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回，%e5%94%87角勾起曖昧的弧度：“那麼，總歸會%e8%84%b1衣服罷？”

濃密的睫毛終於抖動了一下，儘管依舊沒有動作，範拾月卻明顯地感覺到了她一閃而過的慌亂和抗拒。

範拾月於是心情大好地起身，施施然走到她麵前站定，茉莉香縈繞在她的鼻端。

站到她麵前才發現，她竟然這樣高，換了拖鞋的範拾月竟然要比她矮上半個頭。於是她乾脆手一撐坐到了床沿上，抬頭恰好看進那人漆黑如墨的雙眸。

那雙眸子裡的波瀾泛了一泛，範拾月問她：“叫什麼名字？”

她依舊不答，範拾月也隻仰頭盯著她等著，半點不著急，仿佛房間裡滴滴答答的鐘表聲也十分值得一聽。也許是終於意識到自己的境地，那人動了動嘴%e5%94%87，終於吐出了幾個字：“李橫煙。”

音調是低低的女中音，卻絲毫不厚重，清冽中又混了些許沙啞，同她的外表一樣特彆。

“橫煙？”範拾月挑眉，這個名字輕浮得很，與她的氣質半點不相稱。不消細想，便知定是從前班主為她起的。

“李橫煙。”那人皺了皺眉頭，輕聲又堅定地帶上姓氏重複了一遍。

範拾月展眉笑，固執得緊的小姑娘。

涼風從探了進來，帶了些許雨後泥土的清香，屋簷上的雨珠滴滴答答往下墜，範拾月突然開口：“名字不太好，改了罷。”

那人不置可否，範拾月素指輕輕敲著床沿，轉頭瞧外頭深碧的夜空，一輪被雨水洗淨的明月懸在半空，氤氳的光圈溫柔地裹著圓潤的邊緣，讓她一瞬間失了神。

她眸子一眯，道：“叫舊年罷，李舊年。”

海日生殘夜，江春入舊年。

李舊年眼尾掃了她一眼，又咬住了下%e5%94%87。

範拾月看她：“不喜歡？”

她遲疑著將目光和範拾月對上，範拾月看出來了，她的確不喜歡，或許是不喜歡這樣隨便的名字，或許是不喜歡被這樣隨便對待的方式。

範拾月將頭偏過去，食指繞著波浪般卷曲的發絲，半個拖鞋搭在腳尖晃蕩，晃了好一會，她轉回頭對著李舊年嫵媚地笑，月光星星點點融進她的瞳孔裡，美豔不可方物。她的紅%e5%94%87隨意又任性地揚起：“可是，我喜歡。”

作者有話要說：

☆、（四）

一場夏雨後，天氣便涼了幾日，碧澄澄的天配上和煦的陽光，一掃往日的沉悶燥熱，反而多了幾份秋日天高的清爽。

範拾月端著咖啡站在陽台上慢慢地嘗，悠閒得好似一個養在深閨的貴小姐。下頭的小院兒裡林蔭深深，庭內的秋千慢悠悠地晃，偶爾有一兩隻鳥兒落在上頭，探頭探腦地叫喚。

有乾脆的腳步聲響起，鳥兒回頭瞧了一眼，撲扇了兩下翅膀便飛走了。範拾月低了腦袋一瞧，李舊年端著一大木盆洗好的衣裳，正要到庭院裡的竹竿上晾。

她此刻穿著尋常的下人衣裳，仗著過人的身高，隻稍稍伸長了胳膊便能輕易搭上去。衣服都是範拾月的，素衣白裳居多，她乾淨的手指細心地撫平裙擺上的褶皺，又轉頭去揀下一件。

自那日後，範拾月對她便沒有顯示出多餘的關心，真嫂便將她和下人們安置在一處，平時裡也做些粗使活計。範拾月瞧著她乾活倒是乾淨利落，做慣了一般輕車熟路。

隻是心底懸著一些說不上來的意味，總覺得她不應該站在底下曬衣裳。也許是她的手過於白淨細嫩，很容易讓範拾月忘記了她戲班子的出身。

範拾月將咖啡杯放下，俯了俯身子，輕聲將她喚了上來。

片刻後出現在臥室門口的李舊年見著她還是有些不自在，尷尬地偏了偏頭，一聲“範老板”低得仿若從鼻腔裡哼出來的。

範拾月也不計較，抬抬下巴示意她坐到梳妝台前去，又按了電鈴叫了真嫂，差小丫頭送上來一盒牛皮包裹著的剪刀匣子。

李舊年愣愣地瞧著她吩咐妥當，直到真嫂為她梳了散亂的頭發，又三指架上了明晃晃的剪子，她才反應過來原是要替她剪頭。

真嫂的動作很快，修剪完她後腦多餘的發絲，便將剪子抵在了她的劉海，隻待再一下，便能絞出同彆的丫鬟一樣齊整的頭簾兒。

李舊年闔上了眼，卻忽然麵前又探來一股茉莉的幽香。她睜眼一看，範拾月抬手握住了刀刃，手腕稍一用力，將剪刀接了過來。

她揮揮手示意真嫂下去，自個兒勾著剪子從鏡子裡端詳了李舊年半晌，才握住額前一縷細順的發絲，細致地修剪起來。她身子探得很近，近得讓李舊年能看清她衣服上精巧的暗繡，怡人的暖香撲麵而來，零碎的發屑從睫毛間抖落，李舊年條件反射地縮了縮眼皮，卻沒有再閉上眼。

腕間的佛珠輕輕碰撞，微涼的手指拂過她的額頭，劉海剪碎，斜斜地散落在眉間，發絲很薄，能依稀窺見她淡淡蹙起的眉頭。這樣的發式配著她一張稍有棱角的臉，越發顯得清俊許多。

範拾月又仔細地看了一眼，正好迎上她的目光，正要開口說點什麼，卻有丫頭進來報，說客人已經在樓下了。

範拾月於是隻淡淡地笑了笑，將手上的剪子擱在梳妝台上，便接過丫頭遞上來的手絹，一麵擦著手上的殘渣，一麵往外頭走。

剛剛被她放下的剪子還在台上輕微地晃蕩，李舊年垂眼看著它停了，才抬頭看鏡中的自己，半晌才伸手撥了撥被她握過的發絲。

作者有話要說：

☆、（五）

李舊年兀自坐了一會兒，待丫鬟都進來收拾完畢，範拾月也沒有回來給她彆的吩咐，她自覺不想再待，便出了臥室想要下樓。

方才走到樓梯的轉角，卻聽見一樓大廳裡傳來低低的絮語。

她透過暗金鏤花的做舊欄杆往下望，客廳的沙發上麵對著範拾月坐著一個女人。

那人三十上下的年紀，半長的頭發服帖地梳在腦後，發質卻不甚好，透過陽光的反射，能清楚地瞧見她兩鬢過早地生出了幾縷華發。她很瘦，瘦得%e8%84%b1了形，腰背憔悴地佝著，半點沒有精神氣。她話不多，總是小口小口地喝咖啡，左手自然地托著杯盤，右手尾指微曲，抵在杯盞的下沿，動作考究又不刻意，舉手投足間竟然讓人瞧出了半分常年教養的優雅。

隻是端起咖啡杯時，她的右手微微抖著，仿佛連一小杯的咖啡的重量都承受得吃力。

範拾月不知說了什麼，那人的動作一頓，數秒後才抿了一口咖啡，幅度微小地點點頭。

儘管李舊年看不清她的臉，但就這一個點頭的動作，讓她認出了這個人。

不過幾年的光景，她變了太多。

等她回過神來，真嫂已經送了客，範拾月正提著裙擺往樓上走。

範拾月上了幾步站到她旁邊，見她盯著大門處客人的背影出神，也突然生出了些感慨，便低歎了一句：“她從前可不是這樣的。”

原本並沒有指望李舊年會接話，誰知她卻開了口：“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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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音低低，她的主動卻足夠讓範拾月驚喜，更為驚奇的是她的答案，於是訝異地挑了眉。

李舊年沒有開口解釋。她是真的知道，儘管隻見過那個人一次。不過她想，任是誰見了那樣的人物，也絕不會輕易忘記。

那時她還小得很，似乎也是一個雨後的清晨，她如同往常一般在園子裡練晨功，她習的是刀馬旦，原本功夫就深，平日裡也比旁人要起得早些。這日園子裡進來了兩位被仆婦環繞的貴人，其中一位李舊年認得，原本是她的師姐，前不久嫁給北平大戶李老爺做了姨娘。

而在她身旁的那位小姐，一身裁剪利落的黑色羊絨大衣，灰色的貉子毛領在風的吹動下拂過她精致的下顎，劉海高高後梳，露出光潔的額頭和上挑的眉峰，神采飛揚貴氣逼人。

園子裡一時靜默，她也忘記了手上耍著的花槍，明明是嚴冬，她卻覺得驕陽的光華都凝在了那位小姐的星眸裡。

她沒來由地便想起了《石頭記》裡的一段唱詞：“白玉為堂金作馬”。這樣的人物，她怎會不記得。

李舊年突然想起那日那位小姐與師姐相攜的雙手，於是開口問身邊的人：“她一個人來的？”

“嗯，”範拾月點頭，“來找我幫她尋一個人。”

李舊年轉頭看她，她隨意地靠到欄杆上，漫不經心地瞧著手上修剪齊整的指甲：“自然不應，我是開百樂門的，可不是善徳堂。”

李舊年無意識地伸手扶住了光滑的扶手，範拾月似乎想到了什麼，托著下巴接了一句：“若是她還是從前的李慕棠，我興許還有些興趣。”語氣裡竟然讓李舊年聽出了半點可惜。

“隻是，”她又自我否定地搖頭笑，“若是她還有從前的半分意氣，也用不著來找我範拾月了。”

李舊年眯起眼，方才那個如風中枯葉一般的剪影早已消失得乾乾淨淨。

她原來叫慕棠啊，如慕如訴，寂似秋棠。

作者有話要說：

☆、（六）

房間裡一時安靜得很，隻剩下人低頭進來收拾杯盞的聲音。李舊年回過神來，卻見範拾月麵對著自己，伏在稍下方的樓梯扶手上，左手托腮，一雙媚眼兒盯著她忽閃忽閃。

李舊年低頭，尷尬地咳嗽了幾聲，原本清冷的她實在是不習慣範拾月生疏不忌的熱情，也沒料到一時之間自己竟然同她順暢地交流起來。

範拾月的右手無名指在欄杆的花紋上曳然勾著圈，李舊年的反應令她覺得十分有趣：“我開始有些喜歡你了。”

笑意融融的一句話令李舊年半晌摸不著頭腦，%e8%88%8c頭在口腔裡拐了幾個彎，也不知要怎樣回答。

範拾月朝她腳下努努嘴：“在這個公館裡，隻有你敢站在我上頭。”

李舊年瞧著她笑眯眯一副熟稔的模樣，麵上波瀾不驚，腳下踏了一步，站到範拾月同一級階梯上，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