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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年(gl) FanleeChris 4453 字 3個月前

是笑著的,因為她聽到了她含笑的聲音:“這槍裡可有子彈?”

說著這話時,她勾著手裡的槍一轉,槍杆的反光印出了她半邊揚起的紅%e5%94%87。

李舊年點頭:“有。”

話音剛落,卻聽“砰”的一聲響,腳下劇痛,她還來不及反應,便本能地吃痛跪了下去。目光垂到自己的腳腕,上頭駭人的血洞觸目驚心,粘稠的鮮血汩汩地往外流,淌到地上的雜草間。

她吃力地抬頭,見到範拾月垂下的手槍,槍洞裡似乎還冒著白煙。

範拾月揚眉看了看她的腳腕,又瞧了瞧自己手上的槍,笑道:“果然是有子彈的。”說完便要開門上車。

李舊年的臉一瞬間慘白,青筋暴露,冷汗一滴一滴地從額頭滲出,又苦澀地滲進緊閉的雙?%e5%94%87裡。疼,疼得要命,疼得瞳孔都撐不住要往上翻。隻是她的意識卻出奇地清醒,她強撐著站起來,受傷的腳腕像破布娃娃一般以詭異的姿勢搭著,步步刀尖地走到了車門旁,一抬手卡住了車門,阻止了範拾月要關門的動作。

她哆嗦著毫無血色的雙?%e5%94%87,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隻用一雙黑白分明的瞳孔狠狠地盯著範拾月。她想不通,分明在白日裡還看到了範拾月眼裡深重的情誼,怎麼轉瞬就消失得乾乾淨淨。

範拾月可憐又可歎地朝她搖搖頭,歎了口氣。瑩白的手指撫上她的橫眉,一遍又一遍又描,語氣裡的寵溺滿得要溢出來:“記不記得從前,我教給過你的三個忌諱?”

“永遠,彆相信任何人。尤其,是我這樣刀尖上討生活的女人。”紅%e5%94%87貝齒,一字一頓,寒意森森。

她又笑了,眼裡的破冰揉碎:“今日我再教你一句。”

她的手指點上李舊年的額間,看著她的表情嘲諷又可憐:“千萬彆蠢到把槍遞給你剛剛背叛

過的人。”

說完便傲然又冷漠地轉頭,留給她冰封的側臉。

“背叛”這個詞一出,李舊年便覺渾身如置冰窟。她竟然蠢到這個地步,範拾月這樣驕傲的人,怎麼會這樣輕易地就將自己掩藏的傷痕對她毫無保留地剖白。一切都是假的,她隻是為了讓自己去救她。就連阿虛,也是早便串通好的。

李舊年拉住車門的手蒼白得要命,指骨間泛著紫紅的血管,指頭充血地泛紅,指甲都要掐出血來。她強忍著最後問了一句:“你同我說的,哪一句是真的?”

你喜歡我,是不是真的。

我是你的良心,是不是真的。

你為我做了那樣多,又,是不是真的?

話一出口,她便覺得自己真的可憐到可笑,到了如今這個地步,她竟然還抱著奢望在意這些事情的真假。

範拾月的目光垂在她用力到顫唞的手上,半晌才斜眼睥著她,看著她額間的汗珠,蹙起的眉頭,急促呼吸的鼻端,和咬得出血的嘴%e5%94%87,仔仔細細又不帶感情地將她打量了一遍,然後用力將車門一關,語氣淡淡:“每一句,都不是真的。”

沉悶的響聲中有“哢嚓”清脆的聲音,儘管李舊年已經條件反射地抽出,握住車門的手指骨卻儘斷,軟綿綿地聳搭著。她再也忍受不住十指連心的劇痛,一倒頭暈了過去。

範拾月的車漸行漸遠。車燈在草叢間掃過,範拾月的身體隨著車的行進輕輕顫唞,阿虛從後視鏡裡望著她,低低叫了一聲:“老板。”

範拾月卻似乎抽空了所有的力氣,疲憊地縮在一起,將頭靠在座椅上。閉上眼,眼珠子卻在眼瞼下不安地跳動,睫毛抖得厲害。她睜開,用陰鬱和狠戾代替了眼裡所有的情緒,隻是不敢再閉眼。

隻因一閉眼,她的腦海裡便全是李舊年滴血的腳腕。鮮紅的熱血在羊脂玉般的腳腕上散開,帶著濃重的血腥味,詭異又可怖。她想起第一次在公館裡見到的那個小姑娘,真嫂為她換上了乾淨的衣裳,褲子短了一截,露著半截蓮藕似的小%e8%85%bf和玉雕般的腳腕。

她的肌膚明晃晃的,就這樣晃得她失了神。

作者有話要說:

☆、(五十一)

李舊年失蹤了。

失蹤之前未有任何交代,隻是還沒等手下的人坐不住,李舊年掌事時的第二把交椅沈虛便以雷霆手段將蠢蠢欲動的人鎮了下來,代李舊年暫管事務。

如今範拾月被斃,李舊年失蹤,沈虛氣焰正盛,人們茶餘飯後都在猜測,這半年來一波三折的百樂門,怕又是要易主了。

上海灘近郊的一棟閒置已久的彆墅此刻亮了一盞橘色的柔燈,範拾月剛剛洗過澡,頭發濕漉漉地撥到一邊,在絲綢睡袍前方暈染出淺淺的水漬,她背對著門口坐著,身姿掩在寬大的椅背間,屋內燃了一把安神的海棠香,妖妖嬈嬈地燒著。

背後響起皮鞋的聲音,範拾月稍稍側頭,半遮半掩間看見了一個女人纖細的身形,那女人一身利落的中性打扮,圓帽歪戴,襯衣西褲,西服外套搭在臂間,晃悠悠的衣角進了範拾月的視線。

範拾月沒有看來人的臉,隻又將眼神轉了回去,輕聲叫她:“詩詩。”

如詩的腳步一頓,將刻意搭在臂彎的外套拉下來,她原本以為,範拾月至少應該有一瞬的怔忡。

範拾月似乎知道她在想什麼,微笑了一下,站起身來,拿過梳子細致地梳著一頭秀發,瞥了她的腳下一眼,搖頭道:“她穿高跟鞋走不了路。”

如詩低頭瞧著自己尖細的鞋跟,範拾月是這樣了解李舊年,了解她每一個微小的習慣,儘管她再也不提她的名字。

如詩將帽子摘下,又抽了挽住頭發的卡子,一頭卷曲的華發傾瀉而下,她偏頭撥了撥:“我同方爺聯係了,他約你明日中午到隨雲軒天字一號包廂。”

範拾月出來沒多久,如詩便央了阿虛偷跑了出來投奔她,此刻範拾月身邊沒人,她便安頓下來照顧她的生活起居。範拾月待她很好,且不說彆的,就隻她一聲“詩詩”,如詩便覺此生足矣。

範拾月笑著點點頭,將梳子放下,又坐到了床邊,瞟了她一眼:“穿這個去的?”

如詩搖頭:“我回來時先回了小公館,瞧清了沒人跟著,才換了這身打扮過來的。”

範拾月點頭,如詩做事向來穩妥又細心,從來不用人擔心。隻是,她又眼帶深意地瞧了如詩一眼,怎樣喬裝也好,卻偏偏要選公館裡李舊年的舊衣裳。

李舊年……她心裡一頓,這幾日未修剪的指甲在嬌嫩的肌膚上掐出了紅痕。

如詩瞧著她的動作,也不發一言,轉身到抽屜裡拿出了剪刀匣子,上前捧著她的手,替她修剪指甲。

範拾月瞧著她的動作,隻盯著她不染顏色的素手和衣袖上的象牙扣子出神。如詩低著頭,欲言又止:“老板。”

她隻說了兩個字,便再無下文。這幾日發生的事情太多,她明明有滿腔的話,卻不曉得如何開口。她替老板同阿虛傳了話,知道阿虛有本事救老板出來,她聽說阿虛在調人□,隻道他是要劫獄,卻沒料到這些動作隻是為了引得李舊年的注意,好唱一出情真意切的戲。

李舊年當局者迷,她卻知道,以老板的驕傲,若是沒有半分打算,斷不會開口示弱。老板說的句句是真,不然打動不了李舊年。隻是她一選擇了開口,便注定是個騙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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範拾月同李舊年的過往她看得清清楚楚。李舊年同她談情說愛,她便掏心掏肺。李舊年同她玩心眼耍手段,她便用她最大的弱點,狠狠地報複她。

範拾月見她遲遲不語,便開口問她:“怎麼?”

如詩回過神來,抬頭對她甜甜一笑:“隻是想起,老板教了如詩許多。”

如詩在男人麵前逢場作戲,八麵玲瓏的本事都是範拾月教的。論做戲,她不及範拾月萬一,怕隻怕假戲虛情唱得多了,連自個兒也瞧不清自個兒的真心。

範拾月挑眉,轉頭望向窗外氤氳的明月,似乎也想起了許許多多的過往。

“老板,”如詩為她修剪完畢,收拾完剪刀匣子,又遲疑著咬了咬下%e5%94%87,亮晶晶的眼眸瞧著她,“若是你很喜歡很喜歡一個人,你會如何?”

“很喜歡很喜歡一個人?”範拾月反問。

如詩一怔,想起從前也有一個人,用如出一轍的語氣這樣反問她。

她點點頭,範拾月無謂地歪了歪嘴角,低頭瞧著自己弧度精致的指甲,眯起杏眼:“護她安好,或者,送她離開。”

她漫不經心的表情似乎隻是閒談,隻是語氣裡的悵惘和無奈卻讓如詩愣住了。她站起身,將剪刀匣子放回抽屜裡,抽屜合上的時候幾不可聞地歎了口氣。

微弱的歎氣聲卻被範拾月迅速地捕捉,她反手撐在後頭,腳上勾著的拖鞋懶懶地晃悠:“怎麼?”

“從前我問過一個人,”如詩也抬頭盯著外頭漆黑的夜幕,明月的光亮柔軟又孤清,她的語氣有些恍惚,“她的答案是,保持一個不鹹不淡的距離,便罷了。”

她想起那時迷惘卻純粹的李舊年,說完這句話後,她仰頭將手裡一杯水一飲而儘。那時如詩便知道,旁邊的這個人,同自己一樣,一顆心裡滿滿都是範拾月。愛得狠了,連應當保持怎樣的距離,用怎樣的表情去麵對,都不知道。

她沒有說那個人是誰,範拾月腳上晃悠的拖鞋卻停了下來。

作者有話要說:

☆、(五十二)

許久沒出門,今日倚著鏤空的窗台坐著,才發現秋日的天氣這樣的高爽,湛藍的天空散播著柳絮狀的浮雲,透過窗戶還可以瞧見熱鬨的街景,二掌大的燒餅,個頭爆滿的餛飩,小販們堆著喜氣洋洋的笑臉叫賣吆喝,即使是戰亂,似乎也並沒有影響百姓們分毫,就連報童高唱的時事新聞,聲音也是清脆又不諳世事。

範拾月將冷淡的視線從熱鬨裡收回,又抬眼瞧了一眼對麵的方慎之。

此時範拾月指著阿虛收複失地,卻身後沒了倚靠。陸署長下野,方慎之,板垣寧次,殷正三方虎視眈眈,頗有些寸步難行,而最安全的方法,便是與其中一方結盟。板垣寧次並不是良靠,國仇家恨攔中間,又出了李舊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