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再合作幾乎是天方夜譚。而殷正，範拾月是恨毒了他。她和李舊年，一隻手，一條%e8%85%bf便悉數抵清，唯獨殷正這筆賬，得好生另算。

幾番打算，唯一可以拉攏的，便隻有如今對麵這位。

方慎之依舊一副老神在在的樣子，慢悠悠地捧著慣用的紫砂杯喝茶。他隨著範拾月的目光往窗外瞧，似乎今日會麵隻是兩人閒暇的邀約。直到範拾月轉過臉，帶笑的杏眼盈盈一瞟，他才放下冒著熱氣的茶杯，清俊修長的指頭一合，笑道：“範老板憑什麼認為你還能同我談合作？”

範拾月也笑：“若是當真沒得談，方爺又怎會坐在這裡。”

方慎之的表情有趣得很，又慢條斯理地理了理中式袍子寬大的袖口，道：“好歹多年情分在。”

範拾月往椅背上一靠，二郎%e8%85%bf一搭，靜靜等著下文。方慎之果然又悠悠開口：“商場上的人誰不曉得我方某人向來欣賞上海灘的女梟雄範拾月。”說著又頓了頓，指頭在桌子上一敲，“從前的那一個。”

範拾月將雙手交疊，放在膝蓋上，含笑反問：“從前和如今，又有什麼區彆？”

“從前那個已在前幾周被槍斃。”方慎之故作慈悲地感歎，又意味深長地盯著她，“所以這張臉……”

他話隻說了半截，從身後的心腹腰間抽了一把刀，一抬手扔到了範拾月麵前。

刀子在桌子上迅速搖擺了幾回，又慢慢靜止了下來，在秋日的暖陽下反射著森森冷光，方慎之又開口：“不曉得，範老板如今還有沒有從前的膽子。”

範拾月的瞳孔漸深，麵上卻輕笑了一下，慢悠悠地抬手捏住刀刃。身後跟著的如詩一心急，想上前說什麼，範拾月一抬手止住了她，另一手拎著刀刃將刀又扔了回去，懨懨搖頭：“不乾。”

方慎之抬了抬眉頭，低頭吹了吹杯裡的茶沫：“心狠手辣殺伐決斷的範拾月，竟對自己下不了手。”

範拾月輕哧，下巴一抬，眉眼間是張揚的傲氣：“這張臉，是我身為女人最重要的資本之一。我從來不自毀長城。”

方慎之聽得她的回答，忍不住要撫掌大笑，果然還是從前的範拾月。隻是他收斂了情緒，將笑意掩藏在舉起的茶杯後，眼神微眯，慢吞吞飲了一口茶，又將茶杯放下，轉著指頭上的白雲扳指，仔仔細細地打量著範拾月的眉眼：“那麼你猜，你這資本，我這個商人可曾心動過。”

範拾月交握的手終於放開，咬著嘴%e5%94%87笑，媚眼裡是深不見底的墨色：“恭喜方爺。”

方慎之也笑：“何喜之有？”

範拾月伸出自己指如蔥根的右手，緩慢又勾人地將這嬌嫩白皙的柔荑塞入方慎之的掌心：“聽聞方爺新近納了一個酷似範拾月的姨太。”

方慎之也不看她的動作，也不反握她，隻又問了一句：“叫什麼？”

“海生。”兩個字%e8%84%b1口而出，範拾月卻在一愣神間想到了那一句重複了許多遍的詩。

“海生？”方慎之揚眉，“海上升明月。名字倒是有意思。”

說罷又搖頭：“隻是人人皆知我方慎之不近女色，僅僅一張臉，並不太有吸引力。”

範拾月勾%e5%94%87一笑，低嗓宛宛轉轉，軟綿裡卻力逾千斤：“以百樂門為陪嫁。”

方慎之眼一眯，反握住了掌心裡這雙柔若無骨的手。

僅僅隻握了一下，他的手又放開，範拾月也縮回手，腕上的佛珠嘩啦一聲響，卡在腕骨間，略微有些疼。

方慎之又沏了一杯茶，乾淨的指頭按在茶壺上，清澈的水柱在杯內回響，壺身裡的水流一點一點地蕩，熱騰騰的蒸汽從杯口溢出。他不緊不慢地將一係列動作做完，又瞧了瞧杯內的水色，才拿起一旁的帕子擦了擦手，對範拾月道：“前幾日來了個新鮮玩意兒。”

他一揚手，身後西裝革履的心腹遞了一個長條形的羊皮小匣子，方慎之接過，放到麵前%e4%ba%b2手將它打開。範拾月的掌心微微汗濕，喉頭微動，她曉得這才是方慎之考量她的動作。

待到方慎之從裡頭拿出一根透明的針管兒，她的心便徹底涼了。

玻璃針管兒裡頭有半支稍微渾濁的液體，像是粉末狀稀釋了開來一樣的顏色，方慎之將拿起針管兒看了看，液體在裡頭輕輕晃蕩，他人畜無害地一笑，將針管兒遞給了身後的西裝男人。

範拾月的眼瞼不安地抖了一抖，如詩的臉更是一瞬間便慘白。方慎之的手指搭在桌上彈鋼琴一般敲了幾下：“既是要合作，範老板總該出個人替我試試貨。”

他又轉了幾下拇指上的扳指，指頭慢悠悠地旋，然後對著如詩一揚下巴，帶笑的眼睛卻直視範拾月：“她，範老板舍得不舍得？”

範拾月不動聲色地吸了口氣，轉頭去看如詩，如詩的臉霎時鐵青，肩膀劇烈地顫唞起來，她的%e5%94%87線哆哆嗦嗦，又被牙齒狠狠地咬住，一雙眼裡迅速地凝了淚，看見範拾月遲疑的目光，卻咽了咽喉頭，堅定又輕微地點了點頭。

方慎之一笑，對身後的人示意，穿西裝的兩個男人上前，恭恭敬敬地請如詩坐下，又將她的左臂拉出，擱在桌上，用酒精棉消了毒，橡皮管兒一緊，針尖便抵在了小臂靜脈處。

針尖刺入皮膚，一點兒也不疼，如詩卻被刺得戰栗起來，她鐵青著臉，嘴%e5%94%87半點血色也沒有，針管理的液體被一點一點推入血液，如詩眼裡的光亮也一寸一寸地失，最終隻剩毫無生氣的絕望。

範拾月沒有看她，隻偏過頭將臉換了個方向，臉上風輕雲淡，卻將交叉的雙%e8%85%bf換了個姿勢，腳尖落地時，她的鞋跟輕輕一踏。

方慎之瞧著她冷麵冷眸的樣子，手上還隨意地玩著桌上的火柴，頗有些惡意地提醒道：“我聽說，如詩姑娘對你可是情深意重。”

範拾月撩起眼皮瞟了如詩一眼，又意興闌珊地對方慎之挑了挑眉，手裡的火柴盒轉了個圈。

如詩的嘴裡開始有了麝香味兒，眼神漸漸渙散，五官以舒緩卻又詭異地形狀擺布著，嘴%e5%94%87微張，眉毛輕輕地擰著。一支液體注射完畢，西裝男人將工具收好，如詩卻依舊保持著那個姿勢，意識似乎有些遲緩。

方慎之瞧了她的反應一眼，將背裡最後一口茶飲儘，才搖搖頭道：“我的人說範拾月有了良心，想來不可信。”

範拾月的手指一動，心裡卻似冰渣在一點一點地落。方慎之站起身來，手下的人將羊毛大衣給他披上，他將紫砂杯往桌上一擱，語氣裡帶了欣賞。

“不過，沒有良心的範拾月，才是我要的。”

範拾月握緊的手鬆開，冷汗涔涔。

作者有話要說：

☆、（五十三）♂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如詩是被阿虛派人接回來的。

範拾月踏進彆墅，緩慢又茫然地環顧了四周，抱著雙臂，捏了捏瘦弱的胳膊，才回過神來一般狠狠地呼出了一口氣。

一口氣在%e8%83%b8腔憋得狠了，呼出來時竟然讓她有些站不穩，扶住牆壁穩了穩身子，脆弱隻是一瞬，眼底又迅速地回複了清明。這樣的清醒像一個天衣無縫的鎧甲，將她牢牢地包裹起來。

她踢去高跟鞋換上棉拖，也不看身後被扶著的如詩，隻略微轉頭對阿虛吩咐：“將她綁起來。”便頭也不回地上了樓。

她一個人在二樓抽煙，也不知吸了多少，便開始長長久久地出神，直到煙快要到燙到手，她才回醒過來，將煙嘴往青瓷缸裡一丟，抬眼看了看滴滴答答的時鐘，才下了樓。

如詩被綁在樓下閒置的儲物間，暗室裡什麼也沒有，刻意隻點了不太亮的煤油燈，怕強光刺激到她的神經。她被綁在角落的木椅上，旁邊兩個男人大氣也不敢出地守著她。

如詩很安靜，或者說是死寂，像一個破布娃娃一樣癱軟，脖頸無力地垂著，感覺不到肌肉和經脈的牽引。見到範拾月，兩個守著的男人垂頭向她小聲打招呼，她擺擺手，看向如詩。

如詩似乎聽到了這邊的響動，梗著脖子轉了過來，範拾月這才看清了她的樣子。笑靨可人的臉上此刻疲憊地聳拉著，蠟黃又乾枯，顴骨上方一片烏青，雙眼沒有半點神采，壓抑地微張，平日裡鮮活嬌俏的她仿佛在幾個小時間被吸走了所有的青春活力，連眼珠子都轉動得緩慢又呆滯。

她如今發著低燒，無法進食，連喝水都會吐。她的神經已有些渙散，卻依然想強撐著給範拾月一個笑臉，麵上不聽話的肌肉被強行扯動，嘴向兩邊誇張地咧著，笑容難看又滑稽，卻讓範拾月的心狠狠地撞了一下，跳動的%e8%83%b8腔隱隱作痛。

範拾月抬了抬手，想過去抱抱她，才剛邁動了步子，卻見如詩的瞳孔突然急速放大，五官怪異地扭曲，手腳開始不受控地痙攣。兩指寬的軍用皮帶紮進她手腕腳腕的肉裡，泛紅的邊緣滲出了血跡。

範拾月想上前，兩個男人卻攔住了她。阿虛此刻聞訊趕來，拉住了她的手腕。

於是她就眼睜睜地看著如詩的意識漸退，抽筋的幅度越來越大，腦袋難耐地胡亂搖擺，豆大的汗珠狠狠地砸到地上，她咬住下%e5%94%87，輕聲嗚咽，咽在喉頭的哀鳴裡似乎有千萬隻蟲蟻在啃噬著她的筋骨。

範拾月的心裡被狠狠地砸了一個洞，她瞧見如詩這個樣子，突然控製不住地要不管不顧地往前衝，心裡的酸澀極度擴大，在%e8%83%b8腔肋骨間橫衝直撞。

如詩張了張口，眼淚不止的雙眸悲涼地斜睇著她，搖了搖頭，似乎想讓她離開。她無法接受範拾月瞧見自己這樣涕淚橫流，意識癲狂的狼狽模樣。隻是意識的清醒還未持續一秒，她便眼眶泛紅，頭疼欲裂，竟帶著椅子不管不顧地往牆壁上撞。

攔著範拾月的一個男人趕緊上前抱住她的頭，她卻發狂得厲害，往男人的%e8%83%b8口抵著，依舊一下一下撞擊出沉悶的聲響。

儘管難受到這個地步，她依舊壓抑著不願出聲。

寂靜的暗室裡隻有撞擊聲空蕩蕩的回響。範拾月握住男人的手指充血，兩隻眼可怖地瞪著，睚眥儘裂，她的%e8%83%b8腔憤怒地起伏，表情像一隻凶狠又絕望的小獸。

阿虛從沒見過她這個咬牙切齒的模樣，甚為擔心地捏著她的手。範拾月依舊目不轉睛地盯著如詩的慘狀，她張了張嘴，卻低低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