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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衍站起來,拱手行禮,低聲道:“還請師父教誨。”

莫夫子神情變得嚴肅,道:“小小年紀,就異常刁鑽,此番心思若是在十年前,我定要好好教訓於你,甚至將你逐出門牆也是可能。”

李衍不禁冒出冷汗,官場上講究的是圓滑,他從來就沒認為自己不對。

莫夫子隨即感歎:“我雖遭大難,仍覺此途無益。官場複雜,不是圓滑可以如魚得水的。朝堂上黨派林立,最忌諱兩麵討好之人,一經發現,必遭大禍。”

李衍沉默下來,如此道理,他自然也明白。

“為官者,進入黨派雖易掌權,但是也有危機之時,昔日德林黨……”莫夫子說道這裡,黯然的搖了搖頭。

“德林黨幾乎是籠罩全朝,可是最後一夜之間……”莫夫子沒有說下去。

李衍知道莫夫子曾是裡麵的一員,還隻是剛剛加進去的一員,卻遭此大禍。

“師父……”

莫夫子輕聲道:“你還小,小心思暫且放下,好生學習那君子之道。”

李衍不敢多說,隻得應是。

莫夫子已然察覺李衍並未完全聽進去,又道:“先賢君子之道傳於後世,自有其道理,而且……”莫夫子微微一笑:“君子就是丟了官,也能保全自己,一身清名也可保全。”

李衍恍然大悟,莫夫子就是此例,否則賈珠和賈政也不會推崇於他。

李衍想到一個事,便道:“昨兒個珠大哥哥說這次北直隸的秋闈主考官會是父%e4%ba%b2,珠大哥哥要參加,父%e4%ba%b2如何做才是最好?”

莫夫子笑問:“你認為呢?”

李衍道:“舉賢不避%e4%ba%b2和舉%e4%ba%b2為賢隻相差一個字,卻是相反的意思。北直隸的秋闈向來是十八省最難的,師父你也說珠大哥哥的文采在十八省也是不下不上的尷尬位置,這在北直隸很玄。父%e4%ba%b2或許不會徇私……”

莫夫子搖頭,道:“守中(李廉的字)不會做此事。”

李衍詢看著莫夫子。

莫夫子沉%e5%90%9f了一會兒,問道:“賈珠說此事之事,守中可還說了什麼?”

李衍道:“讓珠大哥哥回去學習,還說讓珠大哥哥多做些文章給父%e4%ba%b2看看。”

莫夫子點點頭:“這就對了。”

李衍疑惑,恭敬地道:“還請師父指教。”

莫夫子道:“賈珠送文章過來定然不止一篇?”

李衍點點頭。

莫夫子笑了起來:“賈家向來張揚,守中隻需暗讚幾句,加上多篇不時送來,定然能傳到他人耳裡。關注得多了,上頭的人自有考慮,我有九成把握,皇上是不會指守中為北直隸秋闈的主考官。”

李衍張大了嘴,他的父%e4%ba%b2看起來古板迂腐,怎麼還有這番心思。

莫夫子拍了拍李衍的肩膀,道:“這就是君子之道。”

堂堂正正的陽謀,不壞名聲,不壞心意,更不壞交情。

李衍覺得自己真的還嫩著,想到這裡,李衍大笑:“謝師父教導。”

莫夫子笑罵道:“知道了給我認真點,繼續上課。”

李衍“嘿嘿”的笑了幾聲,神情專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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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家少了一個人,開始的時候,無論是李衍還是李廉夫婦都覺得有些不適應。

楊氏打絡子做繡活的時候,總會自然的叫宮裁過來看花樣,當叫出來後,她才發覺女兒出嫁了。

李衍也習慣在自己的小書房吃乾果,以前是李紈縱容,這李紈一出嫁,就沒了。李衍多次邊看書邊向以前放碗碟地方伸手,總是撲空。

賈家還在孝期,不怎麼待客,李紈一直在內宅,彆說李衍,就是楊氏也很少見到李紈。

一個月後,一家子終於習慣。

楊氏重新接過內務,李廉正常工作,而李衍繼續隨著莫夫子讀書,學學那君子之道。

果然不出莫夫子所料,李衍的父%e4%ba%b2被拍去了甘省秋闈做主考官。

李衍對自家父%e4%ba%b2和師父頓起敬意,同時,李衍深深的明白一個道理,那就是:混官場的,沒有幾個能小看的。無緣無故瞧不起人,自認為聰明高人一等的新文是蠢笨行為。

這個道理一直刻在李衍心裡,也讓李衍在未來的路更加順利。

北直隸的秋闈主考官是一從五品侍講學士,是洪元十六年的一甲進士,姓張,名初暉,資曆比他高者甚多,可是皇上點了他為主考,可見他的聖眷正濃。

張初暉文采飛揚,偏愛辭藻華麗之文,這是李衍聽李廉對賈珠所說的,李衍搖了搖頭,賈珠的運氣真的不好。

賈珠的文章和他人一樣,格式化太重,內容顯得古板僵硬。

李廉教了他兩天邊不再讓他過來了,雖然甘省離京城最近,可是也得提前去準備不是。

錢塘(上)

李衍很頭疼,莫夫子最近又生病了,加上生病還爬到屋頂喝酒,結果悲劇了,一場大風寒降臨到他頭上。

請醫問藥,殷勤伺候,還要小心莫夫子的變著法的喝酒。

一時之間,李衍是頭疼萬分。

當莫夫子病好後,他又想出京回老家看看。

李衍無奈,莫夫子孑然一身,大病一場後又虛弱的樣子,便回了楊氏,然後收拾包袱送莫夫子歸鄉。

兩人帶的人隻是兩個家丁,因為是太平年代,也已經足夠了。

莫夫子的家鄉在錢塘,一路從海路行使,也算快速。

船上的莫夫子不停的咳嗽,李衍不禁覺得莫夫子蒼老了幾分。

“其實我在姑蘇還有一個表兄弟,前幾年來了信,得知他終於得了一個女兒,如今先到姑蘇,正好與他見上一見。”

李衍順著莫夫子的話道:“理應如此。”

莫夫子點點頭:“我那表兄弟到底比我通透,才學一流,卻不以功名為念,每日隻以觀花修竹,酌酒%e5%90%9f詩為樂,在姑蘇那一處甚是受人敬仰,如今也算是一處望族了。”

李衍笑了笑,各人有各人的想法,誌在不同,他無權去探究。

在姑蘇停了船。

李衍和莫夫子進入姑蘇,李衍道:“不知師叔在何處?喜愛什麼?也好做些準備。”

莫夫子搖搖頭,道:“士隱稟性恬淡,上門前去,兩字真心就夠了。”

李衍笑了笑,真是灑%e8%84%b1的人家,不過士隱,李衍心道:“不是他想的那家吧?”

隨著莫夫子行至姑蘇閶門城,儘是豪貴望族之家,轉入一條十裡街進入仁清巷內。

這地方對於外麵人來說,相當狹窄。

路過一間古廟,莫夫子在古廟旁邊的宅子停下。

李衍吃驚之極,真是他?

“衍兒,上前去敲門罷。”

李衍點點頭,也不讓跟來的家丁敲,自個走過去。

敲了三聲,便聽到裡麵應道:“來了。”

李衍放下手,然後扶著莫夫子站立在門前。

大門探出一個年輕人,穿著下人的服飾,見莫夫子和李衍文士打扮,連忙走出來施禮。

“這位老爺、公子,可是尋老爺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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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夫子微笑道:“正是尋士隱兄弟而來。”

甄柏驛一聽,頓時出來讓開了身,連忙請莫夫子和李衍進去。

進的院子來,甄柏驛便快走一步前去通報。

甄士隱聞之,立刻出來相見。

這一見莫夫子,立刻大笑起來問好。

“化舟兄。”

莫夫子同樣喊道:“士隱兄弟。”

甄士隱頗為激動,便拽過莫夫子,道:“總算見到兄長了,今兒定要多喝幾杯。”

莫夫子同樣高興,便欲答話,李衍連忙拱手行禮道:“李衍見過甄師叔。”

甄士隱見李衍禮數周到,又生得豐神俊朗,舉手投足儘顯氣質不俗,當下心有好感。

“快快起來,兄長,這便是你信中所說的佳徒李家少年?”

莫夫子得意的點點頭。

甄士隱笑道:“恭喜兄長。”

莫夫子同樣道:“還未祝賀士隱得女之喜。”

甄士隱笑著揮揮手,一邊拉著莫夫子坐下,一邊叫甄柏驛去喚夫人和姑娘過來見禮。

李衍站在莫夫子身後,道:“師父前些日子貪杯,導致生了場大病,衍願意代師父與師叔相飲。”

莫夫子有些不高興,天天被徒弟看著,他一口酒都沒喝。

甄士隱一聽,頓時皺起眉頭看著莫夫子,然後對李衍道:“好樣的,兄長喝酒從來就不加以節製,這次大病合該戒了,我這就吩咐將酒換成茶。”

李衍連忙稱謝。

莫夫子搖搖頭,對甄士隱道:“何必聽小兒之言?”

甄士隱道:“小兒之語有理,便不在大小。”

李衍一笑,這甄士隱果然非同這時代的讀書人。

莫夫子無奈的搖搖頭,這時候,封氏抱著一個約莫兩歲的女孩子進來。女孩子粉妝玉琢,乖覺可喜,而且見到李衍和莫夫子生人,也不害怕,黑亮的眼睛好奇的看著他們,甚是可愛。

這模樣,李衍也忍不住心生喜歡。

“英蓮乖,過來給莫伯伯和衍哥哥問好。”甄士隱從封氏手中接過英蓮,便哄著道。

甄英蓮清脆的叫了一聲“爹爹”,又轉過頭叫了莫夫子和李衍。

莫夫子瞧著侄女未滿2歲就可以吐字清晰,而且沒有怯場的意思,稱讚自然不少。

封氏留了飯,李衍見莫夫子疲憊,也不推辭甄家的留客在此住下。

甄家旁邊有一葫蘆廟,葫蘆廟住著一個落魄讀書人,名號賈雨村。

李衍在一旁伺候筆墨,就聽到甄士隱對賈雨村的才學有些推崇,想要去結交他。李衍斂下表情,賈雨村能中舉,才學自然可觀,一開始他也想當個好官為人民造福,不過被官場的潛規則慢慢埋去了良知。

這時候,李衍不知道該怎麼做?提醒甄士隱三年後他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