉眼此刻染了霜。原本到了月底,馮玉祥的軍隊便該至天津境內,卻在點鳳山失了蹤跡,幾萬人的軍隊頃刻斷了聯係,發出去的電報也石沉大海。

這樣嚴重的事件讓曹士琛的眉頭深刻地擰起來,指頭重重地叩在沙盤上的小山頭上,滿屋子的軍官皆不敢言語,隻聽得他手指一下一下的敲擊聲。緊挨著他的李慕棠抿了堅毅的%e5%94%87,漆黑的眸子清亮,透出隱隱的光。

氣氛正凝滯著,卻有曹士琛的心腹來報。年輕的士兵端端正正地行了軍禮,還未平複的呼吸和麵上的細塵帶了些風塵仆仆的勞碌。他迅速又小心地掏出了一封信函。厚厚的牛皮紙,口子上用蠟丸和魚線封得嚴實,中央紅頭正楷大字印著一個大大的“密”。

李慕棠不動聲色地揚了揚頭,微眯起眼,視線落在曹士琛拆開的密函上,密函是曹錕的%e4%ba%b2筆信,李慕棠匆匆掃了一眼,卻看得頗有些心驚肉跳,原是曹錕命曹士琛和第二軍司令王慶懷,在馮玉祥到達塘沽時,收編其麾下軍隊,並列了十數條罪狀將馮玉祥就地軍法處置。

當權者之間的嫌隙竟然大到了這樣的地步。

而馮玉祥此刻的按兵不動,頗有些收到了風聲的態勢。

曹士琛捏著密函又仔仔細細看了一遍,喉頭一動,側臉的下頜骨輕輕一手,微不可見地咬了咬牙關,才又將信裝了,掃著立定的軍官看了一眼,卻遲疑著將密函遞給了李慕棠,抬了抬下巴,示意她收著。

李慕棠卻眯了眼睛,嘴邊掛上一個玩世不恭漫不經心的笑容,卻堅定地,幅度微小地搖了搖頭。這封密函太重,她要不起。

曹士琛將手收回,微垂了頭,眉眼掩在帽簷裡,看不清表情。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試探著將心底的信任鄭而重之地交給李慕棠,她卻笑著不想要。

他一回手,將密函遞給了近旁的蕭司。

作者有話要說:

☆、(六)

第三日入夜。看管牢獄的兵士來報,年初刺殺曹士琛的案子拖了近半年竟然有了進展,受刑的兩人再也禁不住折磨,終於是鬆了口。

屋子裡的鎢絲燈亮了幾盞,昏黃的光線還是不太亮堂,曹士琛斜斜地靠坐在紅木椅上,拿了兵士呈上來的證供,長長的證詞染了血跡,字跡都有些模糊不清。站在一旁添茶的李慕棠手抖了一抖,幾滴清茶灑在了曹士琛的手背:“果真是他?”

證詞全部指向了蕭副官。曹士琛抽了%e5%94%87角,兩指夾了證詞遞給李慕棠,輕輕一笑:“天衣無縫。”

李慕棠接過來仔細地瞧了——與奉係原本有往來,近來被疑,擔心敗露,便先下手為強,甚至還詳細地列舉了蕭司同奉係的接觸以及奉係許的諸多職位好處。的確完整得挑不出錯處。

曹士琛抬頭瞧她,光暈裡她的眼神幾度明滅,咬了下%e5%94%87思忖了一番,對上曹士琛的雙眼,緩慢地搖頭:“他雖有些不安分的心思,卻沒有這樣大的膽識。”

曹士琛的桃花眼一彎,露出了幾分賞識,揉了揉眉心,向椅背一靠,輪廓分明的臉上又冰封,招手喚了兵士將蕭司帶來好生問話。

說是問話,氣氛卻壓抑得很,不過才審了兩三個問題,蕭司頭上的冷汗便很有些明顯,一時%e8%85%bf軟跪下磕頭,卻什麼話也辯不出來,隻知道悶聲喊冤。李慕棠閒著在一旁擦槍,絨布將漆黑的槍頭抹了,發出鋥亮卻冰冷的光澤。

曹士琛問得不耐煩,便著人將他帶了下去,他慘白著一張臉,死死地盯著李慕棠手裡玩弄的槍支,剛要出門,卻聽得李慕棠放下槍,遞了一杯茶給曹士琛,絮絮低語:“牢獄裡頭的刑法這樣重,蕭副官怕是受不住……”後頭的半句隱在了夜色裡,低沉的嗓音模糊又詭譎。

蕭司本是高官子弟,軍校出身,原本也算得上細皮嫩肉的公子哥兒,便是上戰場受過幾回傷,也未必經得住那般慘無人道的刑罰。曹士琛掀起茶蓋飲了茶,不再言語。

作者有話要說:

☆、(七)

第二日天才剛剛擦亮,便聽得外頭一陣騷動,曹士琛掀了被子起身出門聽衛兵回報。李慕棠本就睡眠淺,曹士琛一起身,她便擁著被子坐了起來,披了衣裳同他到了門外。

外頭的士兵齊刷刷跪了一地,兵械杵在地上擱出怵人的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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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副官跑了。夜審時本就秘密,卻哪知讓他鑽了空子,竟逃出了營地。

和蕭司一起不見的,還有那封討逆馮玉祥的密函。

曹士琛回了房內,臉色鐵青,負在身後的手緊握成拳,手背的青筋狠狠地凸了出來。他給了蕭司一個這樣大的賭注,賭他不算大的膽子,還有僅剩的一點忠心。他的膽子卻這麼大。

李慕棠輕輕地咳嗽起來。她昨天夜裡睡得不算好,眼底烏青,起夜的時候還受了些風寒。

她用拳頭抵著薄%e5%94%87,抬眼看曹士琛的臉色。沒了曹錕的手令,他如何能名正言順地處置馮司令,收編第三軍?

曹士琛捏了身旁書桌上的一方觀賞用的龍尾硯,鐫刻細膩的花紋上龍頭高昂,仿佛帶了風雨欲來的隱怒。

李慕棠睫毛扇了一扇,歎了口氣:“追麼?”

“追?”曹士琛卻偏頭冷哼,“我要他乖乖將密函送回來!”

說罷信手將硯台拋到書桌上,然後抬手緊了緊披著的衣裳,沉聲喚了門外的士兵進來。

“去。將他全家老小抓了,一日一個拉到營外斃給他瞧。”他的桃花眼微眯,眼神裡像鑽了兩條吐著信子的毒%e8%88%8c,陰狠又可怖,讓人覺得本應是咬牙切齒的一番話,卻讓他用風輕雲淡的語氣一個字兒一個字兒地吐了出來。

李慕棠不動聲色地緩緩吸了口氣,抱緊雙臂,素白的指尖摸了摸胳膊上單薄的衣衫。

軍營裡上下開始人心惶惶,還沒打仗,營地裡頭鮮血的氣息卻提前鋪散了開來,本該上陣殺敵的槍子兒先打中的竟是手無縛%e9%b8%a1之力的老弱婦孺。

蕭司一家抓了四十七口人。上至古稀之年的太君,下至垂髫總角的孩童,挨個用麻繩綁了扔進大牢裡,一日懸了一個在軍營大門口,至黃昏時分便開槍。眾人隻知是蕭副官叛逃了,卻不知何故要弄出這樣殘忍的陣仗。

李慕棠的風寒愈加重了,曹士琛派了軍醫來替她診治,卻並不見多大起色,隻因她每日都搬了凳子坐到風裡,遠遠地瞧著營外大門,操練閒暇時靜謐的時刻,偶爾能聽見婦孺絕望又淒慘的呼喊,一聲聲在燥熱的空氣中揮發,她也連眼珠子也不轉一下。直到聽見令人心驚肉跳的槍聲,她才動了動脖子,回過神來發現又過了一天。

到了第九日,軍營裡沉悶的氣氛要到了極點,仿佛一鍋煮了許久的水,冒著細小的氣泡,無聲地滾燙著,隻怕再加上一把柴火,便要熱烈地達到沸點。

這一日卻傳來了不一樣的消息。馮玉祥的第三軍終於回來了電報,日前在山裡失了聯係,如今穩步前進,不日便要到天津。馮玉祥突然的動作讓曹士琛沒有心思再理那一封下落不明得蹊蹺的密函,他同第二軍司令王慶祥聯係,計劃即刻領兵至順馳橋同他會合,待馮玉祥一到,便先發製人,將他定罪。

那日的風很大,悶悶地吹來,將灰塵黏黏地掃到人的臉上。曹士琛高頭闊馬,點兵整隊,排列成隊的士兵穿著挺拔整齊的製服,握著長條步槍,齊刷刷地站著,將巨大的空地填得滿滿當當,每個人臉上都是麵無表情的剛毅,一副氣勢如虹的壯闊模樣。隻是留神一看,眼神裡卻流露出了長久征戰的茫然和疲態,每個人都像一尊慣性支撐的空殼,瞧不見一丁點活氣。

站在一旁的李慕棠正瞧著這些士兵發愣,卻見塵土飛揚,遠處急速奔來一個一人一馬,士兵徑直到曹士琛麵前,滾下馬來急匆匆行了軍禮,喘著粗氣回報:“蕭副官將二姨太和三姨太抓了!”

曹士琛還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