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

安平伸出纖細的手指,指著那漸漸遠去的人群,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夾帶著一股濃烈的仇恨。她雙眼發亮,亮的瘮人:“我詛咒你,詛咒你就算得到幸福,終有一日,也會%e4%ba%b2手將它毀去。因為你根本不配得到這些!”

“我詛咒你同我今日一般,被他棄之如蔽!”

“我要你%e4%ba%b2眼看著所有關心你,愛護你,心疼你的人自相殘殺!

畫風與西易聽見這聲聲泣血的詛咒,皆停下打鬥,愣愣的看著跪在地上的女人。

夜色濃重,遠處的人已經走遠,而這詛咒卻如同一條永遠擺%e8%84%b1不掉的夢魘慢慢飄向遠方。

七十五章

南朝皇宮。

一片金黃色的帷幔隱隱綽綽,大門敞開,風起雲湧,偌大的宮殿中,懸在上方的宮燈隨風瘋狂的搖晃,燈火忽明忽暗,宮殿儘頭的龍床上,一位枯槁老人依靠在華麗的靠墊上,四周禦醫跪了一地。

何鶴赫立在龍床邊上,眼底溢滿了憂傷,他握緊手中劍,小聲道:“陛下,要不要把門關上?天太冷……”

南朝皇帝閉著眼睛搖頭,隻是把身上的裘皮裹緊了些,他帶著一股孩子般的倔強道:“寡人要等伊闕!”

何鶴赫將頭垂的更低了,生怕眼淚會突然掉下來,陛下時日無多,殿下卻陪著那個什麼什麼郡主跑到外麵去了。想到這裡,何鶴赫心底卻是一陣遺憾,其實他們父子兩個完全可以心平氣和的站在一起,何鶴赫從小就是獨孤冥的侍衛,他是一路看著獨孤冥走過來的,無情的謾罵,惡毒的嘲笑……麵對這一切,皇帝隻是冷眼旁觀……

何鶴赫低下頭,看著這個快要走向生命儘頭的老人,雙眼緊緊的盯住大門,期盼著那個身影出現。

這種感情他完全能夠理解,這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老父%e4%ba%b2,想在生命的最後關頭看一眼最%e4%ba%b2愛的兒子。

但他依舊不懂,明明那麼疼愛獨孤冥,為什麼當初還那麼對他?明明可以做的很好,為什麼要把局勢弄得如現在這般一團糟?

父子見麵,如同仇人一樣冷漠。

“何鶴赫,你是不是覺得寡人以前太過分了?”龍床上的老人慢慢的撐起身子,睜開眸子,銳利的眸光掃向床邊簇擁的太醫,隻需要一個眼神,那些太醫立即放下手裡的所有活計,統統退下。

“你們也退下吧!”朝那些宮女們揮揮手,宮女們立即排成排,依次退出宮外。

風撩起紗幔,輕撫地麵。宮殿裡寂靜無聲。

何鶴赫一咬牙,用力的點點頭。

“陛下雖然是一國之君,但也是人,人就有感情,虎毒不食子,臣一直不懂得陛下為何要那麼冷漠!”何鶴赫不知道哪裡來的膽子,竟然說出了這番話,其實,他是替獨孤冥問的,因為他知道,主子的心裡也一直糾結著這個問題,隻是他懶得問。或者……他已經不需要答案了!

“你是想問,寡人為什麼不像對待其他皇子一樣對待伊闕?反而將他一個人置身於水生火熱,自己卻冷眼旁觀,你覺得寡人是一個冷血的父%e4%ba%b2,是麼?”

何鶴赫連忙跪下:“臣不敢!”

皇帝遲緩的抬起手,示意何鶴赫起來,自己向後靠了靠,閉起眼睛,口氣中帶著些許無奈:“寡人何嘗不想做個好父%e4%ba%b2,子女承歡膝下……”

何鶴赫嘴角微微顫動,似乎不明白老皇帝的意思。

“何鶴赫,你睜開眼看看寡人的四周,他們哪一個不是想著寡人的江山,權力,有哪一個真正從心裡關心過寡人?彆以為寡人老了,不中用了,就看不清他們打的那些壞主意。大殿下伊然,表麵對我臣服,言聽計從,暗地裡卻勾結大臣,妄想稱帝……”說道這裡,老皇帝眼底浮現一絲溼潤,%e4%ba%b2手將自己%e4%ba%b2身兒子發配邊疆,他這個做父%e4%ba%b2的,心裡一樣不好受。

“可是陛下……皇子之間相互爭奪,相互競爭都是正常的!”何鶴赫安慰道。自古能人居高位,如果沒有競爭,一個王國遲早要滅亡的!

皇帝笑笑,似乎在笑何鶴赫的天真。

“這幾個皇子,寡人哪一個沒有真心疼愛過?而他們又是如何報答寡人的?他們仗著寡人的寵愛,在暗地裡為非作歹,以為寡人看不見,寡人隻是故意的縱容他們,讓他們在得意中露出狐狸尾巴,輸也要輸的心服口服!”

“伊闕,他從小就比其他皇子沉悶,但是,脾氣卻跟我一模一樣,倔強,霸道,寡人看見他,就好像看見了年輕時候的自己!”老皇帝臉上浮起笑容,不難看出,他對這個兒子的喜愛之情。

“難道陛下一直都想把皇位傳給三殿下?”何鶴赫不敢置信的問道。

“沒錯,從頭到尾都是寡人一手促成,他被人欺負,寡人看的到,他被人淩辱,寡人也看的到,但是寡人絕不能幫他!”說道這裡,老皇帝止不住的咳嗽起來,一張臉因為喘不過氣而隱隱透著不正常的紅潤,何鶴赫連忙過去拍他的背,卻被老皇帝製止:“讓寡人說完,寡人不想帶著遺憾進墳墓!”

何鶴赫難過的看著老皇帝,輕輕道:“沒事的陛下,以後您可以%e4%ba%b2自跟主人說的!”

老皇帝搖頭,一邊笑一邊咳嗽:“沒有……沒有以後了!”

他不是每次都有勇氣去跟彆人說這些。而他,亦不會%e4%ba%b2口說給獨孤冥去聽,他有他的驕傲,他甚至可以想象的到,獨孤冥聽完這番話會以為自己在懺悔。

這其實並不是懺悔,而是一個父%e4%ba%b2%e4%ba%b2手將兒子推上權力最高峰之前磨礪的過程。

“受人欺負,因為他不夠強大,寡人%e4%ba%b2手導演這一場悲劇,讓他受儘彆人冷眼,要他知道,這世上,如果沒有權力,你就什麼都不是!寡人用自己的冷漠告訴他,除了自己,這世上沒人可以救他!”

“一個帝王需要什麼?冷靜,睿智,機智,果敢,同樣,更需要一顆冷硬的心,是寡人……”老皇帝抬起自己蒼老的手,轉頭對何鶴赫輕輕一笑,那笑看的何鶴赫莫名的心痛。那是怎麼樣的笑?無奈的,悲痛的,矛盾的……

“……是寡人%e4%ba%b2自充當一塊磨刀石,將伊闕的心,磨礪的比石頭的還堅硬!”老皇帝忽然泣不成聲。

何鶴赫連忙扶住他:“陛下,彆說了,彆說了,還是等主人回來,您一並說給他聽,他會懂得的!”

“不,我才不,乾嘛要告訴他,告訴那臭小子以為寡人跟他認錯,跟他懺悔,絕不,寡人就是死,也要死的一派傲氣,才不向他服軟!”皇帝臉一瞥,衣袖在臉上胡亂一抹,將溢出眼角的淚狠狠擦去,露出一抹欣慰的笑。

“現在好啦……”老皇帝釋然的向後一靠,做出一副很輕鬆的樣子,抖索著自己的手,仔細端詳:“現在,在外麵漂泊了十年的孩子,終於成長為一個足夠強壯的男人,他果敢,卻不莽撞,他冷血,卻不無情,他狠厲,但不殘暴,寡人用自己為南朝打造了這麼完美的帝王……這是寡人的驕傲!寡人不傷心……寡人有臉麵去見曆代先皇……寡人不會忘記跟他們炫耀這段的!”

風漸漸刮得厲害,宮門來回扇動,老皇帝一個激靈彈坐起來,瞪著那處:“何鶴赫,快去,快去幫寡人看看,是不是那個兔崽子回來了!”

何鶴赫連看都不用看,都知道那隻是風吹的,但是他還是乖乖的過去,裝模作樣前前後後看了幾次,回來輕聲道:“陛下,是風!”

老皇帝很失望,卻又強裝輕鬆的跟何鶴赫話家常:“何鶴赫,伊闕的皇妃,你見過的!”

“見過,是安平郡主,那個女人……”

“不是安平,你記錯了!”老皇帝一擺手,認真道。

何鶴赫皺起眉,他哪裡記錯嘛。

“是阮濃,飄渺宮的那個!”老皇帝提醒道。

何鶴赫不知道是自己老年癡呆,還是皇帝老年癡呆了,飄渺宮的那個怎麼會是皇妃呢?

“咳咳,笨,伊闕娶回來的根本不是安平,是阮濃,虧你還是皇家暗衛,連寡人在宮裡都知道的消息,你都不知道!”㊣思㊣兔㊣在㊣線㊣閱㊣讀㊣

何鶴赫徹底震驚了,突然間想到,那天他告訴安平,主子心裡隻有阮濃的時候,那家夥跳的跟猴子一樣,開心的要死。

老皇帝眼底浮出一絲欣慰:“在這個世上能有一個讓自己奮不顧身的人,那是多幸福的一件事啊!回頭,你告訴阮濃,叫她加把勁,給寡人生個孫子,不不不,先要孫女,寡人喜歡孫女……到時候寡人重賞咳咳……”

“陛下彆說了……”何鶴赫膛目結%e8%88%8c的看著老皇帝嘴角的血跡,嚇的臉色發白,一邊扶住老皇帝,一邊高聲大叫:“禦醫,禦醫……”

宮門緩緩打開,一襲人馬浩浩蕩蕩衝進來。獨孤冥黑發飄散在身後,按照規矩,進宮下馬卸除兵器,就算皇子也一樣,而獨孤冥,竟然帶著阮濃,一路奔襲,完全不管不顧。

皇帝的寢宮外麵跪了一地的人,不少人臉上帶著淚痕,整個皇宮被他們渲染的一派哀傷。

獨孤冥下馬,怒色道:“你們這是做什麼?”

為首的太監見到獨孤冥來了,連忙迎上去,用袖口拭了拭眼角的淚痕,嗓音顫唞:“殿下,您趕緊去看看吧,陛下……”

話音還沒落下,老太監就看見眼前一道淡金色影子從麵前消失了。

阮濃被獨孤冥一路抱著,飛身閃進皇帝的寢宮。

當看見眼前這一幕的時候,阮濃眼角忽然濕了,他們走之前,老皇帝還是活蹦亂跳的,這才幾天功夫?蒼老的軀殼縮在華麗的床上,仿佛一種諷刺,身邊的禦醫心驚膽戰的為皇帝紮針,把脈,宮女急色匆匆的為皇帝擦拭嘴角的血跡。

見獨孤冥來了,所有人連忙跪下。

“到底怎麼回事?”獨孤冥大步跨上去,坐在龍床上,看著昏迷不醒的父%e4%ba%b2,枯槁的手露在被子外麵,一顫一顫的,仿佛要抓住什麼,挽回什麼,卻徒勞無力。

資格最老的太醫抖抖索索上前,跪拜:“殿下,陛下`身體一直不好,前幾日又受了內傷,現在病情加劇……”

獨孤冥瞬間抬起頭,瞪著太醫:“父王怎麼會受內傷?”

太醫麵麵相覷,統統搖頭:“臣等不知啊,陛下五臟皆被震傷……”

阮濃在外麵聽的心頭一顫,腦子裡回想到與那個黑衣人交手……想到這,阮濃倒退幾步,臉色微微泛白,是她……是她%e4%ba%b2手將老皇帝打成內傷的。

何鶴赫見到獨孤冥,眼睛一亮,連忙湊到老皇帝耳邊低喊:“陛下,陛下,殿下回來了!”

當他看見阮濃跟在主人身邊的時候,一顆心又是激動又是酸澀。

獨孤冥拉著阮濃疾步上前,立在龍床邊上。

老皇帝仿佛聽見了何鶴赫的喊話,掙紮著睜開眼睛。當他看見自己朝思暮想見到的人,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居然撐著身子自己坐起來了。

“伊闕……”

獨孤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