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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饒是孫氏夫婦再不喜這性子冷清的兒媳婦,也抵擋不住要做爺爺奶奶的喜悅。趙芙在孫家的地位驟升,孫夫人恨不得把她當作眼珠子疼,毓慎便更不敢再違背妻子意願。

靜嘉的興致顯然不如眾人那麼高,邵氏雖不太知道女兒的心事,卻見她對這件事神色淡淡,便知趣地閉口不談。偏偏趙菡仿佛找到了什麼能刺傷靜嘉的利刃一樣,每逢兩人相遇,便要將妹妹的喜事拿出來提上一提,靜嘉本就不濃的喜意被衝散了一大半。

五月初一,始終沒有露麵的臨淄郡王終於做客倪府,這一日正逢倪子溫休沐,臨淄郡王光明正大地進了倪府的大門,同準丈母爺好一陣談論國事,指點江山。

然而,其實大家心裡都有數,臨淄郡王的蒞臨多半還是衝著靜嘉。是以,在嶽以睦提出要見“令愛”的時候,倪子溫隻假意猶豫了片刻,便吩咐人將靜嘉請來。

嶽以睦來,原是為了給靜嘉補個生辰禮,因知靜嘉喜用普洱,嶽以睦帶了兩塊陳年茶餅,俱是讓人從滇北特地送來的。靜嘉臉色微赧,欠身一禮方接過那兩個茶餅,不知為何,她總覺得嶽以睦的話有種莫名的熟悉感。思忖片刻,她方抬首,“那花頭鸚鵡,是不是王爺幫毓慎從滇南運過來的?”

“是。”嶽以睦見她還記得,心裡不由多了幾分熨帖,“那是你……十歲生辰?”

靜嘉低首扳指一算,果然如此,她不由慨然,“時間真快,四年都過去了。”

嶽以睦含著笑意搖了搖頭,“本王竟認識你這丫頭片子這麼久了,到不枉這份姻緣。”

靜嘉卻並未注意嶽以睦說了什麼,隻是兀自走神開來,她幾乎還能記得那日毓慎送她鸚鵡時她心裡的怦然感動,那些生命中的吉光片羽,美好的像是一個標本,就算白駒過隙,她也從未忘懷。

她還記得自己那些幼稚的幻想,可惜今時今日,毓慎將為人父,他想要的功名利祿、美人一笑,都已納入囊中,而自己,卻還掙紮在許許多多的旋渦中。

“靜嘉?”嶽以睦見靜嘉走神,不免有幾分微惱,他伸手在靜嘉額上一彈,不悅地埋怨,“本王適才說的話,你有沒有聽見?”

靜嘉眼神迷蒙地望向嶽以睦,片刻才喃喃:“毓慎的事,王爺可聽說了?”

“倪靜嘉!”靜嘉被嶽以睦驟然拔高的聲音嚇了一跳,她隻見嶽以睦臉上有著隱忍未發的怒氣,“他成婚都這麼久了,你怎麼還能時時刻刻都惦記著他!”

嶽以睦不知道自己是從哪冒出來的這個無名邪火,靜嘉更是有些摸不著頭腦,“我沒有惦記他啊……隻是隨口問問而已。”

聽靜嘉這麼說,嶽以睦也知道自己是小題大做,強自克製著煩躁,重複問了一遍適才靜嘉沒有聽到的話,“本王問你想不想出去走走,散散心。”

靜嘉看了眼嶽以睦的臉色,下意識地拒絕,“不必了吧……外麵是非多,沒的又要傳我如何不自尊不自愛了。”

孰料,嶽以睦聞言隻作陰冷一笑,接著轉身便走,靜嘉如何能看不出他心情不好,顧不得什麼男女大防之說,上前便拽住了嶽以睦的袖口,“你怎麼了?我哪句話說的讓你這麼不高興?”

靜嘉人小,個子也不高,平日嶽以睦待她還算溫柔,是以兩人倒不覺得有什麼,此時嶽以睦強壓著火氣,眼底自然就生出了幾分睥睨的意味。“你每句話說的都很好。”

嶽以睦話裡透出賭氣來,靜嘉自然不肯放他就這樣走掉。她不依不饒地站到嶽以睦麵前,仰著小腦袋固執道:“就算你是王爺,你也不能說生我的氣就生,以後我們是要過一輩子的,你總要讓我知道什麼樣的話該說,什麼樣的話不該說。”

“跟孫毓慎有關的話都不該說!”

嶽以睦下意識地%e8%84%b1口而出,這話卻將兩人都是驚的住了嘴。

半晌,靜嘉透出幾分微微的笑意,她偏開留在嶽以睦臉上的眼神,“王爺……你不會是吃醋了吧?”

嶽以睦聽她這麼說,亦是一愣,他幾乎控製不住自己耳根發紅的趨勢,攏拳抵在嘴邊佯咳一聲,“沒有的事,本王還不是怕你個小姑娘上當受騙,回頭又哭的什麼一樣。”

靜嘉不滿地撇了撇嘴,“我上誰的當啦?頂多是我自己一廂情願罷了,毓慎又不曾騙過我。”

“你怎知沒有?”嶽以睦抱臂,眼神裡透出不屑。

“那你倒是說哪裡有啊?”靜嘉好似半分不懼嶽以睦,殊不知她心裡的鼓點兒堪比盛夏的滂沱夜雨,雨水落在芭蕉葉上,又順著屋簷滴到青石板上,劈裡啪啦,將她從一場好夢裡叫醒。

是了,如果嶽以睦不說之後的話,靜嘉也許還沉浸在她自己鉤織的夢裡。

但偏偏嶽以睦沒有放過她,甚至沒有給她半分思索的餘地。

“那花頭鸚鵡,不是就那一隻……孫毓慎隻跟本王提過一次你想要鸚鵡,本王就讓舅父從滇南送了近十隻來京城,最後養活的隻有一對,一隻雄鳥,一隻雌鳥,你與本王各一隻。這不是孫毓慎管本王要的,是本王讓宮中的訓鳥師□好了直接送給他的。”

靜嘉整個人都呆愣在原地,她從來沒想到,那個最先敲開她心門的生辰禮物,竟是另一個人費儘周折後,白送到毓慎的手上。而從頭至尾,用心的都不是毓慎。

嶽以睦見靜嘉臉色僵白,勾出了一個諷刺的笑意,“還有那次的賞荷詩會,也是本王聽你兄長說起後,讓毓慎想辦法帶你來的,最後他功敗垂成,還不是本王%e4%ba%b2自出麵?你說,這是不是你上了他的當?”

“為什麼?”

靜嘉抬眼,嶽以睦看不出她清亮的瞳仁裡到底是期許還是難過,他猶豫良久,還是決定實話實說,“本王那時以為你們當真是兩小無嫌猜,想促成你們,彆無他想。不過……”

“不過後來王爺知道了毓慎和趙芙的事情?”

“嗯。”嶽以睦啞然一笑,伸手揉了揉靜嘉的發頂,“彆想了,都過去了,你以後會是本王的王妃,倒不枉費本王費的心血。”

靜嘉揉了揉眼睛,在確定自己當真沒有眼淚,甚至沒有失望之後,放心地朝嶽以睦露出了一個真誠的笑臉,“所以說,冥冥中早有宿命安排好了一切。”

宿命讓她曾為那些事、為那個人感動且感懷,卻又讓她今時今日,再無悵然。

嶽以睦頷首,看著眼前笑靨如花的小女孩,幾乎克製不住自己心裡的暖意,他遲疑半晌,終究隻說了一句話。

“傻姑娘。”

那日,靜嘉到底是沒有和嶽以睦一同出去,一則她擔心被人看見,又生出什麼彆的意外,二則她料想父母也未必願意叫她與嶽以睦獨處。

能在府中這樣不受人打擾的說幾句悄悄話,大概是倪子溫夫婦能做出最大的讓步。

在此之後,嶽以睦繼續忙碌著他的朝政,大抵是隱瞞已久的秘密終於如實告訴了靜嘉,嶽以睦待靜嘉的態度出現了些微妙的變化。每逢胡太醫來給靜嘉診脈,都會捎帶些嶽以睦淘換來的稀罕玩意兒給靜嘉。而唯一不變的是,嶽以睦依舊為朝堂政務而忙的抽不出身。

靜嘉幾乎不能理解嶽以睦為什麼這麼熱衷政治,他既然早晚要與自己一起就藩,在京城這樣汲汲以求的建立自己的人脈網絡又有什麼意義?

坦白來講,難道不是一個閒散宗室要比手握重權的王爺更為安全嗎?

疑惑歸疑惑,靜嘉卻把這些想法都藏在了心底,她從頭至尾都沒有向邵氏提起,倪子溫就更不用說了。

時間匆匆,轉眼便又入了秋。一場秋雨一場寒,不知是不是因為弘德三十年的秋雨格外多,所以天冷的也比往年都快,不過才八月初,靜嘉已經換上了夾襖,早晚去給倪子溫夫婦請安時還會再添一件比甲。

從古至今,降溫對於老人和病人來說都是一場不小的劫難,邵氏本已見好的身體在這場降溫中又添了許多新的病症,靜嘉不得已,拉下臉麵請胡太醫幫忙把了脈、開了藥,而與此同時,胡太醫還帶來了一個宮裡的消息。皇上龍體抱恙,已經臥床很久了。

很快,倪子溫也帶回了消息,皇上已正式下旨讓太子來監國,倪子溫順理成章地得了輔政之名。

這一個變動對倪家來說談不上大好,也談不上大壞。儘管靜嘉指給了臨淄郡王,但倪子溫受太子重用的地位始終未變,可一旦皇帝駕崩,兩位皇子之間的利益分歧就會在無形中拉大,到時候倪子溫才是真正的難做人。↘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認可

這一年的中秋過的平淡無奇,靜嘉其實知道,這大抵是她與父母團聚而過的最後一個中秋,但中秋那一晚,家裡寡淡的氣氛並沒有催生她太多的情愫,相反,嶽以睦當晚%e4%ba%b2自送上門來的宮製月餅卻是讓她心裡一甜。

彼時,靜嘉心中對新生活的期許要遠大於對眼下生活的不舍。

八月底,東宮的蘇良媛與杜承徽先後為太子生下了一個兒子。靜嘉壞心的想,蘇氏有了這個兒子,若還希冀太子妃能心無芥蒂地對待她,那就太天真了。

而蘇氏大概也不會再依附太子妃了吧?以她的出身與性格,在這樣的砝碼下若還認為太子妃能坐穩她的位置,那就枉為她昔日的跋扈囂張了。

所謂有得必有失,整個東宮想來沒有第二個人比靜嫻更安全。

不知是不是顧忌到靜嫻身無子嗣的孤單,太子下旨傳靜嘉入宮,邵氏身子不好,太子自然不會不知,是以如今隻傳靜嘉一人入宮,也並非罕事。而太子也說的很明白,希望靜嘉能在宮中小住幾日,多陪陪倪良媛,為她開解心結。

因此,靜嘉入宮前仔細收拾了幾件登得上台麵的衣裳,攜雪桂、綠玉一同入宮。

照例,入端本宮可從東華門進宮,但出乎靜嘉的意料,馬車停在了神武門前。更讓她意外的是,站在神武門外等著她的並非東宮之人,而是嶽以睦。

嶽以睦臉上有著昭然的疲憊,不過在靜嘉走向他的時候他還是給出了一個溫和的笑臉。

靜嘉欠身,“見過王爺。”

嶽以睦自然而然地扶起她,“母妃想見你,所以本王讓人把你直接送到這邊來了,事急從權,沒來得及告訴你。”

“德妃娘娘嗎?她……她不嫌我嘛。”靜嘉跟著嶽以睦往宮中走,眼神微低,有幾分說不出來的彆扭。

嶽以睦搖了搖頭,“本王早跟母妃解釋過了,那可是本王的生母,外人再怎麼傳都不要緊,本王總不能讓母妃也跟著聽信那些讒言。”

“嗯,那就好。”靜嘉乖巧地點了點頭,“那太子呢?太子知不知道我過來了?”

嶽以睦偏首朝靜嘉促狹一笑,“不知道,不過他很快就知道了。”

靜嘉聽嶽以睦這麼說,不由得心裡一顫,下意識地伸手拽住了嶽以睦的袖口,“王爺怎麼氣色這樣不好?最近朝上出了什麼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