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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屋整齊,炊煙繚繚,又有石頭所鑄的堡壘,顯然是一座要塞。

當晚就在島上的一座房屋裡住下了,季衡有了水洗澡更衣,等一切收拾好後才用晚膳,正如許七郎所說,到了島上,飲食就要好了很多。

有肉有菜,水果,還有米飯等。

季衡觀察到這個島上隻種了很少的一些物種,而飲食卻這般豐富,可見這裡是時常和彆處相通的。

飯後,季衡不敢耽擱時間,就讓許七郎給準備了紙筆,寫了兩封信。

信乃是用密碼所寫,非專業人士根本無法解讀。上麵又蓋了他的一張純金小印。

寫完之後,他就又讓人叫來在外麵忙碌的許七郎,問道,“這裡距離何處最近?”

許七郎想了想,說,“你要送這個信,隻能送到台州。”

季衡問,“到台州需要多久?”

許七郎看著他一時沒答,季衡就又要生氣,“咱們不是談好了嗎,你又要如何。再說,這信是向朝廷報信說我無事,以免皇上會對付大舅。”

許七郎的這個回答,自然就要暴露自己的這個據點,但他還是說了,“先走海路,上岸後快馬加鞭,一天半。”

季衡其實已經猜到這裡是在距離台州不遠的地方。

他將密封好的信寫好信封,又在信封上麵加蓋了自己的印章,然後蓋上手指印,除此,又寫了另一封信,這一封則是寫給台州知府的。三封信都寫好了,就交給許七郎,說,“這三封信,都送到台州府衙,這一封給知府高治元的信,他看後就知道將另外兩封信用八百裡加急送出去,一封是給浙閩總督汪秉直和浙江水師總兵薑時澤,一封是給鳳羽衛都指揮使付揚。”

季衡眼神沉靜,對許七郎是毫無隱瞞。

他又說道,“汪秉直和薑時澤收到這個信,就會迅速往溫州派兵,我知道王啟的另一據點是在溫州附近。你說要去支持王啟時,他便欣然答應,那說明他現在的確是缺少力量,我擔心他會用吳王第三子楊欽治要挾徐鐵虎出兵助他,徐鐵虎最重情意,恐怕是會派人前來助他的。到時候,王啟占據海島要塞,朝廷之兵要攻打下他,便並不容易了。所以要趕在王啟向徐鐵虎借兵之前除掉他。這封給付揚的信,是講我非常安全,正在籌謀王啟之事,讓他不必擔心慌張,若是他已經發信進京講了我被帶走之事,就讓他又發信進京講我並無事,解除京中以為我被抓了的恐慌,若是還沒有發信,那自然是好,他也可以安心了。”

其實季衡覺得付揚定然沒有將他被劫走的事情報上京,甚至現在知道此事的都在將事情做隱瞞。一是要安撫軍心,二是大家都知道皇帝在他的事情上糊塗,要是讓皇帝知道此事,所有人都%e8%84%b1不了要被處置,所以大家還不如趕緊想辦法將他救回去。

季衡的直言不諱倒顯得許七郎一直含含糊糊很沒有意思,許七郎聽後就點點頭,也變得直率起來,“好,因現在已經天黑,船即使出發行駛也很慢,所以明天一早就送出去。大約後天就能送到台州知府高治元手裡。”

說完後,他又道,“高治元可信嗎?”

季衡道,“高治元是可信的人。”高治元是季衡提拔上去的,且之前是在安徽為官,其人耿介果敢,又有謀略,上位短短時日,也不可能和倭寇海賊有所勾結,自然可信。

當晚許七郎睡在季衡臥室外的房間,隻是一張簡單的竹榻,睡在上麵,動一動就會發出聲音來,季衡睡在房裡,本來是困極,但是聽著外麵房間裡竹榻咯吱作響的聲音,無論如何就睡不著,隻好起了身來。

島上夜風很大,房裡十分涼爽。

從窗戶看出去,夜空明淨,下弦月已經升起來了,掛在樹梢,四處被月光蒙上了一層朦朧清輝。

季衡走出裡間來,許七郎的竹榻就在窗戶根下,窗戶未關,月光就灑在了他的身上,他睜著眼睛,直直地盯著窗外的月亮。

季衡出屋的聲音讓他回過神來,又動了動身體,朝季衡看過來。

季衡站在門口那裡沒再動,身影被罩在黑暗中,問道,“為什麼一直睡不著,在想什麼?”

島上夜裡的清涼讓許七郎心中的躁動有了很大的緩解,在船上時,他時時刻刻都在一種焦躁之中,他想得到季衡,卻又知得不到。

即使天之驕子如許七郎,他也是早早明白對很多東西,都可能求而不得的道理的。

但是彆的他皆可舍棄,唯有季衡,他沒法放開。

所以在這份感情上的求而不得,一直讓他痛苦。

這份痛苦,讓他在很多事情上都對季衡不能敞開心%e8%83%b8。

夜空的明淨,月亮的遙遠和月光的皎潔,海風的清涼,都讓他此時心緒平和,但是又漸漸籠上一些傷悲。

許七郎沒有回答季衡的話,隻是輕聲念道,“上邪,我欲與君相知,長命無絕衰。山無陵,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

季衡看著他便不再說話。

許七郎這時候翻身坐了起來,還是看著窗外,對季衡道,“這首樂府,我八歲上便會背了,那時候一點也不明白它的意思,當明白的時候,就總覺得難受。”

季衡還是不說話。

許七郎把目光轉向了在月光的陰影裡的季衡,說,“衡弟,看到這麼好的月亮,無論在哪裡看到,我都能夠想起來小時候,咱們坐在院子裡乘涼,我們躺在一張竹床上,一直看著月亮高升。那時候,我從不曾想過,我們會有分開的一天。月亮雖然有陰晴圓缺,但是,其實它從沒有變過,但是這個人世間,卻變得太快。”

季衡輕聲歎了一聲。

許七郎又說,“也許我就不該跟著你和姑母上京去,那樣的話,我的人生就會完全不同。我寧願我是生在一個連飯也沒得吃的普通人家裡,甚至像秦老四他們一樣,從小就在海上討生活,但是,我定然心思簡單,絕對不會有如此多的愁緒。”

季衡不知說什麼好,他想過去靜靜將許七郎抱在懷裡,但是他知道自己不能。

許七郎望著他,然後說,“若人終有一死,衡兒,那我就為你死。反正從我跟著你上京起,一切便已注定。”

季衡聽他總說喪氣話,心裡就很不舒服,這時候便道,“丈夫隻手把吳鉤,意氣高於百尺樓;一萬年來誰著史 八千裡外覓封侯。當年你不是也有此心願嗎。現在又為何囿於兒女之情。”

許七郎又把目光轉到了窗外去,身形顯得寥落極了,“我在一年之中走了幾萬裡路,看了世間太多事,史書裡朝代更迭,勝者為王敗者寇。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封王封侯,窮奢極欲,這些我都不稀罕了。世間人碌碌,太沒意思。”

季衡默默地看著他,在心裡歎了口氣,道,“你不過是得到過的太多,所以才覺得天下之人皆愚蠢皆蠅營狗苟過活。但你沒想過,力量越大便該對這世間付出越多嗎。除了兒女之情,還有太多事需要我們去做了。”

232、第二十八章

季衡覺得在許七郎的教育這件事情上,他犯了很大的錯。

許七郎從小生活優渥,後來在他的家裡長大,接受應試教育,生活簡單單純,小時候分明是個淘氣的小猴兒,之後卻讀書讀傻了,一天到晚糾結這感情問題,現在卻分明是打罵都沒法將他糾正過來了。

季衡最後隻能輕歎道,“如此,是我將你害了嗎。”││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聲音裡說不出的寥落。

季衡回了房間裡去睡覺,許七郎則起身來跟著他進了臥室,季衡躺在床上,他就睡在他的床前腳榻上,伸手將季衡的手抓著,以一種極為彆扭的姿勢睡覺。

季衡就由著他抓著自己的手,直到許七郎睡著,手滑了下去,他才把手收回去。

許七郎不知道是糊塗還是真正的透悟,在他眼裡,這個國是皇帝的國,他小的時候,也的確是以學成文武藝,貨與帝王家而為目標,但是之後皇帝成了他的情敵,又出了季衡被皇帝糟蹋的事情,那為帝王效忠的心思自然是沒了,而且他憎恨起了皇帝。

他這時候已經明白,帝王也隻是一個凡人。

他為何要將自己的忠誠奉獻給他。

且這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朝代更迭,更是一種常事。

不要說朝廷朝臣們的那些把戲,就是改朝換代的大戰爭,都像是一場戲台上的戲一樣,隻是看這戲台到底有多大,參與的戲子有多少罷了。

所以他對去做官已經沒有了任何興致。

自然,對皇帝的厭惡,也是他不願意再做皇帝臣子的原因。

後來被押回家被強迫成婚,因為他想要逃跑,所以直接就被他父%e4%ba%b2扔到了海船之上,等他一覺醒過來,已經是在蒼茫的大海之上,他想要逃,又能夠往哪裡逃。

他隨著海船去了很多國家,看了很多風土人情,不由越發覺得大雍國隻是一個戲台,是這從古至今至未來,從東到西到海的那一邊的一個小戲台。

他在一段日子裡,隻感覺宇宙之闊大,人之渺小,覺得生無可戀,隻是對季衡的愛意拉扯著他,折磨著他,讓他覺得這是自己存在的唯一意義。

他也將這愛仔細地琢磨了,他一時想要成全季衡的一切,一時又痛苦得隻想和他永不分離。

他的這種悲觀的思想,自然是從沒有對誰說過,他在此時,他對季衡說了,他知道季衡理解他,但是季衡不願意承認他。

許七郎是個癡人,季衡這下完全知道了,但是知道也毫無意義。

在許七郎的眼裡,除了季衡,這世間便無生無死,無悲無痛,甚至連道義在他的心底深處,也狗%e5%b1%81不是,因為強者生存就是這個世間的法則。

所以他第一次殺人,他也平靜得很,沒有人比他更多愁善感,也沒有人比他更加心狠和無情。

許七郎在第二天一大早起來,又恢複成了那個跑商的商船上的當家,對下麵兄弟嘻嘻哈哈,對著季衡則是個心疼媳婦兒的唯唯諾諾樣子,也不讓彆人伺候季衡,%e4%ba%b2自給他端茶倒水,又送吃送穿。

季衡在吃了早飯後就問他,“那信可是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