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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沒忘,他大哥還有三個兒子虎視眈眈地等著呢。

靜嘉不傻,原是聽出了嶽以睦話裡的幾分敷衍。隻是她聽嶽以睦忽然提及嶽以承與自己之間的事情,挑眉問道:“哥哥告訴你的?”

“自然是他,你不問,我險些忘記正事……”嶽以睦一頓,伸手摘掉了靜嘉發髻上的白花,“你哥哥沒死,不必替他戴了。我讓他替我去滇南辦趟事,過幾日就能回來。”

靜嘉見嶽以睦摘下花,也不攔著,隻伸手覆在嶽以睦手背上,“我知道,哥哥同我早說過。我……”

她話還沒說完,嶽以睦卻臉色突變,急問道:“他跟你說過?什麼時候說的?在哪說的?”

靜嘉一愣,訥訥而答:“他去青州之前,在‘明月引’,彼時就我兩人,雪桂綠玉也叫我打發下去了。”

嶽以睦聽她這樣說,終於放下了些心,隻他抑仄不住忽然冒出來的不安感。

靜嘉見嶽以睦這副表情,不由跟著忐忑,“怎麼了?”

嶽以睦搖了搖頭,苦作一笑,“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毓慎的事,讓我怕了趙家人了。”

靜嘉自然極快地聽懂嶽以睦的話,毓慎當初待趙芙百般嗬護不夠,卻被趙芙背叛。敦堂的妻子是趙芙姐姐,敦堂與她感情遠沒有毓慎與趙芙那般好……靜嘉越想也越是不安,漸漸沉默下來。

※※※

“皇上。”

子夜時分,初掌大權的嶽以睦仍在%e4%ba%b2自閱過一本本奏章,春耕甫開,國無要事,他如今應付的不過是當初太子黨人的負隅頑抗。他不似嶽以承,人前尚還裝著翩翩君子。他朱批落下,人人嚴懲,半分餘地不留,是以越彈壓,起來反抗的人越多。

但嶽以睦心中清楚,大哥的勢力遠沒有那麼大,支持他的多是國之老臣,年紀大了,倚老賣老,愈發不怕死。隻要咬牙硬製下去,後麵的晚輩,自然便都服帖了。

譬如倪子溫。

他不過五十出頭的歲數,在朝堂上還能逞威作福許多年,加之清楚自己與靜嘉的事情,前途未必會像其他太子黨人一樣堪憂。因而先前還隨著那幫舊臣叫嚷,自己下旨卸了兩人烏紗帽之後,倪子溫便偃旗息鼓,不再作聲。反倒認認真真替自己排憂解難,分擔朝政。

這就叫……識時務者為俊傑。

難怪嶽父能坐到如今的位置上。

驚疑

嶽以睦搖頭輕笑,合上最後一個奏本,抬眼去望適才喚自己的阿童,“你叫朕?”

“時辰不早了,您趕緊歇下吧。您忘了,西太後請了二小姐入宮,若是皇上神情憔悴,這不是讓太後娘娘和二小姐一起擔心嗎?”

自倪府上一彆,轉眼就是三月了。

立後的事情他業已同兩宮太後稟明,東太後如今被自己用“養病”的名義軟禁著,有意見等於沒有。而母後早見過靜嘉,自然答應,是以極快便頒下了立後的懿旨。

隻是,嶽以睦自己登基可以登的潦草,兩人大婚,他卻不願敷衍。嶽以睦如今出宮不便,加之倪子溫身份尷尬,他總跑過去實在有失體統。因而,便借母妃的名義,將靜嘉請入宮闈,仔細商討。

嶽以睦聽阿童這麼說,臉上笑意更甚,“你提醒的是,朕這就安寢。”

然而,他剛更了衣,窗外卻閃過一個黑影。嶽以睦臉色微變,朗聲道:“進來。”

一個夜行衣的男人低頭進來,單膝跪在了嶽以睦身前,“皇上,出事了……”

“怎麼了?”

“我們中了埋伏,倪將軍身中兩箭,怕是不好了。”

嶽以睦隻覺身上一涼,良久才發出聲來,“他人在哪?”

“我們派人去接了,明日大抵能進京。”

嶽以睦猶豫一瞬,篤定道:“直接送入宮,安排禦醫會診。”

※※※

巳時剛過,靜嘉便入了宮。再站在大魏宮前,靜嘉心裡仍然有些逃不開的芥蒂。她站了一會兒,隻見阿照姑姑迎了出來。

靜嘉不敢耽擱,忙是迎上前,“姑姑萬福。”

“不敢不敢……太後和皇上都等著二小姐呢,二小姐隨奴婢來罷。”

靜嘉知曉要見婆婆,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應對,一副端莊賢淑,生怕惹人不喜,“有勞姑姑。”

靜嘉一路聽著阿照關懷問起近些時候的事情,這才知道,西太後之前一直被嶽以承所軟禁,對外界消息一無所知,並不清楚自己一直住在宮裡。

靜嘉想起先前德妃不滿自己與毓慎的傳聞,也不敢貿然告訴阿木自己和嶽以承的事情,當下避開這些,用彆的事情搪塞過了。

仁壽宮裡,嶽以睦正和西太後有一搭沒一搭地敘著舊。見靜嘉進來,西太後忙笑%e5%90%9f%e5%90%9f道:“你們小兩口慢慢商量你們的事情,哀家乏了,去歇著了。”

嶽以睦感激母%e4%ba%b2體諒,起身與靜嘉一同行了禮,恭送西太後進了暖閣,繼而促步上前,伸手牽起靜嘉,“你隨朕來。”

靜嘉不明所以,隻能跟著嶽以睦出了大殿。他拉著她一路疾走,連個宮人都沒帶。靜嘉愈發訝異,待終於停下,靜嘉方認出兩人停留之地。

是西二所,嶽以睦先前的住處。

她猶記得嶽以睦帶她瞧見了毓慎和趙芙的事情,自己曾在這裡渾渾噩噩睡了一整個下午。原來,從很早很早開始,嶽以睦便成了她的避風港。

這樣很好,她渴求安寧,他便給她安寧。

靜嘉下意識伸手去握嶽以睦,溫爾一笑,“怎麼帶我來這裡了?”

嶽以睦臉色儼然沒有靜嘉那般輕鬆愜意,靜嘉的手探到他掌心裡來,他用力緊握,認真道:“靜嘉,你得堅強些……你馬上便要嫁給朕,成為皇後,母儀天下,朕身邊的人,得經得住風浪。”

靜嘉不明所以,但見嶽以睦神情嚴肅,也不敢敷衍,“王爺,你知道,我沒有那麼大本事……你若要我和你比肩,我恐怕還差得多。”

她叫慣了他王爺,一時難以改口,嶽以睦倒並不怪,隻是聽靜嘉這麼說,他心中又是一軟,當下勉力一笑,“罷了,那你就躲在我身後吧。”

嶽以睦這話終於有了幾分玩笑意味,隻是目光仍存了些淒寥。

靜嘉忍不住好奇,挑眉問道:“究竟出什麼事了,你怎麼突然說這些?難不成,你又挑中旁人做皇後了?”

“胡說!”嶽以睦見她亂猜,知道再鋪墊也是無益,當下伸臂攬在她肩處,一道邁進了院中,“你一會兒見了便知道了,左右都是我對不住你……你……你若是心裡不痛快,拿我出氣就是。”

他領著靜嘉推開正房屋門,一陣濃鬱的藥氣撲麵而來,裡麵圍了幾個禦醫。聽到動靜,眾人上前行禮,“皇上聖安。”

“起來吧。”嶽以承始終沒鬆開靜嘉,隻是麵色沉了幾分,“他怎麼樣了?”

幾個禦醫又是跪了下來,“箭尖兒上萃了毒,如今毒性已延入五臟六腑……臣等無能,請皇上恕罪。”

嶽以睦倒是大度,擺了擺手,“不乾你們的事,都退下吧,朕和二小姐單獨同倪將軍說幾句話。”

眾人應諾而退,靜嘉卻臉色大變,“哥哥?”

嶽以睦沒作聲,領著她往寢間裡去。果然,雕花拔步床上躺著的正是麵色青黑的倪敦堂,他%e8%83%b8口 、腹部各種一箭,血流不止,良久方抑製住。失血過多,不免臉色發白,可他又中毒藥,免不了顯出青黑之氣,身上更有色斑不少。

靜嘉張了張口,竟發覺自己說不出話來。

她快步撲到床前,顫聲喚:“大哥,你怎麼了?”

敦堂雙目緊閉,沒有半分清醒跡象。

靜嘉整個人都冷了下來。

“這是怎麼回事?”

嶽以睦蹲到靜嘉身旁,伸手去握她,“原是朕大意了,讓人走漏了風聲,叫大哥知道了敦堂的行蹤。父皇生前給大哥留了一支暗衛,大哥不惜犧牲所有人,派人追到滇南,傷了敦堂……是為了叫咱們難受。”@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更是為了讓他拿不到留在滇南的私產。

靜嘉聞言,卻是不住搖頭,“不對,你怎麼會走漏風聲……是因為哥哥告訴了我,才出了事對不對?你那天……那天早有預感了對不對?還是趙家人,一對姐妹,都沒了心肝。”

嶽以睦緘聲。

“你讓我回家,我去查……大嫂是怎麼知道的。”

“靜嘉……”

“沒事,你放心,我既能殺了她妹妹,再多一個姐姐也不怕。”

※※※

端本宮,一人跪,一人立。

顛倒了多少年來的尊卑順序,嶽以睦低眉望著哥哥,卻是麵若寒霜,毫無喜意。

“大哥,我送你回端本宮前說過,你若是安分守己,咱們兄弟情義不變……你、你的孩子、你的女人,我毫發不傷,保你富貴終身。”他語調平和,甫入端本宮中的憤怒,仿若偃旗息鼓,不再滋生。“但我也說過,大哥是當過皇帝的人,該知道弟弟的心思。你若有分毫異動,我不傷你,先從你的兒子們下手。”

“孫毓慎的死,我不追究。成王敗寇,那是我欠他的。至於倪敦堂……”

嶽以承抬起頭,冷作一笑,“怎麼?他還沒死?”

“大哥不必勞心了,他不會死。”嶽以睦攥緊拳,卻隻藏在袍袖底下,不肯暴露自己的恐慌,“賀雲祺,這個名字,你聽說過嗎?”

嶽以承眼中冷意未褪,卻是換作驚愕,“他不是早去雍州了?”

嶽以睦道了聲果然,毫不吝嗇自己的解釋:“弘德二十三年,秦王、秦王妃先後過逝,那個時候,賀雲祺就已經回到鄴京了。他獨居在京郊,還收了個徒弟,姓胡,叫胡豫中。”

嶽以睦不過是輕巧兩句話,便把嶽以承逼得臉色煞白。

難怪他會輸。

連自己屢屢委以重任的太醫,都是弟弟安插下的耳目……遑論彆人。

“你早知道我和靜嘉的事情?”

嶽以睦一怔,沒有答,反倒避開了這個話題,“幸好賀老太醫身子硬朗,朕已經讓人去接他入宮了。”

“那……胡豫中大抵有一件事,還瞞著你。”

“朕知道皇兄你在你長子身上傾注了不少心血,沒關係,朕先從小的下手。”

“靜嘉已經是我的人了。”

“嶽以承!”嶽以睦終於繃不住那根弦,一掌摑在長兄的臉上,“你彆以為朕真的不敢殺你!”

嶽以承無所謂地一笑,“你確實是不敢殺我,這天下怎麼交代?百年以後,父皇麵前,你又打算怎麼交代?”

“朕已經下了立後詔書,我二人婚期原本定在弘德三十一年三月廿八,正巧今年三月廿八亦是大吉之日,你給不了她的,朕都能給。”

“既然如此,那大哥提前道一聲恭喜了……隻不過……”嶽以承好像看穿了嶽以睦臉上故作的鎮定,笑容益發昭著,“二弟三思而後行,連著殺兩個自己的妻子,傳出去實在難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