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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這個文書的時候,各地官員看著都有些莫名其妙,不過既然朝廷大肆下了文書,故而就在減免賦稅徭役的人上加了這個上去。

雖然下了這個文書,但是基本上也不會有人去報說自己的身體狀況若此,以要減免賦稅徭役,畢竟誰都不想給當稀奇研究觀察。

不過也是因此,翁太醫明察暗訪,倒是找到了和季衡情況相若的幾例。

不過大多是小孩子,都在十歲之下,長上十歲以上的,大多都會夭折,像季衡這般長到這麼大的,真是絕無僅有。

翁太醫仔細看了,又不得不在心裡感歎季衡下麵發育得十分完整,一番檢查之後,他又將季衡身上的被子蓋好,然後對皇帝和季衡道,“看這個情形,怕是要明天才會生。”

皇帝現在已經熬得有點焦慮,看季衡不時又要痛一下,就想早生早好,至少季衡少吃點苦,但是又怕季衡生起孩子來更痛,或者是出什麼事,故而又不想他這麼快就生。

皇帝其實也自己看過季衡的芐體了,但他更是深深懷疑,一個那麼大的胎兒真的能夠從那個地方生出來嗎,越是有這種懷疑,越是緊張和擔憂,故而問翁太醫,“愛卿你看,君卿這樣子,是好是壞呢。”

他是當著季衡的麵問的,季衡也看向翁太醫,無論情形是好是壞,翁太醫的答案都是好,而且還說了一大堆讓他們不要擔心的話。

因為翁太醫斷言季衡要第二天才會生,故而皇帝就又讓人端了點吃的肉羹來,皇帝扶著他,他勉強吃了些,然後就準備睡覺了。

季衡這張床已經是專門的產床,較平常的床更大一下,而且是簡單的架子床,可以將三麵的床帳挽起來,皇帝想了想,就陪著季衡一起睡了。

季衡隻是睡一陣醒一陣,皇帝基本上沒睡,用腳暖著季衡的腳,看他難受,又輕輕撫摸他的肚子,安撫裡麵的胎兒。

外麵房間裡守著兩名侍女,其中一人想來是起身做什麼事,於這寂靜的夜裡發出細微的聲音。

季衡發現皇帝沒睡,就側頭看了看他,皇帝發現了他的動作,欠身又整了整他身上的被子,柔聲問道,“怎麼了,又疼嗎,還是冷?”

季衡低聲道,“皇上,我寫了幾封信,在書房多寶閣上的雕漆盒子裡,要是我出什麼事,您就去拿了,將給我要給的人。”

皇帝愣了一下,在房間裡微弱的光線下看著季衡,道,“哪裡會出什麼事,不要胡思亂想。”

季衡聲音很冷靜,“我也隻是以防萬一。人生在世,來似乎也隻是突然,走也總是突然,總不知什麼時候就來了,什麼時候就走了。但是來時是孑然一身,走時總有太多牽掛,故而寫幾封信,又有什麼不好呢。這生孩子,我知道就是女人的戰場,我沒有上過戰場,所以就先受一次這樣的苦,要是到時候我是敗軍之將,皇上知道敗軍之將不敢言勇,我也是無話可說的,皇上也不要想太多,到時候勸勸我母%e4%ba%b2就好了。要是我沒事,還請皇上記得當初和我的約定。”

皇帝心疼難忍,根本不想去想季衡這些話的邏輯,隻是說,“咱們現在不說這些,等孩子生下來了再說,行不行。”

季衡卻道,“微臣怕等孩子生下來,皇上就要言而無信了,而我,也許也少了決心。”

皇帝撐起身子來看季衡,隻見季衡眉頭緊皺,額頭上似乎是在冒冷汗,就知道他又在忍疼,一邊用手巾為他擦冷汗,一邊說,“既然你知道你會少了決心,為何又在此時和朕說這種話。君卿,當朕求你,咱們現在不談這些。”

季衡卻眼神倔強,道,“我是去走鬼門關,皇上也不體諒我嗎。”

皇帝都要落淚了,緊咬著牙,好半天才說,“咱們就要這一個孩子,以後朕再不讓你受這種苦楚,我們也不要談那些話,好不好。”

季衡卻搖頭,說,“不說不行,不然我沒有全力以赴的決心。”

皇帝低頭%e4%ba%b2%e5%90%bb季衡的額頭,眼睛對著他的眼睛道,“為何要在此時逼迫朕。”

季衡虛弱地笑了一下,道,“皇上,是微臣在害怕。”

皇帝手指輕輕撫摸他的麵頰,“是疼得厲害嗎。”

季衡道,“不是,是我怕自己會變得軟弱。”

皇帝愣了一下,“你從來都不軟弱。”

季衡道,“所以才害怕。我怕自己變得軟弱,也時常不知自己生的歡愉和意義,我堅信人生而有一個位置,我一直在尋找,並且想做得更好。當我穿著綾羅綢緞,吃著山珍海味,但是想到窮人可能衣不蔽體食不果腹,我就心裡不安,所以我要為他們做些事情,而我正好可以辦到,自然要好好去做。在江南時,深冬時節,我穿著輕裘裹著貂毛的披風,但是看到有婦人挽著褲%e8%85%bf在刺骨的水裡挖野生的蓮藕,我讓人給她送些銀子去,她深覺我侮辱了她,不僅不接受施舍,而且罵我隻是以施舍來讓彆人覺得我的善,這不是真的善,而她接受了這次施舍,從此卻有了僥幸的倚靠彆人的想法,她家以後的日子要怎麼辦呢,我不是在幫她,隻是在害她。她隻是一個一般的婦人,尚且有如此的骨氣,我身為男兒,又是熟讀聖賢之書,自詡有治世的才學,想做一番事業出來,怎麼能夠讓自己變得軟弱。所以,皇上,您得答應我,我要是能夠平安生下孩子,你就讓我外出為官。我想去做些我該做的事情。”

皇帝心情沉痛,很想搖頭,好半天才儘量讓自己的聲音鎮定些,說,“那孩子要怎麼辦呢,你以後就要拋下他不管了嗎。他也是你的責任呀。”

季衡卻看著皇帝道,“我相信你會養好他的,再說,他從我的肚子裡出來了,他就是他了,他是我的延續,但他其實就是他。”

皇帝不願意接受這個事實,但是季衡烏黑的眼睛卻死死看著他,皇帝想要搖頭,季衡突然道,“皇上,我疼得厲害,你趕緊應了。”

皇帝發現季衡神色果真不大對勁,一下子就焦急起來,對外喊道,“來人,來人。”

門外的侍女飛快地進來了,端著燭台將房裡的蠟燭點亮,皇帝道,“翁紫蘇呢。”

其中一個侍女道,“奴婢馬上去叫。”

季衡死死抓住皇帝的手,“你不答應我嗎。”

皇帝在燈火通明的光線裡看到季衡臉色慘白,眼睛卻黑得像是深邃的夜空,心痛難忍,他眼裡閃現了淚光,“你隻要好好的,朕都答應。”

季衡這才說道,“皇上,我恐怕是羊水破了。下麵在流東西。”

皇帝這下嚇得臉色慘白,恨聲道,“你怎麼能這樣狠。”

他飛快地起身掀季衡下麵的被子,發現果真是有東西在往外流,而且還不少,想必季衡突然找他說話,是因為知道自己馬上就要生產了。

翁太醫飛快地趕來了,許氏也趕來了,還有被找來的接生婆子。

192、第六十一章

季衡從來沒有覺得這般疼痛過,嘴裡死死咬著巾子,開始覺得尚能忍受,之後卻是痛得不知所措,彆的任何感觸都沒有了,仿佛連自己都不存在,隻剩下痛,沒有了矜持,也沒有了穩重,甚至連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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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淚不受控製地往外湧,在自己身前的人到底是誰也完全不想去關注,身體上的殘缺讓人看到了,也完全沒有心思和心力去計較,隻是不斷地熬著疼痛。

許氏不斷要皇帝出去,皇帝不出去,他看到季衡滿頭滿臉的熱汗和淚水,心裡惶惶然不知所措,他這時候才發現,自己的確是從一個帝王跌落成了最普通的凡人,他看著季衡受苦,毫無辦法。

接生婆子最初看到季衡下麵的身體狀況是十分驚訝的,但到底是接生過成百孩子的老人,十分有見識,故而很快鎮定下來,有條不紊地吩咐著侍女們做事。

翁太醫怕季衡力氣不夠,所以覺得不宜拖得太久,故而對季衡完全不溫柔,一直讓他用力……

皇帝也是滿額頭的汗,讓季衡緊緊抓著自己的手,手被季衡摳出了鮮血來也毫無所覺。

許氏是生過孩子的,而且當年也是吃了不少苦,故而還算鎮定,在外麵天色漸漸亮起來時,屋子裡響起了孩子的啼哭聲。

接生婆將孩子簡單地擦洗了一下,就用繈褓包裹好,而翁太醫還在處理季衡,皇帝無心去看那個孩子,季衡雙眼無神地盯著床帳頂部,皇帝輕柔地撫摸他的麵頰,柔聲說,“好了,好了,君卿,過去了,不疼了。”

季衡眼神虛弱地瞥了他一眼,他因為之前太疼了,此時腦子一點也無法轉動,隻剩下疼的後續感覺,疼得麻木了。

許氏則從侍女端的水盆裡擰了巾帕,然後對皇帝道,“我要給衡兒擦擦臉。”

皇帝這才恍然大悟,對許氏說,“夫人,朕來吧。”

許氏猶豫了一下將巾帕給了他,皇帝便仔仔細細為季衡擦起臉來,季衡的頭發被編成了大辮子,因為之前疼得出了很多汗,頭發都像是洗過一樣全濕了。

皇帝將他的辮子撥到一邊,將耳根頸子也仔細地擦拭,季衡慢慢閉上了眼睛,突然覺得非常疲累,又有一種莫名的空虛。

因為皇帝和許氏都顧著季衡來了,忘了問孩子的事,而那接生婆子又是十分緊張,故而是季衡被安頓好睡下了,許氏才突然反應過來,“是男孩兒是女孩兒。”

翁太醫也是之前忙得昏了頭,此時才去看摟著孩子的接生婆子,接生婆子突然跪下對皇帝磕頭道,“是……是兒子。”

許氏馬上去將孩子接到了手裡來,皇帝還在將睡過去的季衡的手往被子裡放,並沒有看向接生婆子和那個孩子。

接生婆子一臉懇求地看向翁太醫,大約她此時反應過來,方才彆人叫楊欽顯皇上,這位說不得是真的皇帝。

因為侍女們太訓練有素,而且生完孩子麵上平和下來的季衡也太過美麗,許氏又是那麼高貴的一個婦人,屋子裡的擺設也都是她以前沒見過的好,一看就知道其中的富貴。

她隻是一個普通的接生婆子,此時才反應過來,自己這接生的要是是皇子,而躺在那裡的人又是個陰陽人,許氏叫那個陰陽人衡兒,她一邊想就一邊冷汗直冒,知道自己這是比給人接生鬼胎還倒黴,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