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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徹底解下來,平躺著放在地上。

靜嘉倒退了兩步,看到毓慎雖有血汙,麵色倒頗為平靜,靜嘉終於有了點安慰。他是真的記住了她的話……“死不是大事,隻是我們曆經苦難的最後一劫。和生一樣,並沒有什麼分彆。我們活著,還會病,會老,會和相愛的人分開,會有想要而得不到的東西,會有討厭憎恨的人,也會有說不完的煩心事。這些都熬過來了,死便也不可怕了。”

想到這兒,靜嘉心裡愈發堵得慌,隻是突然哭不出來了,她用未臟的袖袂擦了擦臉,回過身,平靜地看向嶽以承,“皇上,是不是該送孫家人上路了?您答應我的事。”

嶽以承沒料到靜嘉這樣平靜,沒有眼淚,沒有嘶吼,甚至連趁虛而入的機會都不給他。被靜嘉這樣沒有情感地望著,嶽以承不知要如何應對,除了順從地答應靜嘉,領著她往獄外去,彆無他法。

流放的犯人一例從詔獄的另一個出口離開,嶽以承領著靜嘉繞過去的時候,孫家一大家子已經候在那兒。十來口人頂著木枷,原本不知道在等什麼,待見了靜嘉才都回過神兒。

孫翰林最是耿直,自己兒子犯了大罪,連累了一大家子,他雖然心疼,卻也認為這是十惡不赦的大罪,如今的境界,是他教子無方,罪有應得。

見到嶽以承和靜嘉一前一後過來,孫翰林第一個跪下來磕頭,山呼萬歲,嶽以承緊走了幾步,上前欲扶他,口氣還算敬重,“孫大人,您德高望重,朕一向敬佩,奈何國有國法,朕也無法徇私,還望您體諒。”

孫翰林跪在地上不肯起,聞言當即涕淚橫流,“罪臣教子無方,決不敢怨恨皇上。”

靜嘉聽孫翰林的話聽得嗤之以鼻,隻兀自扶起了隨後跪下的孫夫人和毓瑾。

孫夫人還算平靜,倒是毓瑾,連日裡受多了苦,此時驟然見到靜嘉,委屈的滿麵是淚,“靜嘉,哥哥呢?他是不是死了?哥哥他去哪了?”

靜嘉默不作聲地點了點頭,隻是悄悄將手腕間的碧玉鐲子褪了下來,悄悄塞到毓瑾掌心,“路上彆太叫自己吃苦,你們且忍一忍,到時候我必有法子救你們回來。”

毓瑾聞言一怔,眼淚卻是忍不住的往下淌,“靜嘉,哥哥走了怎麼辦……哥哥他……”

靜嘉眼眶也有些酸,不知是不是因為這幾日哭得太多,這個時候,靜嘉反而不想掉淚。死者已逝,是她無能,到底也救不回那個她眷戀過的少年……唯有眼前仍然活著的人,是她想要竭力保住的。

“路上照顧好自己和嬸娘,我說有法子叫你們回來,你們安心便那是。”靜嘉顧左右而言他,溫柔地替毓瑾彆著耳邊的發絲。

毓瑾一向愛俏,此時一身囚衣,穿著既不舒服,也不好看,想來她是難過極了。靜嘉揉了揉她小臂,眼底俱是心疼。她偏過了臉來,孫夫人正瞧見她臉上的紅腫,“呀”了一聲,不由問道:“嘉姐兒,你這臉是怎麼了?不該是為了我們觸怒了皇上吧?”

靜嘉勉強笑了笑,寬慰著孫夫人,“沒有的事,嬸母彆多心……您也知道,我姐姐在宮裡頭,如今懷了身子,人又得寵,皇上怎麼會打我?這是我們合夥兒做戲給旁人看的,不打緊。嬸母千萬保重自己,等熬過了這一段,我倪靜嘉定然有法子救你們回京。”

孫夫人聽靜嘉言語溫和,態度篤定,心裡又是熨帖又是感慨,淚珠子一顆接一顆的落,“好孩子,嬸娘早就知道你聰慧穩重,當初本該讓慎哥兒娶了你,又你勸著她,料必出不了這麼多的事……”

“嬸娘彆這麼說,毓慎有他的選擇,我相信他也支持他,他真的沒做錯事。”靜嘉哄勸著孫夫人,卻不敢把話說得太多。

好在孫夫人的難過,本也不是靠旁人三言兩語就能勸住了的,她自己擦著眼淚,含混地點了兩下頭,“靜嘉,嬸娘不巴望著還能回京了,此去西南,我和你叔父年紀大,興許就交代在了路上……隻有一件事,嬸娘想求你答應。”

靜嘉挑眉,耐著心道:“嬸娘請說,舉凡是靜嘉力所能及,必會為嬸娘辦到。”

“毓慎的孩子……朗哥兒,靜嘉,你能不能多照拂些?”

孫朗?靜嘉被孫夫人這樣一提醒,才想起她竟然從來沒有關心過毓慎兒子的下落,“他在哪兒?”

“朕法外開恩,已讓英武伯趙文肅抱養了,改姓趙,叫趙朗。”

嶽以承在靜嘉身後不鹹不淡地答上了她的疑惑,靜嘉有些錯愕地回首,卻是在一瞬響起了一個關鍵的人物——趙芙!

嶽以睦當日的話又回響在了靜嘉耳畔,那個陷嶽以睦於被動,置毓慎於死地的女人……她既是罪臣之妻,萬萬逃不過一死。嶽以承不秉公處理,那她就替他多做一天的明君好了。

靜嘉紅著眼緩緩回過身,趙芙並未與孫夫人等人聚在一處,反而孑然躲在一旁,神色清冷依舊,眉眼裡甚至還有著淡淡的不屑。她綰著一個低髻,有幾縷鬆散的發絲貼在她臉龐,隻襯得整個人萬分消瘦憔悴,甚至比毓瑾來狼狽不堪。

靜嘉冷笑著朝趙芙走去,毓慎死了,她心裡總該比自己更難受。毓慎待她那麼好,甚至不惜頂撞母%e4%ba%b2,讓妹妹滿口怨言。

她怎麼敢——

怎麼舍得!

趙芙見靜嘉過來,下意識地偏開了首,不打招呼也不說話。靜嘉哼的一笑,卻是輕聲開口:“趙芙。”

趙芙不得已回過頭來,靜嘉卻是揚起手狠狠地扇去一耳光。靜嘉的用力的方向與她回頭的方向相悖,落在趙芙臉上,便是益發重的一掌。

聲音清脆,在場人的目光俱是落在這兩人身上。

嶽以承猜到靜嘉是來算賬的,臉色一變,忙是出聲喝止:“倪靜嘉,你在乾什麼!”

靜嘉恍若未聞,隻是冷靜地盯著趙芙。趙芙原先清冽的眼神便得烏蒙,亦是容色沉沉地回望著靜嘉,“你都知道了?”

靜嘉迎上前一步,一腳又踩到了趙芙腳背上,“蒼天有眼,你還沒逃,毓慎那麼喜歡你,你怎麼不去給他陪葬?”

“我給他生兒育女,又不欠他的,我憑什麼?”

趙芙想要還手,卻被靜嘉眼尖手快地捏住了纖細的腕子。靜嘉力氣雖然不大,可比起尋日裡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趙芙姑娘還是要大得多。趙芙吃痛掙紮著,嶽以承看不過眼,方上前拽開了靜嘉,“你給朕老實點!”

靜嘉拗不過嶽以承,生生被他拉開了好幾步,靜嘉麵色不豫,待嶽以承鬆了手,才抬起眼來,“皇上,這一次你不管我行嗎?”

嶽以承一愣,他竟然從靜嘉口中聽到了商量的意味?

靜嘉低下首,一弧白細的頸子映入嶽以承眼眶,動人,也誘人得很,“皇上,我求您了。”

嶽以承鬼迷心竅地“嗯”了一聲,卻見靜嘉飛快地轉身。嶽以承聽到地上的響聲,忍不住低首,地上是幾個簇金的簪花,他半晌方明白過來,靜嘉這是拔了根大簪子,連帶著扯掉了這些裝飾。

果然,嶽以承抬頭,靜嘉的發飾已然亂了,烏黑的發絲被風拂得飛揚起來,將好似斷了線的風箏似的。

嶽以承再去看靜嘉,臉上驟然大變。

靜嘉已經拽住了趙芙,用力地將尖銳的簪子刺入趙芙的頸間。

鮮血迸出,靜嘉連退也不退,隻死死地揪著趙芙的衣領。

趙芙花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原本一張豔麗非常的麵孔卻變得猙獰萬分。靜嘉感覺到她的身子越來越軟,卻仍然沒有鬆手。靜嘉拽著趙芙的衣裳,連手背上都是趙芙噴薄而出的血。

“趙芙,毓慎當初求我,求我成全你們,我當初做了好人,今天再做一次……你去地下陪毓慎吧,雖然我覺得,他應該不會原諒你的。”

靜嘉乾涸了許久的眼眶,終於重新有了淚水。

她殺了人,為了孫毓慎,她殺了人。

昏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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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計劃今天就應該從學校回到北京,趕上男神生日(就是我之前跑去上海探班的那一位)

於是已輾轉從江蘇來到浙江,大姨媽侵襲,半死不活的更新無力。

23號一早要去一個縣城裡,住在那邊隻有家庭旅館,恐怕沒法上網。

為了防止給大家添麻煩,於是過來請假。

大概25號晚上能到家,爭取26號恢複更新。

十月的鄴都已經徹底冷了下來,蕭瑟的荒野上一灘乾涸的血跡顯得分外滲人。幾蓬枯草歪歪斜斜的潦倒著,替趙芙收裹屍體的人一邊麻利兒地卷席子,一邊兒低聲嘟囔:“這倪二小姐可真是了得,殺人不眨眼,也算是女中豪傑了。”

給他搭手的人不以為然地一撇嘴,“豪傑那是去戰場殺人的,哪有在京裡頭殺人的?我瞧著她就是個妒婦,你沒聽說?她原先與那狀元郎青梅竹馬,乃是這位死了的少夫人橫刀奪愛……如今攀上皇上的高枝,特地來報當年的仇。”

兩人一並扛起了趙芙的屍體,因收了英武伯的錢,他們還需得將這屍體送往英武伯府。兩人上了騾車,繼續道:“那這倪二小姐也是有本事的……無怪乎皇上不顧禮義廉恥把她留在了宮裡。”

“什麼叫不顧禮義廉恥?”

“你不知道?她原是先帝賜給滇王的王妃,皇上為了她,先是把滇王遠遠打發出京,借國喪之名扣下了這位二小姐,沒叫成婚。等滇王就藩離京,皇上便將這準弟媳軟禁在宮裡,恩威並施地寵愛著。 你說,這不是不顧禮義廉恥是什麼?”

聽著的人不由大駭,忙是問道:“這等宮闈秘辛,你從何處聽來?”

“我有兄弟在宮裡當差,他同我說的。”

“嘖嘖……那這二小姐果然是好手段,可惜方才沒見著,想來該比這孫少夫人還美豔幾分。”

兩人駕著騾車行得遠了,騾車駛過的地方卻是突然多出了一個躺著的人,那人不動聲色在地上躺了一陣,待騾車不見蹤影,方一個跟鬥翻了起來,連跑帶顛地順著小道兒去了。

京郊的一處雅致的院落中,麵有胡茬的男人負手而立,他靜默地聽著身後人將今日聽來的種種一一彙報,臉色益發難看。

他固然早從胡太醫處得知了靜嘉的處境,但此時聽到另外一番說法,心裡難免惱火。

可惱火又能怎樣?是他將自己珍視之人陷於險境,舊日裡閨閣尊養的名門毓秀,如今卻叫人這樣編排,說到底,都是他的過錯與無能。

嶽以睦攏拳頂在窗楹上,待底下人話畢,沉聲打發他下去了。

他還記得兩年前,就在這一間屋子裡,那個略顯笨拙卻真誠勇敢的女孩兒決定嫁與他為妻。

那時候他壯誌躊躇,本以為是勝券在握的一場仗,沒料想一著不慎,險些滿盤皆輸。

他原以為自己是救世主,先救那個女孩兒%e8%84%b1離困境,再無愧於心地借她家中勢力,坐穩江山。可到頭來,他一個大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