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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拿了。

許前隻好看向衡哥兒,衡哥兒則看向那個搶走書的書生,書生一身月白直裰,戴著文士巾,麵如朗月,目似晨星,端的是十分俊朗的容貌,一身風流。

他正要抱著書去付賬,發現衡哥兒盯著他,他隻好停下了步子,看向衡哥兒,因衡哥兒十分好看,像個雪娃娃,他臉上就不由帶上了笑,道,“這位小公子,你這樣盯著我,有何見教?”

衡哥兒說道,“你手裡的書,是我先看上的。”

書生愣了一下,笑著道,“你喜歡這個書?”

衡哥兒神色從容,“是的。”

書生叫來夥計,“張岱先生的夜航船,你們這裡還有嗎?”

夥計說沒有了,隻有這一套,書生隻好對衡哥兒說,“隻有這一套了,我將這書讓給你,我再去彆家看看。”

衡哥兒看他這樣謙讓,自己也不好沒有禮貌了,隻得說,“不用了,你留著吧,我去彆家看看就好。”

書生還要說什麼,從另一邊轉過來另外兩個書生,說,“文淳兄,你可好了,我們走吧。”

蘇文淳隻得對衡哥兒道,“那有勞小兄弟去彆家看看了,這套書,你就讓給我。”

衡哥兒點了一下頭,另外兩個書生看蘇文淳在和衡哥兒說話,就覺得詫異,“這是誰家的孩子?”

蘇文淳道,“他也想要張岱先生這套書,不免讓他割愛了。”

其中一個就說,“他這麼小,隻怕字也不認識幾百吧。”

衡哥兒沒說話,隻是淡淡看著他們,小廝許前要上前辯論,被衡哥兒拉了一下袖子,隻得忍了,蘇文淳大約也是認為衡哥兒字也不認識多少,所以就沒有說同窗什麼,隻是又和衡哥兒點了一下頭,去找夥計付了賬,抱著書和同窗離開了。

許前畢竟還是知禮的,等他們走了,才說道,“看他們這個樣子,倒像是梅花書院的書生,隻是卻這般不知禮。”

書局夥計則道,“他們都是梅花書院的,剛才那位買書的公子,是鼎鼎大名的人物呢。”

許前不以為意,“怎麼個有名法,不是還沒中進士嗎,還不是在書院裡做學生。”他這樣說,不是看不起讀書人的意思,其實隻要是讀書人,就是很受人尊敬的,他隻是假了衡哥兒父%e4%ba%b2季大人的威罷了,季大人當初可是考的二甲前幾名,現在又做到了侍郎的官位上,怎麼著,這些書生在他麵前,也都算不得什麼。

夥計很瞧不上許前這做小廝的,就說道,“雖然現在沒中進士,但以後中進士也是簡簡單單的事情。梅花書院裡,稱文才第一的是誰,蘇子淳,就是他了。你不會連蘇才子的大名也沒聽說過吧。”

許前當然是聽過蘇才子的事跡的,正要辯駁,衡哥兒就仰著頭看了他一眼,許前已經十六歲了,比衡哥兒大不少,但是衡哥兒這一眼,卻看得他閉了嘴,衡哥兒說道,“我們一會兒去彆家再看看就好,何必因這些事多嘴。中進士是不是簡單的事情,即使皇上也說不得準,誰又能說他說的就是準的。”

說完,就去找許七郎,也不管那個夥計麵色漲紅說不出話來,反而是許前笑盈盈抱著書放夥計跟前讓算賬。

許七郎正偷偷摸摸翻著一本書,衡哥兒拍了他的胳膊一巴掌,把許七郎嚇得不輕,看到是他,就趕緊把書合上,衡哥兒看了一下書皮,“‘梅娘子’,這是什麼?”

許七郎將書趕緊壓到另外的書下麵去,又拉著衡哥兒往一邊走,道,“你的書買好了嗎?”

衡哥兒道,“還要再去彆家看看。”

許七郎就說,“嗯,那好。你買了什麼,都替我也買一模一樣的一套就行了。”

衡哥兒,“……”

衡哥兒無語了一陣之後,就又說,“你要買話本,你就買,我又不會說你什麼。”

他這麼一說,許七郎就笑意盈盈地要回去拿話本,沒想到衡哥兒還有接下來的話,“隻是有些太過分了的書,即使我不說你,你自己看著,不覺得不妥當嗎,再說,你帶回去,你是和大舅母住在一起,屋子裡丫鬟婆子那麼多,進進出出,讓女兒家看了,你不覺得害臊。”

許七郎,“……”

許七郎第一次見識衡哥兒可以一口氣說這麼多話,平常怎麼逗,衡哥兒話都不多的。

9、第九章 那時少年(二)

又進了幾家書局,衡哥兒將要買的書都買了,而且還去翻了一下許七郎翻過的那本《梅娘子》,草草翻了翻,就知道梅娘子是《媚娘子》的諧音,講一個歡場紅牌的故事,裡麵內容自然是十分香豔。

衡哥兒在心裡歎了口氣,將書默默放了回去,許七郎轉過身看到他放下的是這本書,瞬間就睜大了眼,湊到他耳邊去小聲說,“哎呀,你不要看這種書。”

衡哥兒瞪了他一眼,“你才多大呢,就看這種書。”

許七郎紅著臉和他對峙,“我比你大,衡弟。”

衡哥兒轉過身就走了,不再理他。

之後進了文房鋪子,衡哥兒還不和許七郎說話,許七郎就覺得不安起來,衡哥兒挑著毛筆,鋪子裡的學徒雖然看衡哥兒很小,但是見他穿著精致,滿身貴氣,便絲毫不敢怠慢,和他介紹起毛筆來,衡哥兒隻是隨意聽著,在手掌心裡用筆上的毛刷著感受軟硬度。

一隻好的毛筆才能寫出好字來,不同的筆,寫不同的字,衡哥兒每天寫字多,耗筆也不少,他買筆從來就是自己挑,這樣才能買到順手的。

想著要進京,說不得進京了一段時間不能出門買筆,他便挑了好些支,這些筆價格都不便宜,夥計看他小小年紀,倒是個大主顧,於是非常開心,一直在衡哥兒跟前說話賣好。

衡哥兒又去挑墨,夥計就又給他介紹起墨來,從徽墨中一等一的貴重的歙縣墨,到一般文人喜歡用的休派墨,他還沒說完,剛才一直插不上話的許七郎就說,“這麼多話做什麼,倒把我們當成了沒見識的人了,誰不知道這些嗎。讓你們掌櫃的將好墨拿出來,又不是買不起。”

這一席話把那個夥計說得臉上笑容也勉強起來,在文房鋪子裡做夥計學徒的,一般都是長相清秀識文斷字的小年輕,也隻有十來歲,麵皮還挺薄的。

衡哥兒就瞥了許七郎一眼,輕歎了口氣,對夥計道,“這些墨品次太差了,再拿好墨來吧。”

夥計訕訕的,趕緊去辦了。

等買了墨出門,衡哥兒就小聲說許七郎,“你看你對著一個夥計說話那麼衝,有禮貌沒禮貌?”

許七郎在衡哥兒麵前,總覺得反而自己是弟弟,衡哥兒是哥哥,有點不服氣,但是想到之前衡哥兒和他冷戰,就隻好忍了,說道,“本來就是,他在我們麵前賣弄學識,好像誰是鄉巴佬不懂那些一樣,還拿次墨來充好墨,真是過分。”

衡哥兒隻好不說他了,許七郎又問他還要買彆的東西不,衡哥兒看跟在後麵的管事和小廝手裡都提滿了東西,便說道,“不了,回去吧。”

太陽已經烈起來了,衡哥兒不是很喜歡曬太陽,容易頭暈。

剛走沒有兩步,就見從前麵的古玩鋪子裡閃出光芒來,好些人圍在那裡看,許七郎是個愛熱鬨的,就也要湊去看,衡哥兒趕緊讓小廝過去把他護著,怕他出事。

一路跟著付賬的管事則守著薄胎瓷器一般易碎的衡哥兒,又問從人圈子裡出來的人,“裡麵這是看什麼呢?”

對方撚了撚胡須,笑著道,“是一扇落地屏風,用三色金繡了九龍出海,端的是漂亮壯觀。”~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他這麼一說,讓衡哥兒都感了興趣,但是又自恃身份,不想過去擠,幸好管事很有心,就把衡哥兒抱了起來,衡哥兒最開始還很彆扭,但是坐在管事的肩膀上,人就高很多,一下子看到了店子門口的屏風,果真是十分漂亮的三色金繡,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衡哥兒讓管事將他放了下來,又有人小聲討論著,“說是要送給首輔李大人做壽禮呢,九龍出海,這種禮,有人敢送,李大人還不知敢不敢收。”

就有人笑道,“怎麼不敢收。現在小皇帝十歲都沒有,朝堂上下,還不都是李大人說了算。”

後麵這句話,聲音還不小,不少人都聽到了,大家也隻是笑笑,不以為意。

大雍朝雖然要求一般民眾不得妄議朝政,但朝廷裡忙著黨爭,皇位上坐著一個十歲的小孩兒,有發言權的太後顧著為娘家爭權奪利,而且她還不是皇帝的%e4%ba%b2娘,由此可見,很多大逆不道的話,隨口說了,也沒人管。

許七郎鑽進了最裡麵看了屏風,又鑽出來,回到衡哥兒身邊,撇撇嘴,說,“我還以為是什麼,原來不過是個屏風,在買主麵前展示一下陽光裡的光澤。”

很是不屑的口%e5%90%bb,又拽上衡哥兒的手,道,“太陽這麼烈,你看你都出汗了,趕緊去上馬車,回去吧。”

衡哥兒由著他拉著自己,走到一邊的柳樹下麵去,他們的馬車已經過來了,他們被管事托著上了馬車,衡哥兒用手巾擦擦汗,又遞給許七郎,許七郎一邊擦汗一邊說,“那個屏風,是三色金繡的,以前說是皇家才能用,現在誰管呀,我們家裡就不少呢。”

衡哥兒看他叨叨不絕,就道,“但是你家繡的是龍嗎?”

許七郎笑了笑說,“當然不是。其實我剛才仔細看了,是繡的三爪金龍,不是五爪的。三爪隻能算是蟒,也不算是逾矩了。”

衡哥兒笑道,“你懂的倒多。”

許七郎目光灼灼地盯著衡哥兒,“那是當然了。這下,你也有佩服我的地方了吧。”

衡哥兒抿了抿%e5%94%87,點頭,“是啊。”

兩人回了家,許氏叫了管事去問了話,衡哥兒進了自己房裡洗了澡換了衣裳才出來,許氏就說,“你大舅母說去她那裡用飯,我們就過去吧。”

衡哥兒不耐走來走去,但是也隻好跟著母%e4%ba%b2過去,大太太將午膳就擺在她住的正房裡,許大舅居然也在。

許七郎就又把在街上眾人圍觀三色金繡的屏風的事情說了,許大舅很是淡定地說,“雖然在我們這些人家,三色金繡這樣的東西常見,在外麵,倒不定是常見的。”

大太太也點頭,“倒是這樣。”

許氏倒是注意力不一般,說,“這是誰送這種禮給首輔大人,不是故意惹來天家的不快麼?”

許大舅說,“這不是還沒送出去,就來弄得人人皆知,恐怕是故意而為。不管是誰要去送,這都是故意不討好。”

衡哥兒什麼也沒說,隻是默默地想著事情,他所處在的家庭,可算是大雍朝最上等的富貴之家了,所吃所穿所用無一不精,但他也知道,這個國家,吃不上飯的人也還多著呢。

說國事也沒什麼意思,大太太身邊的丫鬟又問可否上菜了,大太太就說上菜,大家也就收起了話題。

晚上許大舅在了大太太正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