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級官衙照例是正月二十開印辦公,但京官在正月十日就要開始上朝,過了正月十五,三省六部便需率先開印。是以,正月初八,在莊子上呆了五天的倪家人返回城中,投入到了新一年的工作與社交。

邵氏有孕的消息已經在貴婦圈中散布開,上門道喜的、送禮的、拜年的絡繹不絕,邵氏強撐著身子打點了三天,便開始有些吃不住,決定閉門謝客,如遇推辭不了的,則派感冒未愈的靜嘉出去見見。

為給懷著小弟弟/妹妹的母%e4%ba%b2分憂,靜嘉隻好一邊捏著小手絹兒掩嘴打噴嚏,一邊和一群歐巴桑們周旋。好在都不是刁難人的,見靜嘉還抱恙,說完場麵話便也告辭了。

如是,一大波貴婦來襲後,靜嘉也累到吐血了——養兒(咦?哪裡不對?)方知父母恩啊!

但,當倪子溫還沒從老婆懷孕的驚喜裡平複時,正月十五上元節,皇帝又給滿朝文武丟了個驚喜。

太子

話說正月十五這一日,天朗氣清,惠風和暢。照例是要官員休假,歡度元宵佳節。但皇帝昨日臨時通知,今夜要在宮中設一小宴,唯%e4%ba%b2近臣子出席。董相一案,尚未了結,隻因年節之故暫時擱置。是以,倪子溫便覺得自己不在其列。沒想到,還是被皇上點了名兒。

倪子溫又激動又感動,恨不能掏出心肝脾臟擺在皇帝麵前示忠。

當然,這僅僅是“驚喜”的一個開場,好戲尚在後頭。

倪子溫出門入宮時,已是黃昏時分,靜嘉陪邵氏%e4%ba%b2自把氣宇軒昂的倪子溫送到垂花門。而待倪子溫繞過了影壁,邵氏卻仍佇立在門下,仿佛在出神。靜嘉心知母%e4%ba%b2始終對董相之事懷存憂慮,每隔幾日還要寫信問候仍未離京的邵二奶奶。美曰問候,想來,是盼能為丈夫做些什麼吧。

靜嘉選擇沉默地陪著母%e4%ba%b2,微偏首,恰對向西側垂在天邊的夕陽。餘暉溫和,映得雲霞好似織金紅錦,連牆簷都裹上了一層絨絨的光邊兒。萬物生硬的棱角都在這一刻化作蜜意柔情,直要將靜嘉也融化了一般。

靜嘉不自覺便帶上了笑。

邵氏回首正見女兒笑盈盈的發呆,心下立時一暖。撫了撫尚還算平坦地小腹,邵氏牽起女兒的手,兩人相伴回了德安齋。是夜,倪子溫雖不在,但一家人仍舊歡歡喜喜地過了節。

先是小姐兒仨一道%e4%ba%b2自下廚,揉了幾個元宵,當然,除了靜嫻真的揉出了幾個有模有樣的渾圓丸子來,靜嘉和靜雅隻沾了一手白。再便是叫上了敦堂一道兒,四人編了好幾個燈謎。邵氏見嫡庶和氣,連靜雅都難得參與了進來,頗為欣慰。孩子們玩得高興,邵氏也極配合地讓人把燈籠掛了起來,說是用過晚膳便許下人們來猜一猜,猜對了有賞。

府中登時熱鬨非凡。

下午填了幾塊兒點心,這會子靜嘉一點也不餓,吃了三個黑芝麻的湯圓兒她便撂了筷子。邵氏隻以為靜嘉是一心要去猜燈謎,免不得責備兩句,靜嘉無法,又勉強撥拉了兩筷子素菜,總算熬到邵氏用完,大家都跟著停了箸。

邵氏文雅地捏著帕子拭了拭%e5%94%87角,又不急不慌地漱口淨手,想借此磨一磨靜嘉的性子。誰知靜嘉不過是早吃飽了而已,此時有樣學樣,也是一派風輕雲淡之色。邵氏餘光掃過,不由得暗讚自家女兒十分上道兒。

邵氏心情好了,便大手一揮,任幾個孩子領人到院子裡去撒歡。自己則靠在軟榻上,繡著些小孩兒用的肚兜等物,順便等倪子溫回府。

亥時一刻,雲萱稟道倪子溫已回府。邵氏忙讓人把針線收拾到了笸籮裡,趿著軟底兒的鞋往廳中去迎。隻見倪子溫麵帶喜色,仿佛是受了什麼恩典一般,邵氏不由得露了些期待之情,行了個禮:“老爺回來了,怎麼這麼高興?”

倪子溫忙托起老婆臂肘,扶著人便向耳房中去。夫妻二人默契,邵氏隨口找了托辭將人都支走,靜待倪子溫從容道來。

“今日宮宴上,皇上暗示我們可以請奏冊立皇儲了!”倪子溫壓著聲,也難掩興奮。怕是邵氏不懂,又格外解釋著:“大皇子本身是嫡長子,若是立儲,自然非他莫屬。皇上今日還特地誇了幾回大皇子如何得他心意,這是要給我們擁立之功啊!”

邵氏其實第一句話就聽懂了,但為了滿足丈夫的心理需要,仍是耐心等他說完。“那皇上想必已是釋懷董相之事,重新信任老爺了?”

倪子溫用力點了點頭,“我想是了,今日應邀諸位大人,大多是我同年,還堪任用,又忠心於聖上,這是為大皇子鋪墊以後的路啊!”

邵氏也喜不自勝,卻不知該說什麼,隻好念了兩句佛號,才道:“皇上的知遇之恩,真不知要如何報答。”

倪子溫大概是已經陷入對未來亨通官運的幻想中,隨意敷衍了邵氏一句,便不再說話。雖是十五,但奈何邵氏有孕,倪子溫當夜獨自宿在書房。

翌日,邵氏將此消息偷偷告訴了靜嘉。

靜嘉是穿越來人,邏輯到底和古代不同,乍聽邵氏講完,滿麵迷茫,下意識問道:“所以呢?爹爹可以左右太子的人選了?”

這效果和邵氏預想的差距太大,霎時臉黑了一半。“胡說八道什麼?要讓人聽去了,全家人的頭都不夠陪你一起砍的。”

靜嘉扁扁嘴,做無辜狀,邵氏隻好慢慢條分縷析的給靜嘉做了詳儘的說明,順便在心裡把靜嘉的政治素養課提上了日程。

了解事情原委後的靜嘉驚訝地嘴都合不攏了,雖然靜嘉還是不大明白這“擁立之功”有多大分量,但至少知道,自己爹竟然就這樣擺%e8%84%b1了“董相危機”,還百尺竿頭更進一步!

這不科學!

果然,不在陷害中死亡,就在陷害中涅槃。

靜嘉在心裡猜測,大概是皇帝認識到了人才已經寶貴到會被人陷害的地步,所以要趕緊找機會昭示其人的重要性,並將他放在一個安全的,處於保護傘下的位置才好。

倪子溫不負聖恩,連夜寫了份兒詞藻華麗,冠冕堂皇的奏章,並與出席宮宴的另幾名大人聯名,遞到了皇帝跟前兒。果然,龍顏大悅,沒過兩日便讓群臣諫言適合太子的人選。

這些事,靜嘉都是從邵氏那兒慢半拍得知的,她忍不住在心裡默默吐槽皇帝的虛偽——您一共仨兒子,老大是又是嫡又是長,據說還也沒少放鹽——很賢(鹹),老二呢,是庶出,靜嘉從沒聽說過他的江湖名聲,唯一知道的就是與他“QQ”的“好友評價”:克死老婆小妾的大齡命硬剩男。

說是大齡,其實不過是十八而已,但娶%e4%ba%b2兩年就能把一屋子的女人都給克死,也不怪他剩著。可就這麼個人,想當太子?呃,不是靜嘉瞧不起他,是全世界都不屑考慮他。

而這個老三,靜嘉都實在懶得提他,這位三皇子現在還穿開襠褲呢,攙和什麼立儲啊,估計大皇子壓根兒沒把他當過競爭對手——當然了,老二大概也沒能入老大的目。

能有資格寫諫言的,都不是傻子,乖乖地把有生以來知道的全部褒義詞都用在了大皇子身上,繼而給出結語——大皇子乃真儲君也!

對於這個毫無懸念的大型真人選秀節目“儲位花落誰家”,靜嘉漸漸失去了興趣,而就在這時,皇上終於頒發詔書,冊立大皇子以承為太子,二皇子以睦為臨淄郡王。冊立大典由欽天監擇吉日定,禮部承辦。

靜嘉決不會說她是才知道這倆皇子的名字呢!

趴在母%e4%ba%b2%e8%85%bf上,靜嘉感慨,皇上這名字起的也太白話了,以承,用來繼承大寶,以睦,用來和睦共處。嘖嘖,劇透的太厲害,難怪收視率上不去呢。

這麼一想,靜嘉似乎知道為什麼沒有人主動攛掇皇帝立儲了——您老人家怎麼想的,我們已經知道了,不著急您非得走個過場來宣布。

邵氏聞言,忍俊不禁。靜嘉卻忽然想到什麼似的,坐了起來:“哎?娘,二舅母她們還沒回金陵嗎?”の思の兔の在の線の閱の讀の

“定在月底動身了,總要在京裡過完年再走。不過你倒是提醒了我,等你舅母走前,咱們得再去上門拜謝一次。”邵氏漸漸正色。

靜嘉乖巧點頭,自己爹現在警報解除,自然要把所有出過力的人都感謝一遍啦。靜嘉的目光在邵氏肚子上滑了一圈兒,又收了回來,主動獻媚:“那我給舅母繡個荷包以示心意。”

邵氏笑著稱好。

正月二十八,邵氏攜子女造訪昔日相府。

才過去不到兩個月,相府——哦不,如今已改稱為永平伯府了,再無曾經的輝煌,邵氏道是因為董相兒輩沒有入仕之人,所以難免沒落。靜嘉忍不住問:“那永平伯呢?”

邵氏一笑,起身下車前才道:“不過是閒吃公糧的虛位罷了,若是當真任由一家坐大,皇上又豈能重用董相還放心董氏一族呢?”

靜嘉了悟,%e5%b1%81顛%e5%b1%81顛兒跟在母%e4%ba%b2身後下了馬車。

此番前來,迎在門口的竟是邵友,邵氏不動聲色地頓了一步,繼而方轉圜出笑容,上前道:“你母%e4%ba%b2可還安好?”

邵友遲疑一下,才答:“不大好,從過了年一直在咳嗽,因此侄兒冒昧代母%e4%ba%b2來迎接姑母。”

唔,這就跟靜嘉代懷孕的母%e4%ba%b2接待客人一個道理。邵氏釋然,露了幾分擔憂之色,寒暄兩句,待敦堂靜嘉與邵友見過禮,邵氏便忙隨著邵友去看望邵二奶奶。

依舊是上回的那座院落,靜嘉才邁進門檻,撲鼻而來便是濃鬱藥味兒。邵二奶奶靠在床上,薄被搭在腰間,很是虛弱。邵氏緊走了幾步,“二嫂怎麼病成這樣?來信怎麼也沒同我講?”

敦堂靜嘉二人在床畔行了禮,立在邵氏後麵,不知說什麼好。

邵二奶奶搖了搖頭,淡道:“不打緊的事,還不是我那幾個哥哥鬨著要分家,一點心眼兒也不長。頂著大哥伯府的名,做什麼不便宜些?非要分出去,真不知聽了什麼人的讒言!”

靜嘉從旁看著,大抵是母%e4%ba%b2與二舅母最近交流頻繁,被引以為知己,連這樣的“家醜”倒都跟母%e4%ba%b2說。

邵氏一旁坐了,拉著邵二奶奶的手寬慰道:“興許他們也是好心,伯爺一人之力,養著偌大伯府,實是困難,倘使日後為了維著麵子,鬨出虧空,更是難看。”

“隻是父%e4%ba%b2畢生心血……”邵二奶奶說著,悲從中來,眼底便盈出了淚。“罷了,父%e4%ba%b2一生何曾遇到過不在掌握中的事情,今時之景,他大抵是早料到了。”

邵友不忍母%e4%ba%b2如此淒楚,出言寬慰了一句,誰知邵二奶奶斥道:“來日你若也這樣沒良心,我與你父%e4%ba%b2在九泉下都不會安寧的!”

邵氏忙打圓場,尋了個借口,讓邵友把敦堂靜嘉都領了出去。靜嘉從側麵打量著久違的表哥,大概是擔心母%e4%ba%b2,清秀麵孔繃得緊緊,一言不發,隻帶著敦堂靜嘉順著路向前走,也不說去處。靜嘉扯了扯敦堂的袖子,又指向邵友,示意哥哥說點啥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