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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他會答應嗎?”

楊欽治看向季衡,他比季衡還大好幾歲,季衡收斂起身上的威勢時,看著就是個溫柔可%e4%ba%b2的文雅少年,楊欽治道,“我不知。”

季衡卻說,“要是他不答應,你能勸一勸他嗎?”

楊欽治目光閃了閃沒有說話,季衡道,“我知道你不在乎自己生死,但是,你也要完全不在乎這幾萬人的生死嗎?”

楊欽治目光轉向了他,淡淡道,“這個天下不過是勝者為王敗者為寇,竊鉤者誅竊國者侯,太祖皇帝奪取天下時,死了多少人,哪場戰爭戰場上不是血流成河,一將功成萬骨枯,更遑論是一個皇朝的更迭,那時候,好些城池最後甚至隻剩下原來的十之一二的百姓,但經過這近百年,這些城池不是還是發展起來了,甚至人口比以前還多,天下之人,不過是在一場戲裡罷了,生死有命,即使現在死了幾萬人,也絲毫沒有什麼,還會有新的人出生,總之,這片土地又不會寂寞。你不用拿彆人的性命來說服我。”

一般人聽聞楊欽治這話,恐怕得氣得要吐血,季衡倒沒氣,隻是心想,最近這麼短短時間,就遇到兩個持這種觀點的人了,許七郎也真不是唯一的。

季衡笑了起來,說道,“好,好!那我且問你,你父母死時,你沒有一點悲傷嗎。看著身邊的人一個個死去,你一點也不動容嗎。要是我馬上讓人用遠程火銃將那徐鐵虎打死,你也能說,生死有命,他死與不死,都沒有任何關係嗎。”

楊欽治神色還是鎮定而淡然地看著他,但是眼神卻出賣了他,而且他也皺起了眉頭來。

季衡道,“你彆不信,我這裡有精確射程在一百丈以上的火銃,這邊射過去,他那邊根本不會發現,他不會躲避,你說,他會不會死,若是我被逼急了,反正是同歸於儘,你以為我不會這般做嗎。”

楊欽治這時候也笑了一聲,道,“你小小年紀,倒是很有些能耐。”

季衡這時候也笑了,“不敢當。因為我可做不到你們這般無心無情,我看到百姓被倭寇掠殺便恨意翻騰,看到好好的家園被倭寇燒毀就心疼難忍。如此這般,我沒有一點能耐又怎麼行呢,還不得被憋死嗎。你看你也並不能完全放下塵俗裡的愛恨情仇,又如何要將那‘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放在心裡。天地不仁,人卻是有情的。這裡的人,是另外的人的兒子、丈夫、情人、父%e4%ba%b2,生死的確是有命,死隻是一瞬間的事,但是活著的人卻太痛苦了。我也不怕死,但是我怕活著的還在乎我的人難過。你的父%e4%ba%b2,因為謀逆,差點讓天下大亂,他的身上背負了多少性命,之後王啟和徐鐵虎的人上岸作亂,又有多少百姓受難,我想,你大約不知道,而且也不想知道,你能這般超%e8%84%b1,不過是因為你是郡王罷了,從小被人捧著,沒有受過苦,卻以神靈來看待自己,真是吃著彆人的供奉,卻還嫌棄人卑賤了,不正是最讓人不齒的人嗎。”

季衡說到最後,已經帶上了嘲諷,楊欽治最初隻是皺眉不語,後來被季衡堵得要怒火中燒,他從小身體不好,小時候能夠活下來都是一個奇跡,因此性格就變得十分淡,又覺得自己勘破了生死,對一切都不在乎,此時被季衡這般一說,倒顯得他是個最自私最可惡的人了。

楊欽治畢竟年紀輕,哪裡能夠做到七老八十的修禪者的淡定,到後來,他已經是麵紅耳赤。

季衡這時候卻放軟了聲調,道,“我知你從小身體不好,不勘破生死,一直活在自己活不了多久的恐懼中實在太痛苦了。但是你現在身體還好,能夠活一天,就享受這人世間一天,又有什麼不好。大喜大悲,大痛大傷,皆是人活著的證明。恣意地活一段日子,不好嗎。”

楊欽治目光如水,之前是沸水,現在又平靜了下來,變成了一潭秋水,他%e5%94%87角勾了勾,說道,“好。我倒沒想過,你能把我看得這般明白。”

季衡略略轉開了目光,道,“我小時候也是這般,從不知自己哪天就死了,故而總能明白一些。即使現在,我也不敢保證自己能活多久,當然,戰場上的人,都是要做好馬革裹屍的準備的。不過,我還有牽掛,總想著能夠好好活著,就絕對不會讓自己去死。”

楊欽治道,“你說了這般久,是想要我做什麼。”

季衡誠摯地看向他,說,“我是說話算話的,答應過隻要你能讓徐鐵虎投誠,就讓皇上不再計較你的身份。再說,你這個身份本來也是在幾年前就死掉了。你從此可以自由自在地生活,而徐鐵虎也可以受朝廷封賞。”

楊欽治目光看向對麵遠處的船隻,雖然對方的海船很大,但是上麵的人卻小,不借助望遠鏡,他根本就看不到船上的人。

他歎道,“之前不是寫過一封信了嗎,你讓人送過去給他不就行了。”

季衡道,“你寫得太生硬了,他定然以為是我逼迫你寫的。當初你在王啟處,是如何說動徐鐵虎不要對付王啟的,現如今,你至少要有當時的誠意吧。”

楊欽治看著季衡,“你知道得倒多。”

季衡說,“這不是大家都知道的嗎。再說,現在你是我手上的質子,而我和我的部下士兵們都在徐鐵虎的甕中。現在我可是在對你好話相求了。”

楊欽治好半天點點頭,說,“我再寫一封吧。”

季衡便讓人搬桌子來,又讓拿了紙筆墨水來,楊欽治便在桌子邊上坐下了,在呼呼海風裡,開始寫信。

季衡讓其他兵士都離了一段距離,自己在楊欽治的身邊坐了下來,說,“徐鐵虎今年三十有二,卻一直未婚,他若是一直等著你,人生苦短,你為何不答應。”

季衡想到自己居然做起了媒人來,在心裡不由覺得哭笑不得,不過現在關係著這麼一千多人的生死,他也不得不什麼都打疊起精神來說了。

楊欽治一邊斟酌著下筆,一邊回季衡道,“之前看你是個大義凜然的樣子,現在怎麼則勸起人做兔子來,是因為你自己是做兔子的嗎。”

看來季衡之前的話把楊欽治得罪得不輕,楊欽治抓住機會也不顧自己的郡王身份和禮儀了,直接說了最難聽的話。

他以為季衡會生氣,沒想到季衡卻是發起怔來,然後慢慢轉過頭看他,道,“我和他因相愛在一起,這便是我和他的私事,我們彼此尊重,愛慕,相約白首到老,人生不僅苦短,而且容易寂寞,能夠得到如此一個互相珍惜的人,乃一生之幸,若是被人罵一句兔子,我就要否認他否認自己否認我們之間的感情,你覺得這是值得的嗎。”

楊欽治之前有過惱怒,卻沒有過驚訝,現在他的確是驚訝了,然後就垂下了頭,居然不再奚落季衡了。

他將那信寫完後,遞給季衡看,季衡拿到手裡看了一遍,就搖頭,道,“徐鐵虎看到,估計不會感動。你再重新寫一封吧。”

楊欽治皺緊了眉頭,“我已經勸他投誠了,還想要我怎麼寫。”

季衡說,“你沒想過要和你所愛的人過一兩天安生日子嗎。”

楊欽治沒答話,季衡道,“便是如此寫罷。”

楊欽治擱下筆,不言不語。

季衡道,“你既然那般在乎他的生死,之前以為我要在溫州設伏殺他,便著急地寫信要他投誠,我看了那信,信寫得太過乾巴巴了,你心裡大約是想,他投不投誠都沒關係,反正他收到這封信,是不會再輕易地跑到溫州來送死了,是吧。你既然這般在乎他,現在正好有這個機會,為何不向他表明你的心意呢。”

楊欽治臉頰些微泛紅,閉了閉眼睛後說,“有些感情,是隻要知道他活著就行的。”

他說到這裡,又看向季衡,說,“好,我可以給他寫封讓他感動的信,但是,到溫州之後,你帶著我離開,以後保證我的安全,也不許傷了他。我不想見他,就是這樣。我知道你有辦法。”

季衡反正是隻要達成目的就行,才懶得管彆人的姻緣,點頭道,“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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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0、第三十六章

這次楊欽治寫了一封感情誠摯的信,說他這些年一直跟著船隊在海上漂泊,實在厭煩了海上生活,他向往著能夠到繁華的揚州蘇州等地去生活,且十分懷念當年還在王府裡時聽戲唱曲,日子閒散愜意。

所以,他希望徐鐵虎能夠投誠朝廷,到時候,兩人都能夠被朝廷接納,可以在一起生活,過一段平靜一些的日子。

信件大意如此,因季衡的要求,信裡自然用了諸如其實是客套,但是有心人一看卻會喜出望外的詞,諸如“常憶與君……”“不知你近來可好”“時常擔心你……”如此如此,季衡看他把信寫完了,就滿意地收了起來。

楊欽治以為季衡會將那一封不要的信扔掉,沒想到季衡卻將兩封信一起封了起來,然後讓了手下士兵去放了一艘傳信小船下海,再找了一個能說會道的軍師小聲細細交代了一番,然後讓他下海去徐鐵虎那邊傳信去了。

楊欽治不滿地和季衡說,“那封不用的信,你為何也讓送過去。”

季衡安撫他道,“都送過去讓他看看,也不知,他到底是會更在意那封大義凜然的信,還是那封情真意切的信。”

楊欽治皺眉不再言語。

徐鐵虎那邊的小船,本來是要過來傳話了,但是這邊派了小船過去接洽,對方的那艘小船和前去接洽的船說了一陣,兩艘都往徐鐵虎處駛過去了。

那位能說會道的軍師叫徐廣胤,季衡相信他是能夠圓滿完成任務的。

看著徐廣胤的船已經到了徐鐵虎那大福船的下麵,季衡就將望遠鏡遞給了楊欽治,說,“你不看看。”

楊欽治轉了身,用背對著那邊,“不。”

季衡便繼續自己看,然後突然說,“徐鐵虎並沒有拿著千裡眼往這邊看。”

楊欽治悶悶道,“與我又不相乾。”

季衡將望遠鏡遞給他,道,“你說我是兔子,我還沒和你急,你這是在和我慪哪門子氣。”

楊欽治皺眉看他,“我為何要和你慪氣。”

季衡目光深深看著他,讓他不由赧然,隻得接過了那望遠鏡,拿起來往徐鐵虎的那艘船上看過去,因為知道徐鐵虎站在哪裡的,所以很快就看到了他,他的確是沒有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