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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安放。過些時日,請人扶靈回鄉,安葬在她母親身邊。”

王相聽得瞠目結舌,呐呐道:“你,你......”

如水如霧般的雙眸,絕望又平靜的眼,倒在血中的她,在眼前交替閃過。

程子安垂下眼眸,克製住心底的情緒,淡淡道:“王相的意思我明白,文青青弑父,在許多人眼裡看來,是大逆不道。聖上肯定也以為她所作所為,給皇家蒙羞,罪該萬死。皇家裡的醃臢事,多如牛毛,這件還真算不上。聖上再氣,也隻會息事寧人,鬨大了,沒什麼好處。”

王相很是佩服程子安的聰慧,先前他瞧著聖上的意思,的確是不欲追究,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隻是,王相問道:“你既然知曉身上不高興,為何還要這般做?”

程子安平靜地道:“因為我們都是從母親的肚皮裡出來,是母親九死一生,誕下了我們。文青青不該走到如此的地步。”

王相不知程子安早就寫了折子參奏文士善之事,程子安就點到即止。是聖上當初的縱容,對女子的輕視,才造成了今天的局麵。

聖上知曉了他替文青青收斂,也不好意思責罰他。

就算是被責罰,程子安也絕不後悔。他無論如何都做不到,任由曾經心動過的女子,就那麼曝屍在滿是血汙的雨中。

王相心情很是複雜,轉念一想,死者為大,一個弱女子,收斂也就收斂了,聖上再追究,就失了君王的%e8%83%b8襟。

放下茶盞,王相身子略微斜傾,低低將大殿發生之事細細說了,大皇子與二皇子打架,被聖上親自出手打的事,瞞不過政事堂的眼,他斟酌了下,乾脆一並告訴了程子安。

“聖上封了郡王,朝堂又會不得安寧了啊!這一天天的,真是愁人得很。”

王相沒聽到程子安的回答,不禁抬眼朝他看去,見他無動於衷,神色依舊一片沉靜,很是好奇問道:“你早已得知了?”

程子安搖頭,道:“我並不知道。誰被責罰,誰封為王,甚至封為儲君,我都不在乎。”

幾個皇子彼此之間打成豬頭,程子安也不會感到意外。

王相沒聽過後世的一個說法,這群皇子就是十足十的巨嬰,

皇子們自小金尊玉貴長大,身份高貴,唯一吃的苦,便是如四皇子所言那樣,與兄弟們爭權奪勢的身心疲累。

天底下所有的百姓,都願意與他們互換身份,爭搶著吃他們的苦。

一群遠離百姓,被捧著長大的皇子,養成唯我獨尊互不相讓的性格,乃是必然。現在才打起來,程子安認為還晚了些。

王相愣住,不同意道:“儲君乃是國之大事,當德才兼備者才得之,怎能隨便。”

程子安哦了聲,道:“不是立嫡立長嗎?”

王相噎了下,含糊著道:“皇家不大論嫡長.....你少打岔,你同我老實說,你究竟看好誰?”

程子安抬眼,直視著王相,認真道:“誰都一樣。王相以為有何不同?”

王相想了半天,都沒明白程子安的意思。

程子安道:“不在其位不謀其政,人隨著身份的變化,做事的方式方法,皆會隨之變化。單單靠著人不行,人心人性皆靠不住,還是需要有完善齊備的規矩去約束,製衡。”

程子安說得很清楚明白,誰做皇帝都一樣,明君也靠不住,還是規矩律法可靠。

王相震驚地看著程子安,片刻後抬手抹了把臉,喃喃道:“真是,唉,程尚書,許多時候,我都看不明白,你究竟在想什麼。”

程子安笑了聲,道:“王相,我並未想太多,你也無需過多猜測解讀。君主做好君主該做之事,朝臣做好朝臣該做之事,百姓做好百姓該做之事,天下就萬事大吉了。可惜,人不會按照我們希冀盼望的來,隨之有了律法規矩,用來維護朝綱,保證天下的穩定。真實的情形卻不樂觀,那是因為律法錯漏百出,執行不到位,規矩隻約束了無權無勢之人。權貴肆意破壞,也不會受到責罰。既然有人能淩駕於律法與規矩之上,就莫要貪圖其他。”

王相苦笑一聲,“倒也是,我終究是不如你,想不到你那般深。”

還是如程子安所言那般,王相身份地位不同,想法也不同,身為權貴階級,屬於淩駕在律法與規矩之上,享受特權的這群人。

程子安緩緩道:“時也異也,誰能保證萬世其昌,永遠是人上人。總在盼著給子孫後代留福,嗬嗬,卻是他們給子孫後代挖了坑,將他們埋了。我如今說這些,也沒幾人相信。京城這些時日天天血流成河,他們卻不會警醒,反而興高采烈,如禿鷲一樣撲上去,蠶食空出來的官職。他們就一丁點沒想過,有朝一日,行刑手的刀會砍到他們脖子上,他們的妻女兒孫,會淪為他們向來都不會多看一眼的低賤下等人?”

王相後背驀地發寒,鼻尖仿佛聞到了血腥的氣息。

程子安說得對,朝代數次更迭,哪有萬世其昌的基業。一旦淪為了罪臣之後,與受到欺壓的窮苦百姓一樣,律法規矩隻會對準他們,永世不得超生。

王相撐著椅子起身,道:“我回去了,你跑了一趟,早些用飯歇息。”

程子安也沒挽留,將他送到了門外,立在廊簷下,望著在昏沉燈光下的雨幕,眼前一片朦朧。

程箴輕輕走到他身邊,關心地道:“子安,你可有事?”

程子安笑道:“阿爹,我沒事。行囊都收拾好了吧,明朝我去回過聖上,即刻出發。”

程箴放了心,道:“都收拾好了,隨時可以啟程。”

程子安說好,轉身回屋用飯,翌日一早進宮,前去了承慶殿。

聖上坐在禦案後,眼袋深重,麵上好像蒙了一層灰,一看便知夜裡沒睡好。

程子安上前請安,聖上哼了聲,並未如以前那樣賜座,惱怒著問道:“你去給文氏收屍了?”

收斂文青青之事,隱也瞞不住,隱瞞反而適得其反。

被聖上得知也不足為奇,程子安爽快說是,話鋒一轉,道:“聖上,臣進宮來向聖上辭行,準備啟程前往燕州府,著手海道事宜。”

聖上怔了下,見程子安神色坦坦蕩蕩,一心念著戶部的差使,曾有的疑惑,對他的怒意,瞬間就散了。

畢竟不散也不行,是程子安出手打掉了漕幫,由他先提出海道之事,放眼整個朝堂,也隻有他能做好這件事了。

夏收在即,海運之事已經迫在眉睫,聖上緩了緩語氣,道:“你去吧,路上小心些,彆趕得太快,仔細著身子。出了急事大事,傳遞消息也來不及,你在外麵,自行酌情處置就是。”

程子安謝了恩,打蛇隨棍上,道:“不若聖上寫道旨意給臣,臣得了聖上的禦賜,就能放心方便行事了。”

聖上瞪著他,想要罵他貪心不足,不過一想也是,口說無憑,底下的那群官員中不乏見風使舵者,得了他的親筆旨意,程子安這一趟就走得順暢了。

程子安收好聖上的旨意,作揖告退,出了宮,與等候在那裡的程箴,一道離開了京城。

雨在昨夜就停了,此時太陽高懸,藍色的天上,白雲朵朵流轉。

京城的街頭,依舊人來人往。

昨日的那些血腥,早已被雨水衝散,不見了。

程子安依靠在車轅前,靜靜望著天寧寺的方向,輕聲道了彆。

願你的芳魂能安息,再見,文青青。

第184章 184 一百八十四章

◎無◎

此次程子安與程箴離開京城, 一去就是一年多,在大周沿海之地奔波輾轉,途中急信回京安排處理戶部的差使。

方寅在程子安的鍛煉下, 足足瘦了一大圈, 不過人完全脫胎換骨,真正成長為能獨當一麵的官員。◇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京城的這一年多時光, 變化巨大。

朝臣官員的不斷被抄家, 砍頭, 連王相等人都心驚擔顫,生怕大周會因此亂了。

大周並未亂,反而變得生機勃勃。

漕幫倒了,夏糧有條不紊運送,燕州府一下變得熱鬨起來, 連帶著離得近的京城,海貨番貨,南夷的各式新奇果子菜蔬,源源不斷送進了鋪子。

往年京城也有海貨番邦南夷的貨物, 隻是價錢昂貴,尤其是南夷新奇的果子, 隻有皇宮以及權貴家中才能吃得起, 還不新鮮。

今年卻不一樣,因為貨物多了,價錢隨之也降了下來。甚至普通尋常百姓家, 偶爾也能買得起鋪子裡售賣的南夷鮮果蔬。

這些貨物都是通過海道運輸, 海運開張之後, 帶來的巨大改變。

首先, 百姓不關心誰被抄家滅口, 誰升了官,他們看到官員被砍頭,在忙著種地糊口的閒暇之餘,高興地談論幾聲而已。

商戶們會關心一二,畢竟商離不開官,但他們更關心究竟能否賺到銀子。

大周天下,官紳階層隻占了一成左右,九成都是平民百姓,王相他們以為的會亂,實則是對自己階層的高估,把他們看得太過重要。

商戶的消息向來最為靈通,程子安一行出京,他們就聞風而動跟了去。

燕州府的碼頭,當年乃是出海打漁的小船隨意停靠,久而久之發展起來的碼頭。

要停靠大海船,碼頭的停船規模,周圍的庫房等都不夠用。

燕州府是漕幫的老巢,程子安沒功夫與漕幫留下來的殘餘勢力勾心鬥角,他差點沒將聖上的旨意張貼在了腦門上,官府聽話得很,他還特意調動一隊廂兵壯聲勢。

漕幫殘餘勢力龜縮著不敢出頭,程子安的差使進行得很是順當,將建造碼頭等事情,放給了商戶們,當地的官府,朝廷戶部,以及商戶三方簽訂了合議,約定了海運碼頭的規模,工期,如何收費,收費年限等內容。

程子安他們選碼頭等,從未藏著掖著不說,反而還聲勢浩大。

漕幫在觀望的這群人一看,頓時傻了眼。

燕州府的碼頭以前哪有這等規模,這是海運要取代陸運了!而且他們發現,原先漕運那群行船的船工們,為了養家糊口,跑去海商處找差使做,苦力們也乾勁十足,建造碼頭等需要力工,建成之後,碼頭卸貨裝貨照樣需要他們。

漕幫本來還想憋著勁,要在運送漕糧上發難。這下他們急了,無需程子安開口,漕幫中機靈之人,主動找到了程子安,以原先漕運銀一半的錢,攬夏糧運送的差使。

程子安不費吹飛之力解決了夏糧運輸,待燕州府碼頭的事情完成之後,累積了經驗,在其餘州府就順當多了。

走這一趟,除了徹底解決了漕幫殘餘勢力的問題,打通了海道,促進了造船的發展,還大致摸清了各州府的實際現狀。

大周地大物博,物產豐茂。各州府都有自己的物產,比如靠海的州府有各種海味,炎熱之地的果蔬種類繁多,嚴寒之地厚皮毛的禽畜類則要多些。

眼下大周的交通不變,也有商戶在兩地之間來回做買賣,運力成本昂貴不說,路上的損耗也大。

一地若要發展,首先得交通便利,在後世已經成了共識。