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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想坐在這裡,哪怕隻是聽聽他說話。

邵氏並沒反對,遂了靜嘉的心意。畢竟一起長大的兩個孩子,總不是說拆散就能拆散的情分。欲速則不達的道理,邵氏還是很明白的。

毓慎隔著繡屏,能依稀瞧見後麵的一個倩影,他已經想不起自己有多久沒見過靜嘉了。時間就是擁有這樣神奇的力量,將一種習慣養成,又將另一種習慣消磨殆儘。就像他習慣了去隆善寺上香,也失去了思念幼時玩伴的習慣。

不過,他到底還是惦記著托靜嘉做的事兒。趙芙至今都沒有訂%e4%ba%b2,已經證明了靜嘉做出了努力。雖然沒能為他做到最後一步,毓慎仍是想當麵說一聲感謝。

可惜今日的場合不對,倪子溫知道女兒在屏風後坐著,也格外戒備毓慎的種種想法。直至毓慎起身告辭,他都沒有找到機會與靜嘉說幾句話。

猶豫一陣,毓慎隻好托倪子溫替自己轉達——說是轉達,其實靜嘉在側間兒裡,自己就能將他的話聽得一清二楚。

毓慎向倪子溫一揖,“慎今日成就,離不開伯父和倪大哥的指點,也離不開伯母和靜嘉的照拂,還請伯父替慎向靜嘉轉達一句謝,慎曾向她承諾過,必考狀元,昔日豪言壯語眼下俱已成真。”

倪子溫拍著毓慎的肩輕聲笑了,“都是咱們大魏的狀元了,說話還是孩子氣,好,伯父替你轉達。”

側間兒裡,靜嘉聽得感慨。

他竟然還記得,那年臘月,京郊的岫雲寺。他們爭論蠟梅名字的由來,他們還肆無忌憚地拌嘴吵架,互不相讓,他撫過她的留海兒,他說,要考狀元。

白駒過隙,時光如梭,這些記憶裡的吉光片羽,終究會湮沒在生命其他的經曆裡,再美好的東西都會蒙塵。時間有時候真是殘酷,毓慎,你的香改敬在了隆善寺,而我還守著岫雲寺裡的梅林,等著蠟梅花開。

畢竟一年春事了,緣太早,卻成遲。

毓慎既成了狀元郎,靜嘉再遇到趙菡,腰杆兒都直了許多。仿佛趙菡先前種種不屑態度,都在這一刻被毓慎的功名擊個粉碎。

因著有先前在臨淄郡王跟前兒積攢的政治資本,毓慎並沒有像榜眼探花,得個外放的官職,而是直接被提擢到鴻臚寺。

靜嘉總覺得鴻臚寺這地方聽起來格外耳熟,拉著邵氏問了才想起,先前詩會上那個跋扈的不可一世的姚三小姐,不就是鴻臚寺卿的女兒?姚家既是臨淄郡王的嶽家,鴻臚寺自然也是臨淄郡王的勢力範圍了。

嘖,果然,臨淄郡王給毓慎鋪了條好路啊。

然而,在毓慎的春風得意馬蹄疾的同時,倪子溫卻遭遇了一個十分尷尬的政治危機,竟然有禦史檢舉他的瀆職。此事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因為在被禦史彈劾的同時,永安侯竟聯名幾個大臣,來了個附議。

在這樣的情境下,太子不得不把倪子溫請去“喝茶”了。

這是一場從東宮後院兒燒到前朝的火。

應酬

有皇帝和太子的雙重保障,倪子溫的地位根本不會被這個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其中內詳的事件所撼動,這個不小的風波,很快就被平息下來。但是,皇帝對太子下了通牒——管好你的後院。

因此,太子隻好把倪子溫和永安侯一起叫來吃茶賞花,要求兩人握手言和,不要為一些“%e9%b8%a1毛蒜皮”的小事,壞了“大計”。

倪子溫原就是被動方,沒什麼可擔心的,但是永安侯勢力根基比倪家來的深,太子對其還算是忌憚,太子好言好語勸過一番,又做了許多保證,這件事才算過去。

回了倪府,倪子溫臉色黑如鍋底,正陪著邵氏逗弄小敦禮的靜嘉見狀,忙示意魯媽把敦禮抱出去,自己亦是施禮,乖覺地退了下去。

得了空間的倪氏夫婦,湊到一起,就如何應對永安侯府進行了深入談話,並達成廣泛一致。

八月,邵氏入了回宮,是為了囑咐靜嫻在宮中要更加謹慎行事,不要再與蘇承徽起齟齬。這次靜嘉並沒有隨行,而是被留在了家裡。不過她本來對入宮就沒什麼興趣,倒也沒有表現出不悅的情緒,相反,還笑%e5%90%9f%e5%90%9f地囑咐邵氏早去早回。

不知是不是為了緩和永安侯與倪家的關係,平衡太子黨內的天平。蘇承徽晉為了良媛,皇上還下旨,敕封蘇承徽的胞弟,永安侯嫡長子為永安侯世子,蘇氏的種種不滿終於被彈壓下來,倪家上下俱是鬆了口氣。

八月廿三,永安侯府設宴慶賀嫡子受封,倪家人赫然在受邀之列。

邵氏思忖一番,把兒媳婦和靜嘉都劃入了隨行人員中。

這一日一早,盛裝打扮的靜嘉與母%e4%ba%b2登上了同一輛馬車。

邵氏頗為欣賞的打量了一番今日靜嘉的裝扮,這一套飾以綠鬆石的金頭麵與她綠色花緞馬麵裙頭尾呼應,襯得人既有精氣神兒,且不失穩重。

因著天兒已經涼了下來,靜嘉在交領短襖的外麵罩了件兒撚金織花緞的比甲,這又與她裙襴上的織金瓔珞串珠八寶紋相襯托。

這一年裡邵氏帶靜嘉出席的場合不多,她已經極少見到靜嘉這樣莊重的穿戴了。如今細看來,自己的女兒,到底是不曾讓她失望的。

靜嘉坐在邵氏身邊,其實頗有幾分惴惴。一般陪母%e4%ba%b2參與這種應酬,不是人多到變成小透明,無聊至死,就是因為一些莫名其妙的話題成為被關注的焦點。

雖然,她篤定自己不是今日的主角兒,但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就多,誰知道會發生什麼呢?

事實上,雖然沒有如靜嘉擔心的一般,發生一些不愉快的事情,但她卻瞧見了一個意外的熟人——臨淄郡王,好在靜嘉身處女眷席,兩人位置離得頗遠,因而嶽以睦仿佛並未注意到靜嘉的存在。

倪府與永安侯本沒有什麼交情,可正處在太子要求兩家人粉飾太平的節骨眼上,邵氏攜兒媳趙菡、女兒靜嘉理所當然就坐在了離永安侯夫人最近的位置上。邵氏與永安侯夫人挽臂交談,%e4%ba%b2熱的好似姊妹倆,靜嘉從旁瞧著,甚至覺得母%e4%ba%b2與孫夫人的關係,也不過如此。

幸得靜嘉與趙菡都是常出入這些場合的人,對京中貴婦圈這種麵兒上和氣,背地下陰招兒的環境已是十分適應,因此俱是笑意盈盈地陪著邵氏演戲。

永安侯世子如今才十四歲,錦衣華服之下尚且是一個稚氣的孩子,不過他既出身侯門,自小養尊處優,受的是貴族教育,陪父母應付起這樣的場合,倒還算得心應手。此時與永安侯周轉在各位官員之間,一點拘謹都沒有。

隻是,唯一的美中不足,這位小世子童年的時候摔傷過,落下了%e8%85%bf疾,走起路來一跛一跛的。

因著今日來的多是有爵位的門第,像倪氏這樣的新秀家族一般是很難躋身進來。不過大家對倪蘇兩家人的恩怨已經很是熟悉,是以都恍若不覺,待邵氏就好像結交多年的閨蜜一樣%e4%ba%b2熱。趙菡的父%e4%ba%b2才晉封了英武伯,對於這位倪家的少奶奶,大家也還算照拂,時不時就拿話題捎上她。

這樣對比下來,含笑坐在趙菡下首的靜嘉,就顯得備受冷落了。

不過靜嘉也還算自得其樂,從她的位置,正好能瞧見苑裡翩翩起舞的女子們,絲竹之聲並不算響,但隻要仔細去聽,還是能聽的清楚。舞女們身段兒妖嬈,雖說舞姿沒什麼新穎之處,可勝在衣袂飄飄,粉紗黃緞,配上一個個兒纖苗佳人,靜嘉幾乎生出一種看春晚的感覺。

當真是歌舞升平,一派祥和的氣氛啊!

靜嘉放下筷子,在心裡默默感慨一句,接著向趙菡附耳:“嫂嫂,我想去更衣。”

呃,不好意思,剛才喝多了鯽魚湯。

待靜嘉悄聲說完,還不忘指指自己麵前空蕩蕩的湯碗,委婉地表達出自己對噓噓的渴求。因在外人家,趙菡不敢自作主張,目光冷淡地掃了眼靜嘉,接著又把話傳給了邵氏。邵氏的眼神看起來要慈愛多了,人有三急,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邵氏朝靜嘉頷首一笑,靜嘉抿%e5%94%87,不動聲色地從席麵上撤了下來。◆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雖說得了邵氏的批準,不過這偌大侯府,“洗手間”在哪依舊是個棘手的問題。靜嘉四下環顧,沒找到能詢問的“服務員”,隻能先與姚黃兩人順著庭院遊廊,往外走走看。

永安侯此番宴請的人不少,因而將宴席擺到了花園兒裡,曲水流觴,亭台樓閣,靜嘉曲曲繞繞,也沒找到一個能如廁的地方。

總不能找棵樹解決問題吧?

正是發愁的時候,姚黃扯了扯靜嘉的袖口,靜嘉回首,一個翠襖綰雙環的丫鬟朝著她迎麵走來,不等靜嘉出言叫住她,那丫鬟已是上前向靜嘉欠了身。“奴婢見過倪姑娘。”

靜嘉與姚黃麵麵相覷,“你認得我?”

“是,侯夫人瞧見您往園子深處走,讓奴婢來問問,可有什麼能幫上姑娘的。”

真是太好了!靜嘉險些撫掌,“我想更衣,不知可有個方便的地方?”

靜嘉依舊選擇了略為含蓄的表達方式,畢竟直接拉著人家問茅房在哪,總是不禮貌的。

“請姑娘隨奴婢來吧。”這小丫鬟領會的快,靜嘉不免欣喜,順便在心裡感慨了一把——要麼說寧娶大家婢呢,極懂規矩,人又聰明,唔,模樣長的還不錯。

與姚黃跟在這丫鬟身後,繞過了一片竹林,便見到一個月亮門,接著,一座院落映入眼簾。那丫鬟伸手推開了虛掩的院門,領著靜嘉徑往其中的正房去。

靜嘉見這情狀,根本不是去WC的節奏,忙止住腳步,蹙眉問道:“你怕是誤會了我的意思吧?我是想去……”

“去哪?”

正房的門被倏地推開,靜嘉幾乎%e8%84%b1口而出的話生生被梗在了喉嚨裡。劍眉入鬢,高挺的鼻梁,還有這一身正式的不得了赤紅皮弁服,不是適才驚鴻一瞥的臨淄郡王是誰?

靜嘉再斜睇那領路丫鬟,她已是向臨淄郡王欠了欠身兒,退了出去,臨走時還不忘把推開的院門重新掩上。靜嘉扶額,這臨淄郡王是什麼時候盯上她的?

腹誹歸腹誹,靜嘉還是頗知趣地襝衽行禮,“臣女見過王爺。”

不知是不是因為嶽以睦沒穿常服,因而十分端著架子,竟還頷首回了靜嘉一禮,麵無表情地抬了抬手,“二小姐多禮。”

靜嘉滿心納罕,又不好發作出來,隻能歪頭,帶著疑惑望向嶽以睦。嶽以睦見一身莊重地靜嘉擺出了這麼個姿勢,繃不住臉輕笑一聲,接著退回正房中去,更示意靜嘉一起進來。“真是個傻姑娘,本王茶都給你沏好了,不賞臉來品一品?”

靜嘉覺得自己此時臉一定漲得紅了,天知道她快憋死了,這人竟然還邀她喝水!踟躇半晌,靜嘉選擇坦誠。“請王爺先告知臣女,這間院中……哪裡……哪裡可以方便。”

“方便?”嶽以睦大腦隻有一瞬地短路,很快又反應過來,十分不厚道地噴了笑。“本王沒猜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