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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太醫也不年輕了,聽賀雲祺稱他“小子”,靜嘉忍不住釋懷幾分,露出些輕鬆神色,“大人說話有趣,隻本宮早已熟識胡太醫,緣分倒並不比大人您淺。”

賀雲祺搖頭,嗬嗬一笑,“娘娘這是忘了,老臣早在弘德年間就給您診過脈,還順道兒看過令堂貴體,摸出了一道喜脈來。”

經他提醒,靜嘉終於記起往事,料想二人是當真更有緣分,不免應和幾聲。嶽以睦瞧二人氣氛融洽起來,這才示意阿童揚聲稟報,自己抬步邁進,裝作剛剛趕來的模樣,“靜嘉,朕聽說你又看不清東西了?可要緊麼?”

靜嘉扶著桌沿兒立起身,作勢便要行禮。嶽以睦伸手扶在她小臂上,堪堪攔住,“怎麼又開始多禮了?”

他語氣又幾分不滿,用力將靜嘉托到羅漢床邊坐下,“早說過不用,還要朕說多少遍你才能記住?真是傻姑娘。”

靜嘉心裡委屈驚惶,聽嶽以睦這麼說,一時沒繃住,眼圈都有些發紅,“我自然傻,你若不喜歡,再去找聰明的就是。反正天下女人這麼多,難道還沒有一個叫你中意的?”

她一股腦地說了這許多,忽然料及周遭尚有旁人在場,頓覺尷尬。靜嘉從嶽以睦手中掙%e8%84%b1開,喚了綠玉,起身便要走,“你扶我回寢殿裡去,我累了,要睡了。”

嶽以睦自然聽出她口中怨懟,隻礙著賀雲祺等人,不便立時安慰,唯有側過身,先打發下他們。賀雲祺一笑,眼神裡有幾分恍惚,好似想起往事一般。嶽以睦連催了他兩聲,賀雲祺才躬身退下。

這麼耽擱了一陣,他方提步追上靜嘉,好聲哄勸:“天下女人當然多,可你沒聽說過,三千弱水隻取一瓢?彆鬨脾氣了,讓朕看看你的眼睛。”

靜嘉坐在榻上,感覺到嶽以睦碰到她身上,下意識一搡,“有什麼好看的!你快出去,我要睡了。”

“我不走。”嶽以睦知道她心裡難受,脾氣格外好,用力將靜嘉抱住,趁勢一推,將她壓在了床上,“就因為你要睡了,我才不能出去,天兒越來越冷了,我還得給皇後娘娘暖床呢。”

靜嘉又氣又羞,伸手胡亂捶打著,“你彆纏著我,回乾清宮睡,讓我一個人靜一靜不行嗎?”

她什麼都看不見,嶽以睦躲閃得又快,這樣亂揮亂打好一陣子,都沒有真正落到嶽以睦身上。這下她更覺難過,眼淚開了閘,“你就欺負我看不見是不是?”

嶽以睦聞言一愣,知曉自己戳了她軟肋,心中一慌,抓住靜嘉的手往自己肩上打去,“我錯了我錯了,好靜嘉,你彆哭啊……”

眷戀

嶽以睦捶得越來越快,手也越攥越緊。 其實他的驚恐從不比靜嘉少,靜嘉無知無畏,不過一時失明,尋常時候倒沒什麼大礙。然而嶽以睦知道她身有頑疾,連賀雲祺都治不好的遺症……生怕哪一日聽到她的消息,便是最最不好的那一個。

這時握著靜嘉的手往自己身下打,力道漸重,發泄的成分倒比安慰靜嘉的成分更多。

慢慢地,靜嘉也察覺出了嶽以睦的失態,她止住淚,突然道:“皇上,你還是回去吧,我真的想一個人靜一靜。”

她聲音冷靜,並非先前的賭氣之語。嶽以睦聞言,手上動作乍停,“你真的要我走?”

靜嘉頷首,從他的掌控中掙開,偏開腦袋,望向黑暗中的一團虛空。“我一個人,也許心裡能好受些。”

嶽以睦心裡發慌,卻是順服地起身,退開了幾步。

他身上赤紅龍袍有著明顯得皺褶,像他的心一樣,淩亂無緒。

“那……我先回去了。”嶽以睦語氣低落,靜嘉看不見他神情,便自欺欺人地假裝不曾察覺,“你早些休息,這樣明日便該恢複正常了。”

“好。”靜嘉坐起身,兩手相疊,目視前方。

嶽以睦往後倒退,步伐極慢,儼然是不舍。他退開幾步,忽然又道:“明日永宣郡主進宮,朕下旨讓她帶了孫朗一起,你彆忘了。”

永宣郡主便是毓瑾,嶽以睦當年為孫家平反,大加封賞,毓瑾便得了郡主一號,並嫁與雍州知州為妻。嶽以睦知曉兩人是手帕交,感情甚篤,特地把雍州知州調回京中述職。毓瑾是他妻子,又有郡主之名,自然跟著一同回了鄴京。

嶽以睦得知他們夫婦二人順抵京中,立時便下旨命永宣公主進宮覲見皇後。

靜嘉心下歡喜,卻又突然想起自己此時是個瞎子,有些悻悻,“過兩日吧,我什麼都看不見,她來與不來,能有什麼分彆?”

嶽以睦是刻意想讓毓瑾開解開解她的心結,免得靜嘉這樣自憐自傷,悶悶不樂。是以聽靜嘉這麼說,下意識反駁,“你現在雖看不見,明日一早也該好了。過兩天便是年節,她再入宮陪你,也不方便。”

靜嘉不知是信了嶽以睦那句“明日一早也就好了”,還是當真考慮到毓瑾,思忖片刻,便微微點頭,“也好,那就是明天吧。我乏了,皇上早些安置。”

這是逐客令。

嶽以睦心下明白,也再尋不到留下的理由,輕輕“嗯”了一身,轉身走了幾步。

靜嘉聽他腳步聲越來越遠,漸漸沒了,以為他當真離開。

她一個人枯坐在黑暗之中,連個上前問候的人都沒有,登時既委屈又害怕,眼淚再次決堤。

靜嘉向來隻流淚,並不出聲,此時卻是驚懼交集,忍不住嗚咽起來。嶽以睦遠遠地立著,仍像進來之前那樣,一聲不吭,隻望著靜嘉。

望著她潸然淚下,望著她麵有絕望,望著她哭到乏了,伏在床上,長久地沉默下來。

他曾以為自己娶了她,用心嗬護,不納妃妾,便能給她最愜意幸福的生活,便能實現他的承諾。可嶽以睦忘了,最讓人無助又無奈的,恰恰是命運本身。

誰也改變不了,那些早已注定的軌跡。

她身子不好,他就要這樣眼睜睜地看著她難過,卻沒有一點安慰之力。她需要的是光明,是健康,是平安順遂……而不是自己空口無憑的承諾,不是自己徒有的號令天下的能力,不是自己蒼白無用的安撫。

他不能分擔她的病痛,不能消解她的孤獨。

他高高在上,是九五之尊,卻連自己的女人都照顧不好。

多無助。

靜嘉抱著繡枕,仍是默默地流淚,時而發出一兩聲嗚咽。嶽以睦心裡一動,突然擺手,揮退殿中所有宮人,悄悄地上前。

靜嘉聽到腳步,以為是綠玉來勸,坐起身,冷冷道:“你不用管我,我哭一會兒就好了。”

沒有回音。

靜嘉一歎,坐起身,用手背蹭著臉上未乾的淚痕,“你也覺得我很傻是不是?哭也於事無補,今日永安侯夫人的話,你也聽到了,我這個皇後,實在是……”

嶽以睦有些吃驚,當下屏氣凝神,靜待下文。

“罷了,不說啦。”靜嘉的話戛然而止,神色卻淒寥得很,“皇上早晚要納旁人入宮,我做這副樣子,一定很難看。你彆將這些事告訴他,反正……反正我知道,他還是很歡喜我的。”

靜嘉腳尖搭在腳踏上,猶自畫著圓,“我得像母%e4%ba%b2一樣,做一個寬容大度的主母,隻要她們……她們不傷著我,我便能忍。母%e4%ba%b2一定也不願意看到我善妒,她教養出來的女兒,得登得上台麵才行。”

“等過了年,過了年我便主動和皇上商量這些事。”靜嘉輕歎,勉強一笑,“我總不能讓他為難。”

嶽以睦聽得萬分心疼,朝野議論他不是沒有耳聞,隻是沒有料到,靜嘉深居簡出,竟也得知了這些糟心的事情。

納妃罷了,那些老臣叫嚷得雖然厲害,但倪子溫也不是什麼可以小覷的人物。得了自己暗中授意,倪子溫已是開始動手清除這些沒有眼色的舊臣。

他嶽以睦的天下,還容不得這些人來置喙!

可那些人……千不該萬不該,讓他最在乎的人受這些糟心事的煩憂。嶽以睦蹙眉,適才靜嘉提到的人是誰來著?

哦對,永安侯夫人。

那便從蘇家下手吧。

“綠玉,你來,替我寬衣,我好累,要睡了。”

沒有回音。

靜嘉正又要喚,卻突然被一個%e5%90%bb堵住。

輕柔卻纏綿。Θ思Θ兔Θ在Θ線Θ閱Θ讀Θ

“朕的傻姑娘。”那人意猶未儘地呢喃,伸手去解她的袍子,“我不需要一個寬容大度的主母,你善妒一些,朕才高興。”

他欺身壓上,手掌貼著靜嘉身側的曲線,停在豐%e8%87%80之上,輕輕揉捏,“你在乎我,我才高興。”

依然緩慢地推入……帶著熾熱和不容抗拒的力量。“我會一直陪著你,你看不見的時候,我便做你的眼睛。”

律動、愛撫。“你感受得到我嗎,靜嘉,我在你身體裡。”

抵死。

“靜嘉,%e5%90%bb我。”

女人摸索地伸出手,撫著男人棱角分明的臉龐,湊上身,%e4%ba%b2%e5%90%bb。

“靜嘉,你什麼時候都好看。”

纏綿。

※※※

隆冬時分,一場密密匝匝的雪籠罩了整個鄴京。年節將近,連一貫冷清的大魏宮裡,都洋溢著熱鬨的氛圍。

靜嘉靠著美人榻,坐在亭閣之中,她身上披了厚厚的毯子,眼神虛空,不知落在了哪一點。

良久,方有一個女人的聲音響起,打破這一片安寧。

“恭請皇後娘娘萬安。”

“毓瑾?”靜嘉登時坐起,身上的毯子輕飄飄滑落。她下意識伸手去抓,卻抓了個空。

毓瑾忍不住一歎,走上前去,替她撿起了那條毯子,重新幫靜嘉蓋好,“原來你的眼疾還沒好,皇上竟也沒有告訴我。”

靜嘉揪著那毯子,好似生怕它再度掉下一般。“是了,還沒好。”

毓瑾不由得想起一年前的今日,她奉召入宮,覲見皇後。

那天沒有下雪,卻並不比今天更暖。靜嘉也是坐在這樣的涼亭中,蓋著一方薄毯,目中無神,頗顯孤苦,絲毫不像一位母儀天下的皇後。

那時,坊間傳聞俱是帝後二人鶼鰈情深。毓瑾也相信皇帝待靜嘉甚好,為了靜嘉,皇帝身為九五之尊,竟連一個妃妾都不納。

可看到靜嘉的表情,毓瑾卻生了懷疑。

若皇帝當真待她甚好,靜嘉看起來怎麼會那麼無助。

待她走近了,毓瑾才知道,原來靜嘉生了眼疾,她不是目光空洞,而是當真……什麼也看不見。那個時候靜嘉笑容平和,還拉著她的手安慰了許久。

“這是我老毛病了,用不了太久便能好。”

誰知道,轉眼一年過去,她還是那個樣子。連朝野之上都漸漸了有了傳聞——皇帝獨寵的皇後娘娘,原來是個瞎子。

隻是,皇帝偏愛倪氏,倪相又手段巧妙。二人合力,將這些該有的不該有的議論,一股腦彈壓下去。當初曾拿皇後無出、身患隱疾作筏子的蘇家、莫家、趙家、章家,都落了或大或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