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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雖然很少出來行走,可也能覺出,這條路,並不像是往家去的方向。

她心裡一緊,踟躇地問道:“你這是往哪兒去呢?”

那小廝笑嘻嘻地回頭,涎皮賴臉地答:“二小姐隻管放心就是,奴才決計害不了您。”

聽他這麼說,靜嘉立時便察覺出蹊蹺,誰知,不等她再說話,馬嘶啼一聲,突然跑得快了起來,街上的人一陣驚叫。那駕車小廝臉色有幾分冷,但態度仍是頗為客氣,“奴才奉勸二小姐一句,您還是坐好了罷,若一會兒摔出個好歹,奴才可沒法兒交代差事。”

靜嘉臉色發白,馬車顛的厲害,她便忍不住犯惡心,雪桂扶著她在一旁坐穩,關切地低問:“小姐不要緊吧?”

“沒事……”靜嘉擺了擺手,卻是不敢再說話了。

好在,車沒顛簸太久就停了下來,那小廝儼然是奉命辦事,並沒有為難她們。車一停,小廝便打起了簾子,仍是恭恭敬敬的模樣,“二小姐請。”

靜嘉靠著車廂坐了一陣,才探身向外。此地並不是荒野,周遭還有幾處頗像民居的建築。

既是這樣,那應該不是有人要謀她性命。靜嘉定下神來,順著空曠之處向前看去,銀甲兵士戍守著一條長道,在這些戍卒之間,立著一個黑衣男子,挺括的背影讓靜嘉想起第一日見嶽以睦。

可此時嶽以睦是斷然不會在京中的,就算在,也不會用這樣的方式與她相見。靜嘉忍不住冷笑,這普天之下唯一能與嶽以睦相像的人,唯有嶽以承了。

她從木階上踏下,非常乖覺地伏地叩首,“臣女恭請皇上聖安。”

嶽以承有幾分訝異地回身,“你怎麼知道是朕?”

靜嘉根本無心回答嶽以承地話,她帶著不屑的眼神抬首,開門見山:“皇上想做什麼?”

嶽以承倒也不動怒,他從容走向靜嘉,伸手將她扶起,“二小姐出宮,朕送你一份大禮。”

嶽以承笑的有幾分邪佞,他回首,看著身後的建築,靜嘉順著她的目光望去,身子立時有些發軟。

這裡是……大魏的詔獄。

流徙

靜嘉活了兩輩子,這卻是她第一次進監獄。雪桂綠玉兩人被嶽以承留在外麵,隻有她一個人亦步亦趨地跟在嶽以承身後。

與電視劇給她留下的印象不同,大魏的詔獄既沒有鬼哭狼嚎,也沒有竄來竄去的老鼠蟲子。原本昏暗的獄中原本每隔幾步就豎著蠟燈,加之嶽以承前後也都是提著燈籠的人,是以此時,靜嘉所處的範圍還算明亮。

獄中陰濕,撲麵而來的潮氣讓靜嘉有些不舒服,但好在味道並不難聞,空氣也算通暢。靜嘉料得到嶽以承帶自己來是為了見誰,因而心中不慌。雖然悲傷難抑,可她到底是沉靜的。

靜嘉低著頭走路,不敢向左右兩側亂張望,她怕看到什麼太驚悚的畫麵,或是遇到會讓她難過的人。 七繞八繞,嶽以承終於停下腳步,靜嘉沒怎麼留神,一下子便踩到了嶽以承,頭也種種地撞到嶽以承背上。

嶽以承被她這一下子鬨得嚇了一跳,但卻並不疼,反倒是靜嘉這麼一弄,眼前一陣昏花,險些就沒站住。

燈火通明,靜嘉在模糊中看到了那個熟悉的輪廓,而獄中人自然也見到了她。

“靜嘉?!”和兩個弟弟坐在一處的毓慎驟然立起,他臉上有著驚懼之色,“你怎麼到這裡來了?”

靜嘉揉了揉眼,她踉蹌幾步走到欄杆前,有地方扶著,她才能站穩,等著眼前的景象慢慢清晰起來。

嶽以承在靜嘉身後陰鬱地盯著她,他知道靜嘉頭傷未愈,適才那樣的撞擊,必定會引起一陣眩暈,他想去扶她,可他又實在不願當著這麼多人被人忤逆。他如今是帝王,他的權威不應該有任何損傷。

他克製地攏起拳頭,除了看著靜嘉歪歪斜斜地朝毓慎走過去,彆無他法。

靜嘉將身子的重心倚在柵欄上,半晌方緩過頭中的隱痛和眼前的模糊,毓慎頎長的身影終於在靜嘉麵前變得清晰。

兩人久未相見,目光相觸,彼此都是一愣。

即便流落到這樣的境地,毓慎仍然保持著他的體麵,他下顎上有青黑的胡茬,可一身囚衣仍然平整乾淨。靜嘉抑仄下心裡說不出的難過,勉力一笑,“毓慎,久違。”

坐在角落的毓慎的弟弟們亦是起身,靜嘉轉目朝他們微笑示意,“毓文,毓永。”

“靜嘉姐姐。”

毓永年幼尚不知事,隻知家中生了變故,因為什麼卻是一概不懂。

而毓文就大不一樣了,他既知曉哥哥做的事情,也明白倪家如今的權勢,他不錯眼珠兒地盯著靜嘉,隻希望她是來救他們出去的。

靜嘉顧不上多與哥兒三個敘舊,她關切地打量了一圈兒毓慎,他站得挺拔又穩重,看來是未曾受什麼皮肉苦,靜嘉放下心,又打聽旁人的消息,“毓瑾呢?孫叔父和孫嬸娘呢?”

“父%e4%ba%b2單獨在一間,母%e4%ba%b2、小瑾和芙兒她們一起。”毓慎從容同靜嘉解釋,不疾不徐的氣度,好似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你怎麼會來此處?你家裡一切都好?”

靜嘉抿了抿%e5%94%87,眼神往身後的嶽以承身上一掃,半晌才接口,“過來看看你們,我都好,隻是……”

毓慎一笑,仿佛能料到靜嘉想說什麼,“彆替我做什麼,照顧好你自己就行,你不欠我們什麼。”

“嘖。” 嶽以承搖了搖頭,走近兩人,“二小姐,聽見沒,你替人家求情,人家還不領你這個情……狀元郎好骨氣,隻可惜啊,為了你的骨氣,你一家子又要給你陪葬。”

孫毓慎瞥了眼嶽以承,拉著兩個弟弟往後退了退,從容地席地而坐,“靜嘉,你回去罷,千萬彆替我們求什麼。今日的情境,我們孫家逃不過一死,隻是他的話你可信不得。”

“毓慎……”靜嘉有些急,她的理智自然告訴她孫毓慎死罪難逃,可毓瑾、孫夫人,這些陪伴她成長的人,靜嘉也不想眼睜睜地看著她們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嶽以承與孫毓慎早打過不少交道,此時也無心白費口%e8%88%8c。他伸手握住靜嘉的腕子,拉著她往後撤了幾步,繼而詢問跟在身邊的高重保,“孫家的刑是哪天來著?”

高重保身子一躬,規矩地答:“回皇上,十月初三。”

“朕看不必拖得那麼晚了,省得夜長夢多,朕晚上睡不安生……擇日不如入撞日,就今兒吧。”嶽以承信口吩咐,輕巧的像是在說晚上會去宣梅殿用膳一樣,“二小姐,朕應允你的,讓你見孫毓慎最後一麵,朕做到了。”

靜嘉難以置信地瞪向嶽以承,她身子在不受控製的發軟,整個人都要虛%e8%84%b1了似的。

嶽以承用力拽著她的小臂,將靜嘉拉近,他目不錯珠地與靜嘉對視著,邪佞一笑,“二小姐身子不好,受不得刺激,傳朕的口諭,除了孫毓慎,一律斬首……至於孫毓慎……”

靜嘉睚眥欲裂地盯著嶽以承,隻等他說出最後的宣判。

“淩遲處死。”

“嶽以承!”靜嘉一字一頓地喊他的名字,她想要掙開他的手,卻隻換來自己的幾步踉蹌。

嶽以承見目的達到,也不多為難靜嘉。他趁勢將人往懷裡一帶,貼著靜嘉的耳朵道:“你跟朕回宮,朕就放過他們。”

靜嘉瞪著嶽以承,身子不受控製地發著顫。

“除了孫毓慎死罪不能免,其他人朕留他們的命,流徙西南……隻要你肯跟朕回宮。”

“女眷留在京中,我跟你回去。”

嶽以承沒料到這個時候靜嘉還跟他討價還價,愣了一瞬,他方回神,“沒有商量的餘地,倪靜嘉,朕告訴你,要麼跟朕回宮,要麼朕讓人砍了他們一家子的頭。”∴思∴兔∴網∴

他聲音壓的極低,孫毓慎等人隻看到嶽以承逼近靜嘉,卻根本聽不清兩人在說什麼。毓慎看著靜嘉的身子慢慢往下癱,便知道事情不妙,他衝到柵欄旁,連忙喊著靜嘉。

靜嘉偏首看了眼毓慎,他急切的模樣和小時候不大相同……記憶中,毓慎傲慢又彆扭,青春期的張狂與叛逆表現的比誰都明顯。

她還記得他醉酒的模樣,他歪著腦袋喊自己的名字,應著要給自己買鸚鵡。

那個時候,他怕她哭,也怕她不高興,可每一次,他都能把她氣得扭頭就走。

姚黃笑他兩人是歡喜冤家,不是冤家不聚頭……隻是到最後,他們的緣分也沒有讓他們聚在一起。

靜嘉不受克製地落下淚,她頭痛欲裂,整個世界都開始天旋地轉。

“靜嘉!彆答應他!”毓慎急切地喊。

靜嘉聽得清晰,卻知道自己終究不能答應毓慎。她還有毓瑾,從小與她一道長大的好姑娘,還有關切她的孫夫人,還有毓慎的尚不知世事的弟弟們……靜嘉伸手,攥住了嶽以承的衣角,“嶽以承,我和你回宮,你不能食言。”

嶽以承長舒一口氣,他蹲下`身,揉著靜嘉的發頂,“皇上,叫朕皇上。”

靜嘉緩緩鬆開手,用最後的意識,模糊地囁嚅了一聲,“皇上。”

嶽以承露出滿意的笑,他撫摸著靜嘉的側頰,輕聲稱讚,“終於聽話了,真是好姑娘。”

他打橫抱起暈厥過去的靜嘉,大步向獄外走去,“孫毓慎,斬立決,其他人流放西南,永不赦回……”

※※※

嶽以承這次帶靜嘉回宮,並沒有再送她去長陽宮,反倒是讓人收拾出來了延褀宮,將正殿賜給了她。他一路抱著靜嘉進了祈祥殿,殿中侍立的宮娥內宦,俱是他讓高重保特地挑來的,最會看眉眼高低,也最懂得迎合人的心思。

靜嘉本就體力不支,遭此變動更是心力難撐,她昏睡一路,直到被嶽以承小心翼翼地放在床榻上,都沒有再睜開眼。

嶽以承一麵打發人去請太醫,一麵坐在她身邊仔細打量著靜嘉。

她與靜嫻相似的地方不多,性格更是迥異……嶽以承幾乎覺得可笑,他當初是怎麼會覺得,擁有靜嫻,就相當於擁有了她?

高重保立在嶽以承身後,試探地問:“皇上,您把二小姐就這麼留下來……也不支會倪修儀一聲?”

嶽以承擺了擺手,“不必,她肯定能得了信兒,朕何必再派人去多嘴,惹她心煩?朕記得今年年初的時候有人給父皇敬獻過一尊象牙雕的觀音,你拿去賜給她吧,也算是朕的撫恤了。”

高重保躬身稱是,“那……您也不給二小姐冊個名分?”

嶽以承微愣,半晌方道:“朕倒是想,不過……兔子急了還咬人,再等一等吧,朕不想逼的她太難受,她要是一條白綾自了儘,朕心裡不舒坦,倪家交代不去,搞不好還會激怒嶽以睦。”

“皇上說的有理。”

“你留人在這兒盯著她,醒了立時告訴朕……朕還得去見幾個人,雲南這一陣子果然開始不消停,嶽以睦不死心,朕這個皇位做不踏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