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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年(gl) FanleeChris 4509 字 3個月前

相識一場?李舊年眉頭一動,她與她的之間的過往,就被她用這樣輕描淡寫不堪一提的語氣稱為“相識一場”。

她慢慢蹲到範拾月麵前,盯著她姣好的眉眼,忽然覺得自己像被遺棄的小狗一樣可憐。而遺棄她的究竟是什麼,她自己也說不上來,隻是有一種深重的,抑或被壓抑已久的孤獨感一瞬間包圍了她。她一開口,竟然莫名地呼吸都哽咽起來:“阿虛都告訴我了。”

範拾月的筷子在碗口碰出零星的聲響,她抬眼,依舊是在笑,未描的眼尾卻僵住:“哪一句?”

“每一句。”李舊年不曉得自己在堅持什麼,卻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生怕錯過她微小的表情。

哪知範拾月隻是淡淡地揚了揚眉頭,笑得毫不在意:“噢。”

如此清淡,比她碗裡的清湯還要沒有半分葷腥。

李舊年極力控製著自己呼吸的起伏,靠近她,不死心地逼問:“我生日那日,你去了板垣寧次那裡。”

這樣近的距離,範拾月能清楚地看見她微紅的眼眶。

她身上煙味很重,肩頭的羊絨大衣上沾了薄霧的水珠,瞪著她的眼底起了淡淡的烏青,嘴%e5%94%87很乾,又褪了血色,顯得整個臉更是蒼白得近乎透明。這樣憔悴又狼狽的她讓範拾月心底像被貓狠狠地撓了一爪子,血肉粘稠,疼得迅速地縮起來。

範拾月似乎記不起來了,偏頭回想了一下,點點頭:“是。”

李舊年的瞳孔裡倒映著她閒散的麵容,不受控製地想起那晚她難得地脆弱又無助的樣子,像一個穿著華服的,卻支離破碎的洋娃娃。

她明明不是這個毫不在意的樣子,為什麼總要裝得若無其事。

李舊年突然覺得心裡的酸脹極度擴大,從不會伏低做小的她頭一次卑微地低聲祈求:“你彆這樣。”

話一出口,她便發現,在這場自己與範拾月的博弈中,她潰不成軍。

範拾月將碗放下,定定地看著她,這是她頭一次看到李舊年的眼淚,儘管她牢牢地將它禁錮在眼眶裡,但是似乎眯起的眼眸也無法承受它的重量。

這個人,二十鞭子都麵不改色,此刻竟在她麵前脆弱成這個樣子。

她看過許多李舊年的表情,微笑的,歡愉的,嬌嗔的,倔強的,冷漠的,甚至陰狠暴戾的。卻從沒見過,也從沒想過有一種表情是這個樣子。她皺皺眉,吸了吸鼻子,覺得真的很難看。

她想起她頭一次見到李舊年的微笑的時候,明明是在昏暗的舞廳,她卻好似瞧見了春風,瞧見了紅日,瞧見了燦爛的花落花開,瞧見了浪漫的雲舒雲卷。

她伸出手,想要碰碰蹲在她麵前的李舊年。卻隻在她看不見的距離摩挲了一下指頭,又垂下了。她站起身,背對著她,瞧著透著零星光線的鐵窗眯起眼,儘量用心平氣和的語氣同她說:“你原本這樣聰明。”

這麼久以來,這是她頭一次卸去了舉重若輕的偽裝,□又直白地同李舊年談話:“你明知道我若是不將你送去,我們都不會好過。但你依舊怪我。”

李舊年抬頭看她,囁嚅著張了張口,卻什麼也沒說。

穿破薄霧的陽光在範拾月如墨的黑發上鍍了一層淡淡的光暈,她沉沉的話語帶了歎息:“我長這麼大,一直追求的,便是活著而已。”

“但你不一樣,你硬氣又驕傲,在你看來,有比活著更重要的東西。”

她摸了摸沾濕的牆壁,思緒好似飄到了很遠:“你是如此,江春,也是如此。”

她想起江春離開的那天,日頭出得很好,陽光兜頭罩臉地撒下來,她卻聽到沉悶的一聲響,咚地一聲砸下來,然後是可怖的平靜。

“她走的時候,並沒有讓我發現那樣比活著更重要的東西。”

“但是你,”她頓住了,轉過身來瞧著李舊年,笑著搖了搖頭,卻不再開口。

李舊年迎著她的目光,站起身,卻覺得膝蓋微微有些酸痛,範拾月眼裡的淡然和認真讓她無力招架,她明明想要一個答案,卻發現自己要不起。

陽光從範拾月身後穿進來,逆著光她的表情看不太清,李舊年卻好似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她接下來的嘴型:“我喜歡你。”

四個字讓李舊年的心裡像下了一把淅淅瀝瀝的小雨,濕漉漉的,沉甸甸的,又輕飄飄地拉扯著。

範拾月垂下頭:“但很多時候,我並不想見到你。”

她沉默了半晌,沉默到李舊年上前拉起她的手腕,她側頭瞧著李舊年柔弱無骨的手指,聲音低低:“因為有時候,你讓我感到害怕。”

這個答案讓李舊年不解又心疼,握著她的手顫了一顫。範拾月將她的手撥開,上前了兩步,

直視著她的眼睛,輕笑:“你想不到我做過多少壞事,也想不到我手裡有多少人命。可是有一天,我竟然開始害怕。”

她語氣裡的嘲諷和心酸毫不遮掩:“因為,我忽然發現我不壞了。我有了良心。”

她到和李舊年一寸的距離停下,目光灼熱又淒然:“我的良心,就是你。”

“你問我那日有沒有去板垣寧次的公寓?”她又轉回頭,%e8%83%b8腔在笑,肩膀卻在顫唞,她最後搖頭輕聲說了幾個字作為結束語。

“李舊年,你問我要的生日禮物,送出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五十)

李舊年忘記了反應,隻覺得心裡頭所有的一切都清空了,聽不到,看不到,想不到,摸不到。就這樣空落落地懸著,連呼吸都儘棄,直到%e8%83%b8腔開始沉悶,嗡鳴,甚至近乎窒息,她才回過神來一般呼了口氣。

這口氣一出,眼淚便再也不堪重負地落了下來。

範拾月分明聽到了眼淚砸到潮濕的地麵的聲音。儘管她沒有回頭,卻想象得到她的眼淚,一定晶瑩剔透,乾淨純粹。那裡頭一定裹了她初見時在渾濁的雨水裡遇見的一抹清風。

隻是眼淚一落,前塵往事,便也就斷了。

她疲憊又無望地閉上眼,身後的人輕輕地抽泣。李舊年這個孤傲又清冷的人,連哭泣都是克製又隱忍的,肩膀輕輕地抖著,氣息喘得接不上來,嗚咽卻吞進了喉嚨裡,隱秘地藏在泛紅的鼻頭和眼眶。

李舊年想上前不管不顧地抱住她哭一場,抬起手卻突然覺得害怕,強烈的無奈和恐懼衝擊了她的內心,幾乎要讓她站不住。

她死死地咬著下%e5%94%87,又抬手握拳抵住,將狼狽的自己按回去,轉身離開。

範拾月的拳頭握緊又鬆開,手心裡的汗出了一層又一層。她茫然地抬頭看著那一抹極快地隱在雲層後的陽光,心裡有一些悵然若失的東西悄悄地碎掉。

那日的天氣變化得頂塊,太陽一會兒出一會兒隱,陰晴迅速地轉換,最終落在那一抹嫣紅如醉的斜陽裡。範拾月屈膝坐在角落裡盯著日頭出神,直到最後一抹餘暉落儘,她有預感一般動了動僵硬的脖子,終於等來了阿虛。

她站起身來,將茫然的自己掩藏,素手拍了拍沾灰的褲%e8%85%bf,一抬眼換上了熟悉的笑靨如花。の思の兔の文の檔の共の享の與の線の上の閱の讀の

阿虛為她披上墨黑的鬥篷,隻露出一個精致的下巴,又向從前一樣伸手扶住她,她將錯落的手指驕矜地放在阿虛的掌心,乾燥的手掌握住,然後輕輕地向下按了按。

阿虛扶著她往外走,兩邊關久了的重犯好奇地看向她,有一兩個激動的扒住鐵欄想要嚷嚷些什麼,獄警眼疾手快地衝上前,電棒打落了伸向範拾月衣擺的手。

阿虛看著一步步踏上階梯的範拾月眼裡動蕩的波光,回頭看了看陰鬱的牢獄,突然覺得範拾月又有些不一樣了,玉麵修羅仿佛從煉獄裡走出,紅%e5%94%87上也染了曼珠沙華。

範拾月踏上門口停著的黑色洋車,鬥篷一放,才發現旁邊坐的是李舊年。車子緩緩啟動,李舊年似乎想要說什麼,範拾月卻偏頭,將頭像往常一樣靠在了玻璃窗上。

李舊年搭在座位上的尾指一動,也閉緊了薄%e5%94%87不再言語。

前路愈來愈黑,似乎進了崎嶇的山路,凹凸不平的地麵讓車子不間斷地顛抖起來。範拾月養夠了神,閒閒地打了個哈欠,撩起眼皮掃了四周一眼。更深露重,能瞧見四周半人高的野草,窸窸窣窣地擦著車身,偶爾聽見輪胎從石子兒和草叢裡碾過的聲音。

範拾月問她:“去哪裡?”

“你如今不能露麵,我先送你去金華。”李舊年聽見她的問話,似乎有些緊張,沉%e5%90%9f著措辭。

範拾月瞧見她的樣子卻低低地笑了,撥著腕上的佛珠:“怎麼把我弄出來的?”

李舊年的聲音沙沙啞啞,捏著指腹看著前方:“我同殷正討了個人情,說要%e4%ba%b2手,處置你。”最後三個字輕輕嫋嫋,掩在車輪的行進中。

範拾月的笑意更深:“牢裡那邊呢?”

“找了個死囚替你。”

範拾月支起手抵住額頭,搖頭輕笑。從前的李舊年哪會做這樣的事,她又瞧了李舊年一眼,她垂著頭不知在想些什麼。

行到一個十字路口,車子卻倏然停了下來,不期然的一頓讓兩人都回了神。

李舊年探頭瞧了瞧地界,拉開車門便要下車。範拾月反手扣住她的手腕,微涼的手指搭在她的脈間,問她:“去哪兒?”

李舊年低頭瞧了一會兒她按住自己手腕的動作,直到範拾月的手抽走,才將自己的手縮了回去,拉開車門下了車,然後探身對她說:“我還有些公務要善後,阿虛會將你安頓好,我過幾日來尋你。”

一席話說得軟軟糯糯,似乎是回到了從前,說的時候她的左手還無意識地撫著右手的腕間。

說著又遲疑了一下,從腰間掏出一把槍,扣到範拾月旁邊的座椅上,道:“這個你且拿著防身。”

說完又看了範拾月一眼,眉眼深深,才將直起身子,將車門關牢,向開車的阿虛示意,才往十字路口旁停的另一輛車走去。

剛走了幾步,卻聽後頭車門響動,範拾月踏下了車,揚聲喚她:“李舊年。”

她的心頭驀然一動,回頭看她,黑暗裡範拾月的眉目模糊不清,她覺得她應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