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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家人熱絡的問候,除了邵氏仍然時不時%e4%ba%b2自為她布菜,倪子溫的臉色卻可謂疏離。

靜嘉打量父%e4%ba%b2了一陣,隱隱猜出了倪子溫為何不快。果然,晚膳用罷,倪子溫便將嫡女留了下來。靜嘉見父%e4%ba%b2麵色不善,不敢貿然開口,邵氏也十分知趣地沒有打斷父女二人的談話,任由長媳和幼子敦禮陪伴,進了一側耳房。

倪子溫看了靜嘉,接著叫女兒進了他的書房。

“是你讓人知會你母%e4%ba%b2想法子帶你出宮的?”倪子溫嚴厲的態度讓靜嘉不由一怔,她隻是自保,又沒有做錯事,為什麼倪子溫要用這樣責備的口氣同她說話?“你在端本宮中的時候殿下苛待過你?”

靜嘉不解地望了眼父%e4%ba%b2,照實而答:“回父%e4%ba%b2的話,太子殿下不曾苛待女兒,也正是女兒讓人委婉的告訴母%e4%ba%b2,救女兒出宮。”

“糊塗!”倪子溫低斥一聲,“既然殿下沒有苛待你,何談‘救’字?你可知你壞了太子的大事!也壞了你自己以後的前途!”

靜嘉心裡滿是不解,皺眉看向這個急躁卻還在極力壓抑怒火的倪子溫,“父%e4%ba%b2,你一早就知道太子的安排?你和姐姐都知道,所以故意讓我入宮?”

“胡說什麼,我怎麼可能早就知道。”倪子溫一臉訝異地看了眼靜嘉,神色並非作偽,“是今日殿下特地同我說的事情原委!你也太不知輕重了些。”

靜嘉喉中一梗,試探地問:“那太子有沒有告訴父%e4%ba%b2,他是為了挾製臨淄郡王,才將我軟禁在東宮的?”

倪子溫的眼神裡頗有幾分恨鐵不成鋼,“廢話,便是殿下不說,為父也不會猜不到!”

“那父%e4%ba%b2為什麼還要責怪女兒?王爺是我未來的夫君,我怎麼可能坐視不理,看著王爺為人魚肉,任憑太子宰割?”

靜嘉說話聲情難自禁地越提越高,倪子溫漸漸皺起眉央,“王爺?他現在做的事戳了穿就是大逆不道!若太子不加以壓製,你以為他還能做成他的王爺?你彆看爹是幫著太子,實際上也是幫你啊傻丫頭!”

“大逆不道?王爺做什麼事了……”

“你一個女孩子家家,不必知道那麼多。”倪子溫大手一揮,“你隻管記著,爹和殿下都是希望臨淄郡王能安分守己,到時候老老實實同你一起去就藩,唯有這樣,你和王爺在一起才非禍事,至於旁的,你都不必置理!以後若再有這樣的事,務必配合殿下,記得了嗎!”

靜嘉被倪子溫的話觸及,埋在心底的答案呼之欲出,不安的感覺也越來越強烈。她沉%e5%90%9f片刻,終究還是讓理性占了上風,恭敬地稱了是,“女兒記得,請父%e4%ba%b2放心。”

倪子溫掃了眼女兒低垂的腦袋,緊抿的%e5%94%87角,本還欲多教訓幾句,卻到底是把話都壓在了肚子裡。“得了,時辰不早,你趕緊回去歇著吧。明日內造辦的人會來,你仔細應對,切莫失儀。婚期馬上就會定下來,到那個時候你就安心在府中待嫁,不要出去亂跑了。”

靜嘉應是後,向父%e4%ba%b2一禮,退出了德安齋。

倪子溫透露的訊息太多,靜嘉需要好好整理一下她的思緒,為什麼臨淄郡王會做大逆不道的事情,而為什麼父%e4%ba%b2說他是在幫自己,也是在幫臨淄郡王。

難道每一個生在帝王家的皇嗣都會有同樣的渴望?難道嶽以睦對巔峰權力也那樣的渴求?

他許諾給自己的是不被威脅、不被利用、隨心所欲,可如今的境地,以後的結局,臨淄郡王真的能保證他的承諾嗎?

靜嘉的心一點一點沉下去、涼下去,她不僅僅畏懼風險,更擔心自己,是否真的能成為那個與臨淄郡王共進退、長相守的人。

如今已是九月,夜裡風寒,靜嘉輾轉難眠,索性披衣起身,趿拉著鞋步至窗畔。為怕擾到值夜的丫鬟,靜嘉動作做的極輕,她小心翼翼地將窗扇推開了一道縫,放縱寒風侵襲向室內。胡思亂想了太久,她格外渴求冷靜。

一直以來,不論從生理上到心理上,靜嘉都希望自己能成為一個條分縷析的冷靜的姑娘。但靜嘉也知道,她始終是個莽撞、輕信的女孩,她對這個世界了解的不夠多,對彆人揣摩的也不夠多。邵氏將她嗬護的太好,一個溫室般的家庭為她遮風避雨,即便她任心任性,也從沒有遇到大的波折。

可是這一次,她自己做主,躲掉與永安侯世子的聯姻,選擇臨淄郡王……這件事真的對嗎?

藏得這樣深,又有這樣多隱瞞和抱負的臨淄郡王,真的是她想要的那個人嗎?

靜嘉漸漸察覺到冷意,兩臂收緊將自己抱住,臂彎的溫暖很快便在寒風裡消磨殆儘,靜嘉最後抬眼看向皓空明月,不再貪戀這份自欺欺人的冷靜,合窗回身,躺回床上。

既然想不通,就讓自己慢慢想。這一回,她希望自己不衝動,不迷信某個人的說法。

嶽以睦是對是錯,是遠離還是%e4%ba%b2近,靜嘉想讓自己做出一個不後悔也不再猶疑、搖擺的決定。

不知是不是感應到靜嘉心裡的疑惑,第二日,臨淄郡王便來倪府尋靜嘉。

嶽以睦為朝堂上的事忙的焦頭爛額,臨至傍晚才抽出工夫兒,叫上毓慎為伴,兩人策馬向倪府來。

彼時倪子溫業已回府,驟聞臨淄郡王到,因兩人政見不和,倪子溫少不得有幾分懶怠應付的心思。然而聽管家又報這次毓慎也隨行,倪子溫不得已,還是敞開大門,客客氣氣的把嶽以睦和他從小看到大的孫毓慎迎進了府裡。

毓慎許久沒有拜訪過倪子溫,很是關切的問候了倪子溫的身體。因知曉敦堂領兵在外,敦禮年紀又小,倪子溫身前沒人儘孝,毓慎耐著心同倪子溫好一番指點江山。

倪子溫與孫翰林多年相交,毓慎幼年也與倪家來往的勤,是以即便倪子溫知曉毓慎是臨淄郡王的擁躉,也絲毫不掩飾對他的欣賞,甚至透露了不少朝中大事的走向。

至於臨淄郡王,他甫至倪府就已表明目的——他是來找靜嘉的。

倪子溫心下雖不喜,奈何毓慎明裡暗裡幫著說了不少好話,加之嶽以睦態度堅決,他也不好太過阻攔,因此,在倪子溫和毓慎暢談之時,臨淄郡王如願在倪府修懿園中見到了靜嘉。

舊地重遊,嶽以睦心中不知添了多少感慨,四年前,他在這裡,拉攏了孫毓慎,第一次遇見倪靜嘉,彼時這兩人還是青梅竹馬,而如今,他們一個成為自己重要的幕僚,另一個將成為自己的小妻子。

看向身形比自己矮上不少的靜嘉,嶽以睦不由莞爾一笑,出聲低喚了一遍她的閨字,“你還記不記得,在這裡,本王第一次遇見你?”

靜嘉與嶽以睦如今熟稔,並不似起初那般謹慎小心,是以她毫不拘束地斂裙在石凳上落座,偏首低思,“好像是……唔,想不大起來了,那個時候我才多大啊?”

“十歲。”明年靜嘉及笄,而四年前的她,還是那樣眉眼稚嫩的女孩。

“時間過的好快啊……”靜嘉感慨一聲,看向池中的枯荷。

她不光已經忘記那一天是她與嶽以睦的初遇,也忘記那天還是孫毓慎和趙芙的初遇。他們都不知道,很多事情,在冥冥中早已有定數。

過去

嶽以睦看著仍帶著幾分傻氣的靜嘉,壓下一笑,撩袍坐在了她身側,“你的小綠還在宮裡,過幾日本王讓阿童給你送回來。”

靜嘉麵對著嶽以睦的笑臉,並沒有接他的茬兒,而是鎮定地問:“王爺,太子到底是為什麼事要以我來要挾你?”↑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嶽以睦臉上的笑意漸漸淡下來,“一定要答?”

“一定。”靜嘉的態度十分堅決,她頓了頓,將自己的立場表明,“父%e4%ba%b2說以後再出這樣的事情,都要我順從太子的意願。可我之前答應過王爺要全心支持你,王爺總要讓我心裡有個底兒,我背棄家人站在你這一邊,究竟值不值。”

嶽以睦的劍眉輕挑,他眼神裡的光芒一點點變冷,凝成深不見底的黑瞳。“不值,本王現在就可以告訴你,一點都不值。”

靜嘉為嶽以睦驟然冷淡下來的態度有幾分變色,卻並沒有退讓,“我不是不願意支持王爺,不願意相信王爺,我隻是不想做你盲目的追隨,我知道我自己想要什麼,王爺,你要讓我知道你是不是我想要的那一個。”

“如果不是呢?”嶽以睦逼近靜嘉,聲音沉靜,靜嘉幾乎察覺不到他情緒中的波瀾,“如果不是,你準備怎麼辦?”

靜嘉沉%e5%90%9f片刻,誠實作答:“我不知道,我沒想過你會不是我要的人,王爺,從一開始,你就以救世主的姿態出現在我麵前,我沒辦法不去信任你,依賴你……可我也想長大,不想永遠做彆人的包袱,更不想成為被利用的棋子。”

“你不是。”嶽以睦聲音淡淡的,“一%e8%8c%8e曲直紅相亂,萬波舒卷綠猶%e4%ba%b2。你不是包袱,你是伯樂。”

靜嘉怔忡半晌才明白嶽以睦話裡的意思,他念的是之前詩會上的他做的詩,那一日,她與姚家千金爭執半晌誰是“詩魁”,最後沒料想,自己看中的詩句乃是嶽以睦所作。

她原以為兩人不過是比陌生人稍微熟悉一點,可仔細想來,從初遇到如今,她與嶽以睦之間的牽絆遠沒有她設想的那麼少。

靜嘉的心情,沒由來輕鬆許多。

嶽以睦仿佛也剛從回憶裡醒來,他悵然地喟歎一聲,已經柔和下來的目光重新落在了靜嘉身上,“本王適才說不值,並非玩笑。如果沒有我……也許,你會不甘,會難過,但至少一生平安無虞。嫁給本王原就是一場冒險……你不知坊間都傳本王命硬克妻?”

靜嘉聽出嶽以睦話裡濃濃的自嘲意味,在這樣的黃昏時分,嶽以睦的情緒仿佛十分淒寥。靜嘉踟躇一陣,終是將壓在心底的話問了出口,“王爺,你是不是也貪戀這天下最高的那個位置。你與太子,是不是隻維持著表麵的和平。”

嶽以睦偏過首,定睛看向靜嘉,兩人對視良久,直到靜嘉受不住,想要躲開嶽以睦的眼神時,嶽以睦才終於幾不可聞地“嗯”了一聲。

靜嘉隻覺在那一瞬,四海八荒都變得寂靜無比,明明輕巧的讓她險些錯過的一個肯定,卻被無限的放大,在她腦海裡蕩著回音。

嶽以睦好似卸下了心中的重擔一般,長舒了一口氣,“你現在反悔,大概還來得及。”

靜嘉沉默了一會兒,並沒有立時回答嶽以睦。她微偏首,眼神落在嶽以睦的側影上。靜嘉很快察覺到自己的情緒裡已經有不舍開始蔓延,她猶豫半晌,還是給了嶽以睦一個機會。“王爺,我可以問你為什麼嗎?”

“為什麼?”嶽以睦兀的一笑,“你是不是也覺得太子性格溫和,若來日為帝,必會敬愛子民,治政清明?他理該繼承大寶,而本王就該安分守己?”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隻是想知道,王爺是為了什麼而押上一生寧靜來做這場冒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